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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亲语难绝
栖鸾殿,是历代皇后学习宫中礼仪的地方,殿中有东西厢房,东厢房由皇后居住,而西厢房则住着前来教习的女官。
夷姤刚入栖鸾殿,便有一杏衫青裙的小丫头疾奔着迎上来,双颊通红,难掩喜色,一见夷姤便喊:“小姐!你真的…真的…做了皇后了啊!”葡萄般的黑亮明眸里闪着晶莹泪光,想必是喜极而泣。
夷姤向她淡淡一笑,将手从宫人那里脱出,交由她扶着,步入殿去。
殿中一位年约四十上下的贵夫人,见夷姤进来,面中带笑,眼中却含泪,屈身行礼道:“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恭贺娘娘大喜。”夷姤忙上前扶住道:“娘亲断不可如此!”本来已为选后紧张折腾了一天,好不容易看到母亲可以放松下来,而母亲却要与自己以礼相见,不由得心酸起来。
徐尚宫等见状,知她们母女有话要说,便悄然退出,殿中只余她们三人。
夷姤先侍奉母亲坐下,方才就座,杏衫丫头侍立一旁。
许夫人向夷姤泣道:“娘娘能得选椒房真真是好,娘也是喜不自胜,对你爹在天之灵也算有一个交待了。”说着,便用锦帕拭起了泪。
夷姤强忍眼泪问:“女儿得选还不过一刻,娘亲怎么在这里?”
许夫人道:“丞相半个时辰前就说你能中选,要我进宫等啊。”
夷姤心中觉得蹊跷:丞相怎么能未卜先知呢?
还没回过神来,许夫人又道:“丞相说让我来栖鸾殿跟你见上一面,往后深宫内苑,娘就难见着你了。”说的伤感不已。
夷姤拉住母亲的手宽慰道:“娘亲莫要哀伤,女儿有幸入宫,既是光宗耀祖,又对两位兄长的前途有所助益,女儿乐意至极。况且女儿位居中宫,能有什么委屈受。唯一不能安心的就是今后不能承欢膝下,还要娘亲日夜忧心,实在是……\"宽慰的话还没说完,却又忍不住伤心起来。
“小姐!夫人!今儿是大喜,快别说这些伤心话了,连着黛青也要哭了呢!”杏衫丫头立刻调节氛围道。
许夫人觉得有理,也略略止了泪,拉过黛青向夷姤道:“你入了宫,身边不能没有服侍的人,可宫里挑来的总比不上家生丫鬟知根知底。而且黛青自幼便是你的心腹,又机敏伶俐,有她和你在一处,娘才放心啊。”
夷姤也舒缓了情绪,道:“我与黛青本就情同姐妹,有她和我作伴,不至于将来长日无聊了。”
黛青快嘴道:“小姐怎会无聊!宫中事物这样繁杂,只怕要把小姐忙得晕头转向哩!”
许夫人轻拍黛青一下道:“什么小姐小姐的,还不快改口,在宫里可不能错了规矩。”
黛青吐了吐舌头,俏皮的道了一声“是”。
“娘娘,您怎么了?”许夫人回过头见夷姤若有所思,沉默不语,不由得问道。
“没什么,娘。”夷姤回过神来道。
许夫人浅笑道:“娘娘不必担心,在宫里,自有王太后照拂。虽不知皇上心意如何,但想来也不会冷落中宫啊。”转而又思虑道:“只是李太后……”
夷姤温婉道:“李太后虽陌生,但她毕竟是皇上的生母,只要女儿以恭敬之心侍奉,她定不会为难女儿的。”
许夫人听后放心道:“娘娘能这样想就好。家中的事娘娘也尽管放心,你大嫂是个贤惠人,你大哥仕途又顺。唯一让我头疼些的,也就是你二哥,天天在书房研究什么道家老庄之学,还自称什么\'清斋居士\',既无心功名,又不肯娶妻纳室,我也只能由着他去了。只盼你们兄妹三人平安顺遂,也不求其他了。”
夷姤软语道:“二哥一向追求淡泊闲逸,这也没什么不好,古来官场是非多,不去也罢,舞文弄墨是风雅之事,很合二哥的性子,以此得贤名的也大有人在啊。”
黛青也在一旁巧笑道:“是啦!是啦!二公子最不喜欢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了,所以才为书房起名清斋啊!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以赋诗,才是他的人生态度嘛!”
许夫人惊奇道:“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黛青自知失言,低头羞涩道:“奴…奴婢伺候小姐前,哦不,是伺候娘娘前,就是伺候二公子的啊,所以才略微晓得一些的。”
夷姤也道:“是啊,连黛青这个名字都是二哥取得呢!”
许夫人并不在意这些,对夷姤叮嘱道:“娘快要回去了,你能入宫已是不易,往后更要谨慎小心,多多心疼自己,保护自己啊!”
话音刚落,殿外的徐尚宫催促道:“娘娘,时候不早了,还要去拜见两宫太后呢!”
夷姤虽依依不舍,也只好起身相送,执了许夫人的手道:“女儿都记下了,娘亲也要好自珍重,勿要挂念。”
许夫人鼻子一酸:“娘娘也是。”又撇过头,偷偷抹一下眼角,转而向黛青道:“要好好侍奉娘娘,在宫里,可不许调皮的。”
黛青欲言又止的看着许夫人,最后只好无奈的低下了头,轻答一声“是”。
见她似乎心中有所想,夷姤便柔声地道:“你若是不喜欢在宫里,就随娘亲一起回去吧,千万别为难了自己啊。”
黛青立刻摆手道:“不,不!娘娘在哪奴婢就在哪!奴婢只是…只是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夫人啊!”说着雨珠似的眼泪忍不住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许夫人慈爱地道:“傻丫头。”用锦帕替黛青拭去眼泪,而自己的眼角又湿润起来。
夷姤不忍见母亲再添伤感,道:“娘亲放心回去吧,女儿自会保重的。”
将母亲送至殿门前,还想再送一程,被徐尚宫拦下说“不合规矩”,只好作罢。
夷姤倚门目送,见许夫人一步三回头,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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