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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是一场最美的梦
据说,所有的梦,都将汇合成一条漫漫悠远的河,静静地在银河的下面,源远流长。
在庞大河流的某一处细枝末节里,辛然的回眸一笑,引得白蝴蝶漫天纷飞。
梦里的她不在草原,不在雪域,亦不在森林里,是在一大片黑暗被一束光破开的一个结界里,像是舞台之上一束白色暖热的追光,光束里飞舞起万千白蝴蝶。她就在这光束里喜悦地转着圈子,纯白色棉布裙子翻飞绽放,她和白蝴蝶一起翩然起舞,黑暗中也许有无数关注的目光,带着各种情绪关注自己的举手投足,音容笑貌。
就像,在舞台上一样。
这样的光让她觉得安宁和踏实,她觉得跳得累了,就曼妙优雅地滑坐在地上,朝着光的尽头看过去。
光芒的源头,站着一个挺拔的男人,逆光里看不清他的眉目外貌,但是无端的觉得他在对着自己善意并且带着溺爱地微笑。那是哥哥。也只有混合着哥哥微笑的光芒能让自己安静的,忘情地,自由自在地起舞。
看着他,突然转身离去,身影缩成一只白色的鸟,振翅离开。光芒被收回了,像是舞台的追光灯突然断掉了电,黑暗一瞬间涌过来,转瞬淹没到头顶。黑暗带着海水的冰冷,和深邃的恐惧不留罅隙地包围着辛然。大声呼救,声音凝聚成水底的气泡,颤颤悠悠地冒出水面。
“救我!”
她猛地挣扎,踢开了被子。睁开眼,有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哗啦拉开了窗帘,柔和的日光洪水一般冲散梦境里的黑暗,哥哥转过身,在逆光里微笑。
“做噩梦啦?”
“恩。”
“别怕,有哥哥在呢,起来吃早饭吧。”
十岁的时候,父母在运送西瓜去城里的路上出车祸双双离开了人世,鲜血和碎裂的西瓜淌出的汁水流成一条红色的小溪,蜿蜿蜒蜒地流进路边的悬崖里。开在崖壁上的白色小花染上暗黑的红。幸免于难的辛然呆呆地看着那朵小花,从清晨直到天光大亮,白花颤巍巍的在风里面摇曳身姿,辛然在日光里看着它,觉得饮血之后它开放得鲜艳动人。
迫于村子里闲言闲语的议论,大伯和大婶百般不情愿的把自己接到了他们家里,然后顺手的,顺理成章的,卖掉了父母留下的房产,归到了他们的钱箱里。接到噩耗的哥哥从外地的学校赶回来,打理好父母的后事后匆匆赶回了学校,临走的时候,年幼的自己沉默的死死拉住哥哥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哥哥蹲下来,摸着自己的头,笑着对自己说:“小然,别怕,有哥哥在呢,哥哥马上就把你接到大城市去,等着哥哥,一定马上就回来接你啊。”看着哥哥有如冬日阳光一样的温暖笑容,慢慢的松开了手。哥哥走出去几步,突然放下行李,疾步跑回来死死的抱住自己,然后猛然松开,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哥哥的背影在火红落日里被融化的扭曲晃动,最后被黑夜慵懒的收容进去。
辛然记住了哥哥的笑容,微笑时嘴唇上微微翘起的干皮和洁白的牙齿。就是这样的笑容,让自己在今后的日子里深受大伯和大婶的虐待而坚持咬牙不哭,不闹。
因为他说过:“别怕,有哥哥在呢。”所以哪怕一个人睡在老鼠攒动的黑夜里,也不害怕。
不久后,哥哥果然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不留宿哪怕一个晚上,抱着自己和一个小小的包袱星夜兼程地离开了故乡。穿越了白天和黑夜的火车,自己保持沉默不说一句话,好奇地趴在车窗上望外面飞速掠去的风景,哥哥指着著名的大桥大河给自己看,扭头看着他,疲惫的脸和,给以自己坚持下去的力量的笑容。要比车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阳,更加的暖和和踏实。
哥哥是自己的天,他撑起一大片安宁的天地,任自己在里面安稳地行走奔跑休憩哭闹。
常常会在日记不自觉的写下这样的句子:哥哥,真好。
有一个这样的哥哥,真好。
“不起来,我还要睡。”撒着娇地拉过被子蒙住头,窃窃的笑,猜测着哥哥可能会采取的措施。他总是会想出各种点子,让自己没办法再赖床不起。
“好吧,竟然你不起来,那我就不管你了,我和你嫂子可得去上班了。而且我们要把所有的早点全部吃掉,额,我刚做了鸡蛋饼和甜豆浆,正好做少了点,还好你不吃,我们就不用有所顾虑了。”隐隐听见听见哥哥吧唧着口水,“今天的鸡蛋饼呢,放了很多的肉末和葱花,你嫂子呢,还特意买了芝麻,每张饼都煎得金黄酥脆,外焦里嫩,啧啧啧,光看着也是非常的好吃啊……”
辛然双手猛地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幽幽的说:“你赢了。”然后坐起身来穿上家居拖鞋,朝辛城做了个鬼脸,出房间刷牙洗脸去了。辛城微笑地看着妹妹拖拉着步子走开,然后双手抓起还带着体温的被子,用力一甩,扯平后叠起来,放在床头,接着倚在房门边看老婆白静来往于厨房和餐桌准备他们的早饭。阳光在她的身后渐渐升起来,然后完整的把她包容进去,白色的家居服和长长的头发散发出光芒的丝绒。她就站在这样柔和的日光里,抬头看着辛城,与他一起默契的微笑。
