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清秋暮

　　狂风肆意地呼啸了一夜才停下来，小秋暮已经缩在角落里睡着了，脸颊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忽然窗子外面传来了几声碎碎的言语声，秋暮睁开了朦朦胧胧的眼睛。
　　将蜷缩的身子舒展开来，尽量凑近窗子，听听外面说的什么。
　　“小虎子，你怎的选这个地方说话？也不怕别人听了去？”
　　“夫人放心，府里的人都忙着二夫人的事了，不会有人来这里的。”
　　“哦？这么说，那件事情办成了？”
　　“呵，按照夫人所说，将那封伪造的假信放在了二夫人木槿的枕下，老爷看到了，果然一怒之下用匕首刺死了二夫人。”
　　“哈哈哈！可算除掉了我的眼中钉肉中刺。小虎子，那贱人的死，你功不可没啊！”
　　“嘿嘿！都是夫人您筹划得当，小虎子不敢吞功。”
　　“你小嘴可真甜！今天晚上，来我房里罢。”
　　“是，夫人。保管让夫人您这一夜过得舒舒服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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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暮身子猛然一颤，原来，娘亲是被他们害死的？是他们的栽赃嫁祸，才让爹爹在一怒之下杀了娘亲？可是爹爹他，就算娘亲犯了错，也不该杀了她啊！
　　这个小虎子，似乎是大夫人跟前的随从罢！她说叫他夜里去她房里是什么意思呢？难道……难道是要商量谋划着再来害我不成？
　　秋暮猛然一惊，跌跌撞撞地就往门口跑去，可是门是紧锁着的，她撞不开。
　　倒是引来了看门的两个下人。
　　秋暮努力使自己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可爱的笑容来，向着其中一个男子道：“云顺哥哥，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那个叫做云顺的下人恭恭敬敬地道：“秋小姐，老爷吩咐过了，没有他的命令，小姐您不能出去。”
　　秋暮撇了撇小嘴，“我要去如厕也不可以吗？”
　　云顺面露为难神色，可想一想又不能让小姐憋着，便说道：“小姐，去吧，不要走远，去完就回，不要叫小的为难。”
　　“嗯！谢谢云顺哥哥！”小秋暮蹦蹦跳跳地跑出房子，她想去找她爹爹，把一切都告诉爹爹，让爹爹赶走那个坏女人。
　　到了后花园时，不知道是秋暮跑得太快，还是对方故意为之，跑着跑着便撞上她的姐姐云冬晨了。云冬晨恰巧正在赏花，秋暮的一撞便活活让这个外表极其脆弱的小姐姐摔在了地上。
　　云冬晨足足十岁了，个头也比秋暮高上许多。再者秋暮跑起来的时候，方圆好几米都能听到动静，要说她没看见，有谁会信？
　　“哎哟！”云冬晨原是背对着秋暮的，这么一撞，正好向前一仰，前额磕在了花台上，抬头便是一个包，然后不知怎的，就流血了。
　　秋暮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啊姐姐，暮儿不是故意的，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你还笑！”云冬晨望着秋暮的身影，双手捂着额头，脸色狰狞地道：“霜儿！快把这个臭丫头、小贱人给我抓住！”
　　话音刚落，那个叫霜儿的丫鬟三下两下就拽住了秋暮，丝毫动弹不得。
　　云冬晨是云秋暮的大姐，云家就这两个女儿。可大女儿一向仗着生母是正房，便骄纵蛮横。
　　“哎哟！痛死我了！你个臭丫头，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没长眼睛还是瞎了，真是没点规矩！”
　　“真的对不起，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秋暮皱了皱眉头，干嘛要拦着她，她还有事情要做呢！就是告发你娘！
　　云冬晨白眼一翻，“真是的，跟你娘一样是个贱人！”
　　秋暮的笑容瞬间收住了，骂她什么都没有关系，撞到她是她有错在先，她没有怨言。可是她的娘亲一向待人和睦，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就想到云冬晨，可她凭什么骂娘亲？
　　“你再说一遍！”
　　云冬晨被她瞬间的音量提高吓得一愣，转眼又恢复了傲慢的样子：“哼！再说十遍也是，都是贱人！”
　　秋暮悄然抬脚，狠狠地跺下去，疼得霜儿收起了手，只顾着抱脚痛叫。
　　秋暮猛然上前，抬起手掌给了云冬晨一个大嘴巴。气势十足，在云冬晨捂着头和脸目瞪口呆之际，还不忘说一句：“这是给你胡乱骂人的教训！”
　　说罢便不再和她计较，转头要走。
　　可云冬晨却不依，在她转身之际，咬牙切齿地狠狠抓住秋暮垂下来的头发使劲往后拽。
　　“啊……”黑黑的头发拽掉了一大把。
　　秋暮转身忍着疼痛以牙还牙，两个娇小姐打成一团，是不是霜儿也帮着云冬晨打几下秋暮。

