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夫人

　　03.无可奈何花落去

　　隔着马车的车帘，青葭可以听到街上不绝于耳的人语声。这让她有些恍然。

　　上一次这样处于闹市中，也是在前世了罢？她被困在长乐宫中十五年，面对着庭中的春花秋叶，看着空中静云如舞，一日又一日地重复着一成不变的生活，这样的日子似乎快要消磨掉前世二十多年的记忆——她现在回忆起来已经记不起太多了。

　　“姑娘想要到哪里去逛逛？”熙宛轻声说道，“已经到西市了。”

　　青葭揭开车帘，看到了来往不绝的行人，还有一家名为博雅的金玉铺。

　　巧了，她记得前世里似乎也有一间叫博雅的铺子，却记不起来是在哪里。

　　“就在这里下车罢，陪我到那间铺子里去逛逛。”说着，她指向快要消失在人流里的“博雅”牌匾。

　　“诺。”熙宛应了一声，有对外头的车夫说道，“停下罢。”

　　下了马车后，青葭带着熙宛沿着街边走，人虽然多，但每个人都秩序井然。

　　“熙宛，你出过宫吗？”青葭转头对着熙宛问道。

　　熙宛笑着点点头：“奴原本就不是在宫中出生的，都是从外面选上去的，来伺候您之前，奴待在陶公公身边做事，出过几次宫采办些物事。”说着话，便到了博雅店口。

　　“奴听说，博雅这铺子里的东西虽然不如宫中的精贵，却胜在新奇上。”熙宛在青葭身后说道。

　　青葭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打量着博雅。

　　整个店面不大，四周摆满了放着玉器的架子，架子的材质说不上劣质，也说不上名贵，吸引人的是那些精致小巧的玉器，一块玉雕刻出了千奇百怪样子，都是她在宫中没有见过的样式。

　　守在柜前的是一个年约五旬的中年男子，穿着褐色的长袍子，对着青葭笑着说道：“姑娘要是看着喜欢，便买一个回去玩赏玩赏，摆在外头的也不贵。”

　　青葭也是突然想要买一件玉，却不是这些，于是她走到柜前，说道：“掌柜的，你们这里有没有未经雕琢过的玉件，最好是好一点的玉。”

　　“这个……”他有些犹豫的说道，“有是有，不过前几日已经有人付了定金……”又想了想，“那块玉是上好的羊脂玉，我们这里还有一块和田玉，不知姑娘要不要……”

　　青葭皱了皱眉，羊脂玉她是极为喜爱的，光是她自己就有就有五件，今天更是把白玉耳坠也戴上了，现在知道有一块这样的，便更想要了。

　　这时候一旁的熙宛却说道：“她付的定金是多少，我们付多出他一倍的钱。”青葭失笑，这不是古装剧里常有的段子吗？

　　“这……姑娘你这是为难我啊……要是卖给你们了，那我这博雅岂不是失了信誉？”掌柜急忙说道。

　　青葭轻打了熙宛一下，笑着说道：“那有你这样买东西的？”

　　掌柜这时候突然说道：“哎，买羊脂玉的公子正好来了，姑娘你跟这位公子谈谈罢，若是这公子愿意将白玉让出来便卖给你！”手一指门口。

　　“不了，我就不夺人所爱了，都是丫头乱说的。”青葭摇摇头，便转身要离开，看到门口立着的人时，却顿了顿脚步。

　　这是个穿着深色长袍的青年男子，长得俊朗，但青葭觉得他有些熟悉。但是她可以肯定，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青葭对他笑了笑，便带着熙宛出了博雅。

　　“您怎么不问问他肯不肯让出那块玉呢？”熙宛一出店门便在青葭身后问道。

　　青葭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可是您是姑娘啊。”熙宛反驳道，“不是君子。”

　　青葭又被逗笑了，这番言论她似乎在前世里听过。她点了点熙宛的额头，笑道：“一出宫就不正经了！”又看了看街边的商铺，道，“我们去那里看看。”用手指向前面的书肆。

　　“书肆？”熙宛奇怪道，“宫中的书已经够多了，您还要买吗？”

　　“宫中的书都是正正经经，一点都没有乐趣，换点口味也可以呀。”青葭说着，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这件书肆也算大的了，但是没有青葭想象中的大，五排的书架整整齐齐的摆在店铺中间，上面放满了书籍，空气中充斥了一股陈墨的淡香味。书肆中没有人，守着店铺的小厮坐在一边，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又移开眼睛看着手中的书。

