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宫词

　　瑾贵嫔虽非诞下皇子，却因此公主乃是夏侯睦第一个孩子，身份也比得其余妃嫔更加尊贵。接连好几日，夏侯睦皆是一下朝便是去了瑾贵嫔住处，倒是冷落了仍在孕中的皇后袁沁。夏侯睦本是欲得空而去，却是皇后袁沁劝慰夏侯睦以瑾贵嫔为上，自个儿自有侍女，太医，医女服侍，无需挂心。如此贤德颇有一国之母风范，太后亦是嘉许，特又遣了自己身边的亲信侍女而去，帮着一同服侍。

　　却说夏侯睦又至瑾贵嫔住处，蒋静涵正着了一袭淡粉色的家常衣服，身子半偎在床上，怀中抱着粉嫩小儿，轻轻摇着襁褓，那原本啼哭的孩儿便也入睡了。蒋静涵见夏侯睦进来，见其一身藏青色藏青色云纹并长青松柏图样的锦袍长至一双厚底龙靴之上，拿龙靴上头以金线缝制，又缀以东海珍珠，甚是珍贵。蒋静涵见夏侯睦这番穿着，越发觉得其身姿挺拔，器宇轩昂，面上不由微微泛红，这样的酡红倒也显得有几分娇羞，柔声道：“圣上来了，臣妾不牢圣上挂心的，圣上还是……。”

　　夏侯睦又寻了一侧的床沿坐下，打断道：“涵儿为朕难产诞下皇儿，朕怎会不挂心你。”

　　蒋静涵看了一眼立于一侧的乳母，道：“你把公主抱下去。”

　　夏侯睦摆了摆手，令乳母勿要上前，瞧着那襁褓之间小儿，眉眼仍是瞧不真切，只是粉嘟嘟的脸庞甚是惹人喜爱，夏侯睦不由自主便接过襁褓抱在怀中，眼中皆是慈父之情，道：“这孩儿长得甚是可爱，瞧这样子定是以后同涵儿一样是个美人胚子。”

　　蒋静涵越发低了头，道：“这一幅皮囊本便是天赐，平安才是最为重要。”

　　夏侯睦适才唤了乳母将孩子抱了下去，道：“如今涵儿说话越发有着慈母情怀了。”

　　蒋静涵虽是羞涩胆小之人却并非愚钝，皆知如今的宠爱与那一声“涵儿”皆是来自自己诞下的公主，只是自己如今此番得宠不过是一时，若是一步行错只怕是害了自己母女二人：“圣上如今一下朝便是来臣妾这，虽是皇后娘娘仁慈不挂心，可臣妾也是过来人，孕中多思最是要圣上陪伴了。如今就连庒灵夫人之处也少得去了。”

　　夏侯睦叹了口气，握住蒋静涵的玉手道：“涵儿还是这番想着别人。皇后的性子朕是知晓的，自是无事的。庄灵夫人之处朕不过是少陪了些，而其仍是侍寝。涵儿便是放心，因是你诞下朕的第一位公主，朕自会照顾你们母女妥当。”

　　蒋静涵闻得夏侯睦如此所言，趁机道：“只是前些日子圣上都给了好些名字给臣妾选，臣妾思来想去好几日，想得了一小字，‘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1），便叫载音如何？”

　　夏侯睦反复玩味，轻声念着“载音”二字，道：“做小字倒是极佳。只是如今尚未定封号，众人皆道朕是怠慢了你们母女，朕已是为先例将出生之女直接封为公主，不循旧制了。如今封号未定，实则不想失了公主之仪，细心琢磨罢了。”

　　蒋静涵亦是听得外头言语才是心中不安，这才趁机提起名字一事，闻得夏侯睦这么说，便启唇道：“圣上，若是有何封号在琢磨着，说来倒也是无妨。”

　　夏侯睦思忖片刻，道：“朕愿订其封号为康宁，寓意健康安宁。”

　　蒋静涵笑道：“这个寓意极好的，圣上，臣妾替载音谢过赐封号恩典。”

　　夏侯睦见蒋静涵一脸欢喜，便唤了在外头侍候着的计惟禄，道：“传朕旨意赐瑾贵嫔之女名愉，封号康宁。”

　　计惟禄得了旨意，自是知晓该往何处去，便打帘出了去。

　　蒋静涵见计惟禄出了去，才不由叹了口气道：“臣妾如今身为人母也甚觉孩儿健康安宁之重，只可惜载音出生之时便是不安也不宁的。”

　　夏侯睦轻轻放开了蒋静涵的玉手，道：“朕也是派人去查了这红参一事，只是总是寻不出头绪，朕也是恼得很。”

　　蒋静涵轻轻依靠在夏侯睦的肩头，言语软了几分，犹若春日随风而摆的柳枝，轻轻抚着面庞：“臣妾相信圣上定是会给臣妾和载音一个公道的，臣妾相信圣上。”