　　云顺在门口张望，许久没见到小姐回答，心中有些着急，觉得不是去如厕那么简单了。便去禀告老爷，在半路上碰到花枝招展的大夫人，问他慌慌忙忙去做什么，他便如实回答，都赶紧满府寻找云秋暮，就是没有禀告老爷。
　　待大夫人赶到后花园时，看到两人都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样子，她慌忙尖叫：“哎呀！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晨儿，你别怕，娘来了……”
　　急忙令人将二人分开。秋暮也是鼻青脸肿，却硬是没有掉下半滴眼泪，眼神恨恨地看着她。
　　“晨儿啊，你这头是怎么弄的？你别怕，娘给你做主，绝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你！”
　　云冬晨瞬间褪去了方才蛮横的泼妇样子，娇滴滴地扑到她娘怀里哇哇大哭：“娘！这个小贱人打我，都是她害的我这个样子！”
　　大夫人柳如烟抬起头便是另一种神情了，“云秋暮？真是个下作的贱蹄子，跟你娘一样惹人厌！我倒要看看，她教出来的小蹄子有多贱！给我打！”
　　几个随从有些不忍心，可大夫人的手段狠得紧，若违抗她的命令也没什么好果子，便都把同情心收了，狠狠的打。
　　秋暮一边忍着疼痛一边大叫：“我娘不是贱人！我娘不是贱人……我娘……是好人……”
　　秋暮的贴身丫鬟雪儿看到大夫人见了云顺后，便急匆匆地赶去禀告老爷了。这个家里的人，恐怕都知道，二夫人死了，老爷是二小姐唯一的靠山了。
　　“住手！”
　　听到这个声音，柳如烟身子一颤，各个家仆也都住了手。
　　“老爷！你可来了！你晓不晓得，秋暮她竟然……”
　　“啪——”
　　“老爷，你打我？”柳如烟扭曲的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打的就是你!秋儿是我的女儿，若我不来，岂不是被你打死了？”秋暮岂止是他的女儿，还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的爱妻没了，他要用尽全部心血也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
　　他快步走上前去，扶住倒在地上的秋暮，一脸爱惜的道：“秋儿，疼不疼？”
　　秋暮努力要挤出个笑容来，可挤了半天也没挤出来，无力地唤了一声：“爹爹……”这一声爹爹叫的，让云风清心间骤然一痛。
　　云风清一把抱起秋暮，快步走出后花园，一边还叮嘱着：“去找好大夫！准备好药！”
　　望着走远的背影，柳如烟眼中的恨意渐深。云冬晨还在一旁煽风点火：“爹爹真是偏心!同样都是受伤了，只带着她走，不顾我了！哼，真是讨厌！”

　　待到秋暮醒转过来后，眼眸转了几下，发现床边站满了人。
　　她赶紧懂事地起身。
　　“爹爹，我有事情要跟你……”
　　“老爷！你看看晨儿额头都受伤了，这要是伤到脑子，变傻了可怎么办哪！我就不活了呀……”
　　云风清皱了皱眉，唤了声晨儿叫她过来。
　　云风清看了看，“摔得是不轻……”
　　柳如烟一见还有戏，不如索性再狠一些，将云秋暮赶出云府得了。“老爷，晨儿自小身子就弱，哪里有秋暮活泛哪！要是这两人整日呆在一块，那就有得晨儿受得了。不如先将这两个孩子分开，晨儿也好在云府养养身子啊……”
　　云风清一眯眼，听明白了她话里有话。借着晨儿身子弱的借口，好将秋儿赶出云府。这个恶毒的女人，果真容不下秋儿，若是强硬留下秋儿，恐怕往后得受尽刁难，不若将计就计，将秋儿送出云府，找一个清静的地方生活，再大一些，再接回来。
　　云风清点了点头：“说得有理。”
　　柳如烟大喜：“那……”
　　云风清转身，神情严肃道：“秋暮，你私自出房在先，不尊长姐在后，与长姐打起来更是错上加错！今日，罚你出府好生反省，何时不像今日这般顽劣，便何时回来！”
　　秋暮难以置信：“爹爹，是她先骂我娘……”
　　“住口！你何时学会狡辩了？还不快领罚？”
　　秋暮一个没忍住，眼泪滴滴落下，爬起来抱住爹爹的腿大哭：“爹爹！秋儿不走！秋儿不要离开爹爹！秋儿才八岁，秋儿能去哪儿啊？”
　　云风清心一横，扯下她的手道：“能生则生，不能生便自生自灭罢。”
　　其实，前几天，他便安排好了一切，只等今日这个好机会了。秋儿，不要怪爹爹，爹爹也是为了你好！
　　秋暮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被扯开的双手，这是爹爹，爹爹第一次拒绝啊！果然是因娘亲死了，也不爱秋儿了么？
　　秋暮缓缓抬头，眼中毫无神采，她一向知晓爹爹是说一不二，今日既已说出，便绝无可能再收回了。秋暮绝望地问：“爹爹，娘才刚走，你就不要秋儿了么？爹爹，你忘记，忘记娘临死前，你答应娘什么了吗？”
　　云风清只是紧闭双眼，不再回答。他当然没有忘记！
　　“好！爹爹，秋儿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当真，要秋儿走？”
　　秋暮缓缓走下床，穿好鞋子，紧紧地盯着爹爹看。
　　半晌，爹爹的头，坚决地点了一下。
　　秋暮哭着说：“既然爹爹意已绝，秋暮自然听。只是，今日秋暮走出了云府的大门，你就再不是我爹爹！”
　　柳如烟母女露出得意的笑。
　　算了，想说的，都不必说了！爹爹如今都如此袒护那个女人，知不知晓娘死的真相，又有何意义？
　　秋暮无力地走出门，到了门口，她头也没回地又说了一句：“从此，云府再无云秋暮这个人！”
　　雪儿擦着眼泪呼唤：“小姐！小姐……”
　　秋暮直至走出云府大门口，都没有回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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