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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晓月
我自呱呱坠地,睁眼之初便自知与旁人不同。不知是否司命忘记让我喝下那孟婆汤,我清晰的记得那些随风飘荡的鬼魅生活,记得冥界清澈晶亮的冥水,记得大司命高深莫测的笑容,记得大司命:“广结善缘,寻至前缘”的教诲。
我睁眼便是渺渺轻烟、苍翠连绵、险峭高耸的群山。身旁一个头发雪白,精神矍铄,道骨清风的老人。
我在这群山连绵、云深不知处的山野里风吹野长,唯一的同伴就只有那老人。
老人似乎从来不为我异于常人的早智惊讶。我尚在牙牙学语之初,老人便在我的旁边诵读。待我能言之时,老人便对我慎重地道:“以后你叫我‘先生’便是。从今天开始,我可以倾尽毕生所学教导你谋略、武术、医术,然三者只可取其一。术业当有专攻,且怀璧其罪,只学其一也是为了制衡。知否?”
我颤颤巍巍的跪下,奶声奶气道:“谨遵..师尊训导,弟子愿学...医术,悬壶济世。”一句话说完已气喘嘘嘘。
从此,侍弄药草,背诵医书,研习针法,聆听教导便成了这山中岁月全部。
我常在落日余晖中面向绵绵青山沉思,先生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山中岁月竟从无旁人造访?先生显然博古通今,却为何避世山野?然百思不得其解,终只成为我童年时光一个迷离玄幻的心事。
我常在药圃药从中徘徊,一遍一遍回忆那些无知无觉、随风飘荡的鬼魅生活,那些莹莹的鬼火,那些风吹过胸膛的感觉。
我虽不知今夕何夕,此身何处,却也明白,我终其一生也无法同寻常少女一般,结婚生子终老,享受平凡的红尘烟火。我虽懵懂无知,然数年医典研习亦慢慢知到自己与旁人迥异。我的脉搏绵弱几不可探,我常迷惘自己究竟是投胎为人,还是只是一只有□□的鬼魅。思及此,不免长叹出声。
“女娃,何故长叹?”只见先生一席白袍,步履矫健翩翩而来,那被浆洗的白袍,似也感染主人的风韵,庄重中透着出尘的不羁。
我立马恭立一旁答道:“先生,弟子只是偶感人事飘渺。且在这深山中,不知今夕何夕,空有歧黄之术。”答完,却又顿觉不妥,心中惴惴不安。我与先生已在这深山中‘相依为命’近十年,然,除了师徒之谊,终难有亲近温馨之感。一个深不可测的老人,一个鬼魅投身的女童,相处岂能不怪哉?
“女娃可是觉得这山间孤寂难耐?想去那攘攘红尘?”苍老的声音幽幽的道。
我内心几番争斗,终抬起头,注视着先生那双苍老,却不见任何混黄的眼镜,道:“弟子不敢贪恋红尘,亦不觉山中寂苦。只是,弟子有未尽心愿,常忧思难忘。”
他怡然自得的捋一捋花白的长须,突然笑道:“罢了。你已年满十岁,可自行下山去。”
我惶然跪下,道:“弟子不敢,弟子自当在山中侍奉先生,乌鸦尚知反哺,弟子求先生成全弟子的尽孝之心。”
突然,那浆白的衣袍飘至眼前。一双皱巴巴,青筋毕现,温暖的手握住我的胳膊,将我扶起。先生望着我的眼睛道:“我平生医术所学,已倾囊相授,再无所授,你欠缺的不过是实际历练罢了。医术的精髓在于望闻问切,空有纸上谈兵,终不是岐黄的要义。至于,抚养之恩,山中孤寂,这些年,你常伴身旁,便已尽孝。且,天下纷扰,我避世数十载,也自有该去去处。以后,若有缘分,自当天涯海角总有相聚时。你去吧。”
说罢,一抖衣袍,转身便离去。
我默默垂泪半晌,终是收拾行囊,准备下山去。临行,来至先生竹屋前,三叩首,道:“弟子就此辞别先生,望先生千万保重。”然,默默等候半晌却无半丝回音,我深知先生就在竹屋,只是不愿道别,便满怀心酸的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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