　　夏侯睦侧脸瞧着蒋静涵的面庞，圆润而细腻，五官好似被精雕细琢一般，又因如今乃为公主生母，瞧着越发喜欢，只叹昔日对其关怀宠爱不佳，不免有些羞赧，片刻复又想起了什么，道：“朕昔日说过涵儿诞下皇嗣便给涵儿升了位份的。”

　　蒋静涵摇了摇头道：“圣上因先给昭仪姐姐升位份，这几个月昭仪姐姐劳心劳神的，煞是辛苦，臣妾不过是待产，论来也是清闲。”

　　夏侯睦勾了一勾蒋静涵俏鼻，道：“如今还是想着别人，朕定是会升明昭仪的分位。那朕便可晋你为昭仪了。”

　　蒋静涵不由一惊，推脱道：“若是晋了昭仪怕是臣妾担不起这九嫔之首的职责，要是晋不若将锦修媛姐姐晋为昭仪，臣妾居于其后倒也合理些。”

　　夏侯睦道：“涵儿说得倒也在理。不过锦修媛封号为‘锦’，涵儿的封号为‘瑾’这未免相似了些，若在同为九嫔之列，怕是不甚妥当。不若朕给你换个封号如何？”

　　蒋静涵顺势立起了身子，恭敬道：“今日圣上替载音赐小字，封号，臣妾甚是感恩，如今圣上再赐封号，臣妾怕是承不住这番隆恩。”

　　夏侯睦淡淡一笑，眉眼微开，越发显得俊俏却也不失了帝王之气：“如何承不住，朕觉得以祺字为封。”

　　蒋静涵扑闪着双眸，灵巧道：“可是‘祥祺日日新’的祺字。”

　　夏侯睦点头道：“涵儿聪慧，自是这个字。”

　　蒋静涵又道：“臣妾在此谢过圣上恩典。”

　　言罢，便欲起身行礼，夏侯睦一把扶住蒋静涵，道：“涵儿，你人还在月子里，不变这番拘谨的。”

　　蒋静涵又微微点头谢恩，道：“圣上在臣妾这留了不少时候了，适才还论到要晋昭仪姐姐的分位，不若去姐姐那看看。”

　　夏侯睦闻蒋静涵这番说，便也不留，叮嘱一二，转身便离了去。

　　自蒋静涵诞下康宁公主之后，怕其宫中人手不足，庄灵夫人下令将其宫中多增些侍女内监。而蒋静涵自红参一事，已是如惊弓之鸟，生怕又出事端。便是提了服侍自己已久的春枫与桦兰为掌事侍女。

　　正是此事桦兰入内，道：“娘娘，这几日圣上日日都来，娘娘如何又让圣上出了呢。”

　　蒋静涵捋了捋自己的青丝，悠悠道：“本宫知道的是树大招风，正是本宫有孕才让本宫着了别人的道，差点损了载音，如今怎还敢再惹人非议。”

　　桦兰皱眉道：“奴婢是瞧着娘娘一步步的不容易，如今宫中娘娘这番尊贵，如何还怕别人，有了恩宠，还有何人敢动娘娘和公主呢？”

　　蒋静点了点头道：“桦兰你说的，本宫都知道。你替本宫担心的，本宫也是知晓。本宫有些渴了，你下去替本宫热一热那蜂蜜牛乳。”

　　桦兰应了声是，便出去了。

　　蒋静涵低着头扯着手上的绣花绢子，瞧着那上头的孩童报喜的图样，不由想起自己的公主，那个在襁褓中小小的人儿。曾经的自己听从了自己的爹爹后宫险恶，几度避宠。可是夏侯睦的一夜宠幸使得她成为了后宫之中最受人瞩目的妃嫔，而她是聪慧的女子，借着与司凝墨的姐妹，借着其九嫔之首的分位保护自己。直到生产之时被下红参而早产，蒋静涵才知晓即使司凝墨再能保护自己，终究她也只是一介妃嫔，只是夏侯睦的妾室，终究护不得自己周全。如今，夏侯睦的宠爱不仅仅给自己的是荣华位份，给自己家族官爵，更是护佑自己和公主载音。她需要宠爱来保护自己，需要宠爱来保护自己的载音。而她不再是默默无闻的后宫妃嫔，要成为有着帝王宠爱的女子。

　　再说那一厢，夏侯睦离了蒋静涵便往司凝墨的宫中走去。司凝墨见了夏侯睦进来，娇笑道：“睦郎也不通传一声，这番便进来了。”

　　夏侯睦寻了椅子坐下，道：“清嘉宫中何必这番生疏，何必要通传了。”

　　司凝墨浅浅一笑，道：“睦郎可是刚从贵嫔妹妹那儿来的？”

　　夏侯睦点了点头，道：“睦郎记得昔日诺言，如今瑾贵嫔要提分位，她不肯就为昭仪之位，睦郎我想着提其为昭媛，晋锦修媛为昭仪，而清嘉你的分位也该升一升了。”

　　注：（1）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出自《国风邶风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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