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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相忘
策马扬鞭,眉目紧锁,一袭玄衣在狂风中肆意撩乱
。
思绪仿佛还停留在前天,是她面带恼色地抢着他手中的手绢,如同一个孩子幼稚地抢着一个并不属于她的玩具;亦是她亭中焚香抚琴,在桃花雨下回眸刹那的惊鸿一瞥缭乱了他的心神。
不远处数十匹良骏的铁蹄之声在空中响起,幽暗的林中的鸟雀皆被惊起,四下飞窜,树林茂盛的深处恍然划过一金色华贵马车的一角,漓沐手执长鞭加快马速,紧随其后。周围的马蹄声越 发震耳缭乱,浓烈杀气滚滚而来。眼看与前方的马车不过一丈之距,漓沐借马之力,飞身一跃便稳稳地落在马车之上。而让人惊异的是此时的马车之上竟然无人驾驶,而马车上本应是坐着这车夫的位置,此刻却是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一滩腥红的血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思绪不受控制的胡乱在脑中乱撞,他胸口此时仿佛被利刃狠狠的刺了一剑,摒住呼吸双手颤抖地掀开马车的帷幕,生怕看见什么不愿看见的东西,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车门上的锦缎被缓缓的掀开,车中女子背对车门而坐,一头漆黑的墨发散落,华贵精致的珠宝金钏戴在发髻上,一身厚重典雅的礼服尽为绸缎金丝所制,此刻正回眸惊异看着他,她睁大了双眼,四目相对,他分明看见了她眼中那几分朦胧的水雾。
漓沐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开,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扯入怀中,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似乎感觉到的她身体的微微颤抖。一遍遍抚摸着她的长发,将嘴唇凑到她的耳畔,略带沙哑却极温柔的声音说道:“别怕,我在……”“抱歉,我来晚了。”他将手臂搂得更紧,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了。”
“咚嘭!”车外突然发出几声巨响,是箭射在马车上的声响,从箭射入马车的程度来看,来者定然是武功高深之人,虽在他之下,但此时他孤身一人怎敌敌方一行人马。
漓沐安抚好永泰的情绪,打开后窗,远远的瞧见一行人马距离他们大概十多丈之外。而此时漓沐却眉目一蹙,他并非是震惊他们一行人的武功之高。倘若这一行人确是自己让维谷找来刺杀李显的,用此等高手也属常事,可瞧他们的一行装束显然不是他的人马,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除了他以外,还有人派出了杀手,可还会有谁……?
此时已顾不上想那么多,既然他们不是他的人马,那便难办了。敌方至少二十人,要正面迎敌是不可能的了,可若逃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现下他们这马车上,那更是不可能,敌方简装轻行,又都是一等一的刺客,他们这马车的速度再快又怎敌的过他们。
没办法了,先稳住马车再说。
漓沐掀起帷幕,马明显已受到了惊吓,正飞奔向前,而前面竟是万丈之深的悬崖,若此时不跳下马车,定然是落入深渊,粉身碎骨。
漓沐眉目紧锁,向马车中的永泰伸出手:“跳车,敢不敢。”本以为她会一脸震惊或害怕,谁知她却一脸淡然,还冲他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你敢,我便敢!”
“铿锵!”马车与马之间的连接铁环被漓沐一剑斩断,车速瞬间迅速下降。
“跳!”
所幸周围皆是草丛,两人并未受到什么皮外伤。
“驾!驾!”十步外,刺客已发现他们的踪迹,刹那间万箭齐发,此时若他一人,定然是可以全身而退,可现下还有一个她,怎可将她抛下不顾。
箭如雨下,永泰被他紧紧的护在的身后。
剑拔弩张,永泰看着那一支支与他擦身而过的箭,惊心动魄。突然一支箭不偏不倚的朝漓沐的胸前飞来,直射心脏。
永泰瞬间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不禁撕心裂肺地一吼:“玄烨!不要!”
她一个转身挡在了漓沐的身前“啊!!”利刃直接从她的肩膀处穿透,肩骨的断裂声,清脆刺耳,鲜红的血液溅在了他的胸前,浓重的血腥味在他面前充斥。他惊恐的望着她,而永泰费力地轻启毫无血色苍白的嘴唇,发出极微弱的声音:“你没事,真好。”还对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先别说话。”漓沐语气轻柔,手指抹去她嘴角的鲜血,抱起她转身俯视万丈悬崖,深不见底,其间还缭绕着浓浓的雾气……“美得不似人间呢。”她看着悬下微微的声音让他心痛不已。
用极柔的声音回应她:“是呢,美得不似人间。”
“抓住他们,这笔生意一过,以后兄弟们就不愁吃穿了!!”身后嘈杂的声音肆虐。
漓沐看着她右肩流出的汩汩浓稠的鲜血,竟有几分黑色,箭上有毒,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她将头轻轻靠在漓沐的肩膀上,似无比的安稳。
他抚摸着她的脸颊,看着万丈深渊:“怕不怕。”
“有你在足矣。”
瞬间两个身影坠入一片黑暗。
纵然是地狱的尽头,万劫不复,我们一起堕落。
“老大,他们跳崖了,那怎么办。”领头的蒙面人瞟了瞟崖下,粗鄙的声音响起:“这么深,肯定死了还省得我们动手,回去复命吧!”