　　整个书肆里十分安静，仿佛隔绝了室外嘈杂的人流。

　　青葭一排一排书架看过去，一目的熟悉书名，倒是找到了几本游记和一些没看过的书。青葭从书架里抽出或厚或薄的书，拿到小厮面前问道：“多少钱？”

　　小厮淡淡看了眼这几本书，道：“十四吊钱。”

　　“这么贵？”熙宛有些惊讶。青葭手中总共也只有七本书，每一本要两吊钱，一吊钱就可以买很多东西了。

　　青葭转头吩咐道：“给他。”看来熙宛不知道书的价钱，虽然青葭不懂，但这时候印刷术还没有发明出来，集成一部书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更何况这几本书不常见，两吊钱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熙宛只能掏出钱来递给小厮，青葭转头离开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男子的身影。青葭不动声色的拉着熙宛走开，耳朵却专注地听着男子与那小厮的对话。

　　“略名，怎么样了。”

　　“还有些不懂的地方想要请教公子……你看，就是这里……”

　　渐渐地，他们的声音被喧哗的人声覆盖。

　　“姑娘，走这么急作甚？……姑娘？”

　　青葭回过神来，道：“啊……什么事？”

　　熙宛道：“姑娘您刚才走神了，仔细着脚下。”

　　青葭停下脚步，将怀中的三本书递给了熙宛，道：“你帮我拿着，太重了。”熙宛接过书，有些奇怪道：“姑娘怎么了？刚才走得那么急？”

　　青葭面上淡淡，看不出特殊的表情：“有吗？是你走的太慢了吧？”说着便拉了熙宛进了旁边的铺子。

　　青葭其实不知道这铺子是干什么的，进了铺子之后，便看到了几个女人在一张较高的桌子上挑挑拣拣。

　　熙宛轻声提醒道：“这里是胭脂铺。”

　　胭脂铺……青葭从来都不敢用胭脂水粉往脸上抹。她看着店中的几个已经发福的中年妇女，有点讪讪地对熙宛说道：“我们……我们还是走吧……”

　　刚走出店铺，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她后面响起：“姑娘，你的东西掉了。”青葭一转身便看到了那个男子。

　　青葭觉得，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是第三次碰上了，一天碰到这个人三次，这是什么缘分？她有点呆愣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这人拿着一块小巧的玉佩，对着她浅笑，似乎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熟悉的清香。

　　一旁的熙宛立马接过玉佩，另一只手在暗中捅了捅青葭，这时候她才回过神来，说道：“多谢公子了。”又对熙宛说道，“我们回去了，老太太的戏该看完了。”

　　“诺。”熙宛笑着应和一声，跟着青葭离去，后又偷偷回头看去，发现那男子依旧站在那里。

　　***

　　一回到宫中，青葭便开始回忆起胭脂的做法。

　　前世有一段时间青葭闲着无聊去看了《红楼梦》，看到宝玉做胭脂的那一章节，便想着去做一做胭脂。如今脑海里似乎还有点记忆。

　　印象当中似乎要用到花露和胭脂花，胭脂花宫中种着，虽然不多，但也应该足够了——现在是秋天，胭脂花还没有开。桂树宫里也有，现在开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收集到。

　　于是她便向熙宛问道：“宫里有花露吗？”

　　“花露？现在只有桂花，有是有，只是少了一些。”熙宛道，“春天的时候会多一些。”

　　“这样啊……”青葭轻叹一声，看来她想自己做胭脂秋天是完不成了。

　　“郡君是想要吃花露吗？”熙宛问道。

　　青葭摇了摇头，看向窗外的景色，蓦然发现那颗大槐树下落了不少的槐花。雪白的槐花落了满地，像是铺了一层雪。

　　“去外面逛逛。”说着，青葭便从席子上起身，往屋外走去。

　　走到槐树下便闻到了槐花淡淡的香味，有点熟悉，似乎……似乎就是那男子身上的清香。

　　青葭愣住了，她从地上捡起一串槐花，放在鼻前轻轻闻着。她转头问着一旁的熙宛，说道：“这槐花昨天就落下了吗？”

　　熙宛点了点头，说道：“君郡大概是没注意到，前几天这槐花就往下落了，只是一直有侍女打扫，昨日君郡您在喝酒，便也不敢打扰您了。”

　　青葭丢下手中的槐花，心中存疑。

　　昨日晚上，她在喝酒，虽然醉了，也不该会一点记忆也没有，她这是，怎么了？

　　青葭抬头看向槐树，上面雪白的槐花所剩无几，淡淡的槐花清香环绕在她鼻尖，就像她的思绪一样，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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