一天,和往常的很多天,就这样子正式开始了。
辛然毛毛躁躁地梳完头坐到餐桌边,拿起一块橙黄的鸡蛋饼就往嘴巴里塞,油油的手扶着饭碗喝了一口甜豆浆,然后就觉得非常的满足,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白静把小菜端出来后走进卫生间,拿着一把梳子走出来,站在辛然身后帮她打理长长的但是乱七八糟的头发。
“没个女孩子样,头发都梳得潦潦草草的,看你怎么嫁得出去。”
“我不嫁,我就跟着我哥过一辈子。”辛然咽下满嘴的鸡蛋饼后郑重其事地说。
“那我的罪孽就大了。”辛城坐在辛然的对面,说,“让她吃完饭自己弄,别宠坏了她,你还要赶着上班呢。”
“我哪是宠坏她啊,我是怕某人的哥哥说我不照顾好他的宝贝妹妹。”语句因为说话人带着笑容而表露出完全的玩笑本意。白静拿橡皮筋把辛然的头发扎好,抓起头发扬了扬,“多好的头发,黑的发亮。”
“嫂子的头发也黑啊。”辛然伸出油亮的手想去抓白静的头发,“我来给你添点亮。”
白静一下往后跳开,说:“别,我还得上班呢。”转身拿着梳子进了卫生间。
辛城咬下一口油条,说:“今天通知书也该到了吧,上午记得去学校看看。”
“我让同学帮我看着,他看到有我的再通知我,我还想在家上网看电视剧呢。”
“出去活动活动,在家闷出你一身的虫子来。”白静绕过辛然,坐到辛城旁边。
“这电视剧可好看啦,我都看上瘾了,邓超在里面帅呆了。”辛然激动的握紧了双拳。
“什么电视剧啊?”同为女性,并且和小姑子倾慕于同一个男演员的白静忍不住好奇地问了问。
“甜蜜蜜啊,超级好看。”
“这个电视剧啊,最近我同事都在讨论呢,记得帮我下载下来啊,我也要看看。”
“很好看,那个孙俪和邓超……”辛然和白静把头凑到一起,小声地嘻嘻哈哈聊着电视剧情,时不时同时做出花痴状。这个时候完全看不出他们之间是有着七年跨度的完全非同龄人,中间代沟的沟壑被白静幼稚的天性一一填补,变成毫无起伏的一马平川,他们从来不存在交流上的困难,甚至时常一起笑话即将奔向而立之年的辛城非常老土。
“静啊,你今天不用上班的哦?”坐在一旁丝毫不为所动吃着早餐的辛城冷不防冒出一句话。
白静连忙抬头看看时钟,再这么头顶头地聊下去铁定是要迟到的:“你记得要帮我下啊,我们晚上一起看,听起来还满有意思的。”
“很有意思,那我就先不看这个,我听说邓超还演了另一个电视剧,也超好看。”
“是什么是什么?”听到辛城在旁边“咳咳”两声,“还是别说了,上班要紧。”
这样的画面,让一个从十九岁就丧父丧母,带着年幼的妹妹前来距离故乡有着两个小时飞行外带三个小时车程或者换算成火车也有四十多个小时的城市上大学,然后留城工作数年都不回故乡一趟的男子看在眼里,家庭的温馨让他觉得内心满足。就这样,毫无变化的过上几年几十年都不会觉得烦腻。
有这样,就已经很好很好了,不需要大房子豪华车子万人景仰,他本是内心极易满足的男子,年纪轻轻就在倾城这样繁华势利的大都市站稳了脚,和从小就关系亲密并且父母死后与之相依为命的妹妹生活在一起,又娶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城里姑娘做老婆。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值得抱怨老天不公社会黑暗的,从来不是有不切实际野心的人,这样的日子让自己的每一夜都睡得安稳。
甚至,在各种化学品气味无处不在的化工厂里上班的时候,也常常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嘿,橙子,啥事笑得这么开心。”同事走过来拍了自己一下,“你咋就活的这么自在捏?走个路还傻笑。”
“干嘛跟你讲,不足以与外人道也。”歪一下肩膀,躲掉同事搭向自己肩膀上的手。
“得瑟吧,你就接着得瑟吧。”
“我妹妹录取到倾南师大了,刚才我妹妹说收到录取通知了,我一个人偷着乐呗。”
“这事哪能让你一个人偷着乐啊,得请客啊。”
“没问题。”拍着胸口打包票。
“晚上?”
“晚上不行,晚上说好了跟我老婆还有妹妹一起出去吃顿饭庆祝的,改天吧,改天一定请。”
同事见有机可乘,带着趁火打劫的意味嘿嘿的笑出声来。
“好咧,拖一天可就升一个档次啊,你自己看着吧啊,哈哈。”
“一人十块钱标准,吃光为止啊。”
“瞧你那小气劲儿。”
“开玩笑啦,到时候可别发狠宰我就成,走吧,进车间去,赶紧弄完了就可以吃饭了。”辛城主动把手搭上了同事的肩膀,两个大男人勾肩搭着背嘻嘻哈哈的进车间。
万里的晴空平地响起一声雷,又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
辛城在踏进车间大门之前抬头看着天空,说:“怪事,没乌云呐。”
“雷震子吃饱了没事做,跑出来折腾了,走啦走啦。”
可是晴空霹雳,向来就不代表有好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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