万丈深渊之下,暗流滚滚,渊中的水皆是高山之巅千年寒冰融化而成,在崖下所凝集汇成一湖。阵阵寒意刺入骨中,永泰觉得自己的伤口好像不痛了,也许是在寒冰水中浸泡久了,早已麻木,箭上的毒麻痹了神经,视线与意识皆一片恍惚,只是脑中依稀记得有人一直拉着自己的手,从未放开,而求生的意识促使她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在这寒冷孤寂的四周,那只手如同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时间缓缓流逝,她也想过或许这样死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才觉身边有了一丝暖意,视线中还恍惚瞧见一团火焰中的火舌在身旁跳动,异常温暖。毒顷刻再次涌入神经意识逐渐模糊。
漓沐此时正端坐在旁,双腿盘膝,运气以用内力将他们身上的衣物烘干。现下想来从崖上跳下的时候着实惊险,本以为从那万丈之高的地方跳下,定然是粉身碎骨,却未料到山中冰泉汇集自成一冰湖。
虽说湖中寒气透骨,但于他,诚然是无碍。在水中飘荡了好一阵,未曾想这冰泉凝集成的湖竟如此之大。他那时在湖中远远地瞟见湖岸边一处木屋,想必是山中猎户在此搭建的一处小屋。他便抱着永泰游向岸边。
这小屋于他们而言虽有些简陋,但与方才相比,现在的境况也着实算有了点改观。
不论如何情况总是好的,只不过现下最为重要的便是……漓沐看了看怀中面容毫无血色的永泰,不禁眉目紧锁。
她本就受了箭伤,而箭上又有毒,再加上千年冰川的寒水,此刻定然命悬一线。坐在她身边,用手轻抚她的面颊,可在他指尖触碰到她肌肤的一刹那,他不禁有些慌了,此刻的她如同一块寒冰,从头到脚无一丝温度,尤其是右肩处的箭伤,此时黑色的血液已浸透了半边衣物,看着极为血腥。
不过也多亏了湖中的千年寒冰水,使得箭毒减缓了扩散的速度,若是在常温之下,现下怕她是早已没命。
永泰觉得脸颊有了一丝的温度,条件反射的用手抓住那久违的温暖。
看着她那无措的样子极是心疼,轻轻地将她抱在怀中。
又瞟了一眼她肩上的伤口,当时他是亲眼看着她为他挡下这一剑,又亲眼看着她倒在自己的怀中,而自己竟然无能为力。他可以将天下玩弄在股掌之中,却到头来还护不了一个她。
又瞟了一眼她的右肩,箭的力道极大直接穿透了右肩,肩骨应是断裂,鲜红的鲜血又汩汩涌出,看着她紧锁的眉目,又是一阵心痛。这箭伤耽搁不可,必须立即处理。
他轻轻的松开了怀抱,让她平躺在温暖的火堆旁边,但即便如此,离开了他怀抱中的温度,她还是打了个寒颤,身体不由得发抖起来,他赶忙握住她冰冷的手,似是给她一个安全感,也告诉她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漓沐看了看那右肩和胸口处被染红的衣服,眉目一蹙,用手轻轻地解开她衣前的襟带,嘴唇凑到她的耳畔,她感觉到耳畔的微热及湿润的气息,即使在这般荒凉的地方,感受到了这气息也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安。他在她耳畔轻轻说出了几个字:“有生之年,誓死娇宠,琴瑟在御,一世长安。”
此时她危在旦夕,着实无需拘泥那些繁文缛节。用手轻轻褪去她右肩上的衣物,原本白皙的肩膀此刻早已被腥红的血色所覆盖,那右肩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依稀竟还可见细碎的断骨与血肉绞缠在一起,触目惊心。他心突然一揪,这伤口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浓黑的毒液已渗入血肉之中,他赶紧伸手试探她的脉相,不觉松了口气,所幸毒液还未渗入心脉,可是毒终归会到达心脉,为今之计只有现将伤口中的毒先吸出。
他先用清水为她洗净伤口外的血污,怜惜地摸摸她的脸颊,喃喃道:“可能会有点疼,别怕。”嘴唇附上她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用力一吸,“啊!!”那撕心裂肺的叫声,让他微微一颤。同时吐出那浓浓的毒血,地上的那一滩黑血极为刺目。他伸手擦去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尔后又是一吸,永泰却未发出任何声音,漓沐看了看她,永泰咬紧牙关,面色苍白几颗豆大的汗珠从面庞滑下,眉目紧蹙。“痛就喊出来……”永泰却在意识模糊中仍然固执地摇了摇头“不……不痛……”他知道她不想让他担心。
