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苑娇寒

　　“母后，您再进些吧，为着父皇殡天，您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一位年轻的皇帝奉着一碗山药红枣粥，跪在母亲的榻前，面上饱含焦虑之色。

　　看了一眼心爱的儿子，强撑着坐了起来，立刻便有宫人递上一个银线暗花软枕靠上，她面容憔悴，目光平静温和，轻轻道：“皇上的孝心为娘怎么会不明白，只是最近神思倦怠，实在没什么胃口。”

　　这位便是新帝的生母，世宗的肃妃李氏，她不过三十有五的年纪，却已是细纹丛生，两鬓花白，可见这位新太后从前的日子并不好过。

　　皇上歉然道：“都是儿臣的不是，委屈了母后住侧殿。”

　　太后轻扶了皇上一把，让他在榻边坐下：“为娘怎么会不知道皇上的难处，正殿侧殿又有什么要紧的，为娘最想念的，还是与皇上一起同住同昌殿的时候，母子在一处才好呢。”

　　又道：“如今为娘最担心的，还是皇上你啊。为娘出身微寒，朝中无势力可靠，皇上还年少，王氏一族的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你父皇在世时也常常提起，所以，皇上千万不要与他们争锋相对，要韬光养晦才好。”

　　一席话语重心长，隐含着太后深深的忧虑。

　　皇上握住太后的手道：“母后安心，儿臣自会忍耐，这么多年都忍了，还在乎那么一时么。”

　　太后额首道：“皇上与为娘能有今日，也不算白挨了那些日子。”

　　这时，有宫人进来通报道：“皇上，太后，刘良娣求见。”

　　“让她进来吧。”

　　刘良娣缓步进内，正要施礼：“臣妾给……”却听太后道“免了，你有着身子不方便，就别拘礼了。”

　　随即便吩咐了宫人给刘良娣赐座，刘良娣谢过后，方才坐下。

　　细看这位刘良娣，身穿素服，头戴一支银凤镂花长簪，腕上笼着白银缠丝双扣镯，素雅得宜，鹅蛋脸面，丹唇玉齿，虽无倾城色，却也是一位标致的丽人。只是因着她身怀六甲，身材略显丰腴。

　　太后向刘良娣道：“今儿怎么不见你带棕儿过来？”

　　刘良娣含笑道：“棕儿淘气，今儿玩得累了，便歇息了。等他醒了臣妾再让他来请安。”

　　皇上也陪笑道：“母后一日不见他便这样想着，可见是最疼他的。”

　　太后温和地道：“哀家就这么一个乖孙，自然是惦记。”

　　“母后怎会只有一个孙子，现放着刘良娣腹中这一个呢，将来母后可不许偏心啊。”皇上打趣道。

　　太后的目光看向刘良娣，慈爱道：“如今是几个月了？”

　　刘良娣含羞低头：“六个月了。”

　　太后怜爱道：“难为你有着身子，又要行哀礼，照顾棕儿，还日日来哀家这里请安，若是累坏了，可怎么好。”

　　刘良娣谦顺道：“这些都是臣妾分内之事，怎敢言苦。臣妾见太后近日不思饮食，特命御膳房备了些开胃的点心。”于是转过身向宫人道：“穗儿，将山楂糕拌了梨丝呈上来，还有薄荷糕，绿豆凉糕，芸豆卷，都一一呈上吧。”

　　太后看了看满桌的点心，指向山楂糕道：“这道点心倒是新鲜。”

　　只见青玉盘中，晶莹剔透，红如玛瑙的山楂糕切成了细丝，再拌上雪白的梨丝，浇上浓稠的蜂蜜，宛如一道踏雪寻梅。

　　见太后有所指，刘良娣立即起身，夹些放入小银盘中，恭敬地奉给太后。

　　太后细品后，赞道：“甜中带酸，酸中带甜，果然是开胃的佳品”，又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向刘良娣：“家有贤妇，夫复何求。”

　　听得太后赞誉，刘良娣微微一羞：“太后过誉了，臣妾不敢当。”

　　太后转而向皇帝道：“说到贤妇，哀家记得先帝遗旨中令皇帝百日后即可大婚，可是如此？”

　　“正是，母后。”

　　刘良娣听得此言，目光向皇帝轻轻一瞥，旋即又低下头去思忖自己的心事。

　　太后叹道：“立后一事，王氏必会干涉，皇后就如他们安排在皇上身边的耳目。皇上，无论他们选了什么样的倾国倾城，皇上都千万不要动摇圣心啊。”

　　皇上坚定地道：“母后放心，儿臣明白”，又偷看一眼刘良娣道：“且儿臣已有心意相通之人，世间便再无女子可入儿臣眼中。”

　　刘良娣听得，心中一动，阵阵暖意暖透心窝。绯红之色染上脸颊。

　　四月和煦的春风送来暖意，渐渐吹散了人们心底的哀戚。

　　洪宣二十三年四月，皇太子宇文奭正式登基，即位于仪和殿，改年号为景泰，以明年为景泰元年。

　　同日，皇上下旨：尊嫡母王皇后为母后皇太后，生母李肃妃为圣母皇太后。册封良娣刘氏为昭媛，赐居同昌殿。

　　洪宣二十三年六月，下达禁婚令，所有官家女子都要参与选秀，为皇上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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