片刻后,毒终是大体上被清理干净,好在猎户木屋中备有普通的止血草,漓沐将它捣碎敷在她的伤口上,再缠好绷带。不过永泰的脸色却依旧惨白,或许是毒在体内太久,终是有些余毒渗入了脑中的神经,不过这只是小事,过个一两天便可自行化解。
不过方才吸毒之时于她而言,着实是太过于痛苦,几滴眼泪不由得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漓沐将她那身烘干的外衣盖在她身上,不过也多亏了这身参加武则天寿宴的礼服,虽华丽确是厚重保暖。
再次将她抱入怀中,永泰似是感觉到了他怀中的温度,下意识地想索取更多的温暖,便侬侬地嘟起嘴,用头在他的衣前蹭了蹭,嘤嘤地道:“冷~~”
漓沐听到她喊冷也不禁有些放心,起码她还知道冷。
紧了紧双臂,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侧脸,下巴靠在她的头上,嗅着她醉人的发香。
四下渐渐昏暗,窗外林中的参差不齐的树木因光线的渐渐褪去,便如同骇人的魅影般窥视着木屋,似乎随时都会涌入屋中。周围一片寂静,偶尔几处鸦鸣,更是显得凄寒,毕竟是在山谷中更深露重。好在小屋的隔风不错,但这些都难以抵制寒气的入骨,纵使坐在火堆旁,寒意似乎也不减半分。
漓沐顺了顺她的头发,已是三更后,他却毫无睡意,瞧了瞧怀中的永泰,睡的正香,面色也渐渐变得红润,不似方才那般惨白,漓沐将手伸入她的衣袖,摸了摸她的脉相,身上的已褪去,可几丝脑中的毒素却仍未排除,只有等它自行排出体外了,可毕竟毒是在脑中,可能会对记忆产生点刺激,当然也可能无事,不过这都是些小事,她现在可以安然的睡在他怀中便是上天给予的最大的恩泽了。
“可是……”他喃喃道,眉目一皱,幽蓝的瞳孔之中瞬间充满了杀意,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那并非是自己让维谷派出的人马,他不禁回忆跳下崖的那一瞬间,听见有人说“回去复命”,复命?复谁的命?眸中的寒意愈发摄人:那帮人身手各个不俗,皆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能请的动这帮人的地位定然不在我之下。况且京中早已传出消息,李显并不会进入长安城,坐在轿中的人不是永泰便是安乐,而京中皆晓安乐早在几天前就已入宫一直陪伴圣驾,马车中的定然是永泰。所以很明显他们是奔着杀永泰来的,可是为了什么,永泰一向幽居闺苑,不与外界有何重要的交际,杀了永泰对他们有何处。还有便是自己让维谷派出的人马现在何处,都不得而知。算了这些东西等回去以后再细细去查,终会有结果的。不过此时自己和永泰一起失踪,武则天必定是会把长安里里外外翻一遍,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嘴角浮出一丝微笑。
突然怀中的永泰猛地一抖,再便是把盖在身上的衣服,用手扔走,还不停地喊着热。漓沐对她这一反应先是一惊,接着便想到,许是她的箭伤太严重,夜间温度又低,风寒引发了这短暂性发烧。不过风寒这病说大也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全看怎样治了。此刻身边本就是药物短缺,也好,只是风寒,若他猜测不错,只需一个晚上便可无事。
轻轻抚摸了她滚烫的额头,又将她拂到一旁的衣服给她又盖了回来,然后将她紧紧地抱着,可是她却极其不配合,用力的在他怀中挣扎,想挣脱他的怀抱,又嚷嚷着:“热。”漓沐看着她这样子不觉好笑,极有耐心的将身上的衣服撕下一块布,用水润湿敷在她额头上,。水冰冰凉凉的舒适感,让她瞬间便不闹腾了,任由漓沐抱着。他将嘴凑到她耳边,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用极其温柔的嗓音说:“乖一点,不要闹,好好睡一觉。”又将唇移至她的眉心,浅浅一吻。这自是让永泰无比受用,乖乖的不闹腾了。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我们可以轮回,但却不要相忘。
我们可以辜负,但却不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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