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绘卷录

作者:伊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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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坟04


      林朗是被双亲遗弃荒山的孤儿,自小喝狼奶长大,性子就像山里长满青苔的石头,硬得敲都敲不动。
      他长到八岁,才被路过荒山的缥缈寨主领回家收为义子,但彼时狼性难驯,见人就咬,伤了山寨里不少人,缥缈寨主费时多年才教他做回普通人。
      十多年后,他已然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少年郎,时如白驹,缥缈寨主很快老去,留有遗言把寨主之位传给他。
      缥缈寨是什么地方——寇贼窝。哪里容得林朗一个来历不明的混小子做头目,往后对他们指手划脚,即便看他长大,心中也是忿忿不平。
      大家暗地里都道寨主偏心得叫人心寒,但他们不知,他确确偏心,只可惜偏心之人却并非林朗,而是他为保全性命隐藏养在山寨里的幼子,世上除了林朗,只有老寨主已逝的妻子晓得。
      老寨主待林朗有养育之恩,他虽不曾认得几个字,却知晓恩泽应当涌泉以报,他心甘情愿为老寨主幼子的替身,做众矢之的。由此可见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林朗二字也是老寨主为他取的,意喻林中之野狼,如此随性任意的名,不难看出老寨主对他这个捡来义子似有若无的散漫态度。
      但,林朗心粗性子憨憨,被蒙在鼓里,记得老寨主待他的虚假,一心要为老寨主肝脑涂地。
      可这些都是他利用他的手段。
      甚至在老寨主病危之际,他连夜下山请来大夫,天明才拉着大夫到缥缈寨,途中有遇一户人家结亲,很热闹,不足十九的他硬是半点没受诱惑得停步去看,他的毅力及忍耐可想而知。
      大夫留了药方便怕得匆匆离开,此药虽好却救不回老寨主的命。
      很快,老寨主撒手人寰,扔下烂摊子给林朗。忠心之人抵不住诱惑,老寨主入殡翌日不待天明,便纷纷倒戈。
      林朗是被一把锋利刀口架着脖子吵醒的。
      他冷目扫过众人,徒然打开刀刃,一脚踹翻胁迫他的人,瞬时夺过大刀,反手刺入方起身突袭来那人的腹部。
      倏然拔/出,一串鲜血溅起,摔落林朗脸颊,他豪气地伸手擦去。
      “你们找死么。”
      重伤之人应声轰然倒地。
      曾经老寨主的左右手凛凛然站出来,道:“林朗,识相就交出寨主留下的秘籍,我等留你全尸。”
      “休想!”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对方乍然亮出长剑大刀阔斧等利器。
      林朗抿抿唇,攥紧刀柄。
      心想,横竖逃不过一死,不如拼全力杀出去,如此,或许他还能有条生路。
      令反叛者万万没料到,最后,坐上寨主虎皮包裹的藤椅的人,竟会是满身血淋淋的林朗,他长刀深/插入青石板,逶迤绽出裂纹,脚下几层石阶处,是横七竖八的累累尸体。
      满地鲜血已然凝固,呈出暗红色,歪歪扭扭就如黄泉扭曲变形的暗黑鬼爪。
      他脸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一袭黑衣下是数之不尽的可怕伤痕,可想,方才他经历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一场腥风血雨。
      唯剩的一人,颤抖双腿兢兢业业立在血泊之中,被林朗看了一眼,顿觉自己是被恶狼盯上的猎物,瞬息双腿软得不行。想逃,却如何都没勇气挪动半步。
      大堂静得都似乎能听见血滴声。
      很长一片静寂。
      林朗开口了,张和着淡霜色的双唇。
      “你……”
      那人闻言,惊恐地跪地不停求饶。
      林朗被他逗笑了,遂道:“他们都没死,我只不过是挑断手筋脚筋废他们武功而已,你怕什么。”
      这人抬头,脸上是不曾消散的疑惑。

      缥缈寨重新整顿,受伤的人虽心存不服,但技不如人被废去武功,也只能甘拜下风,为林朗卖命。
      至于老寨主之子,他表示无心打理山寨的烦事,把位子丢给林朗后,带着家当去江湖行侠仗义了。
      林朗广开招募帖,引得大批能人义士到缥缈寨,因此缥缈寨不再是土匪窝,而是劫富济贫的侠义所。
      一晃经年,岁月沉淀后的林朗正如老寨主为其取的名字般,双眸半睁间凶悍得像匹山野恶狼,叫人不寒而栗。
      大抵除了他自己,谁也不晓得他实则是个面恶心善舍不得踩死一只蚂蚁的人。
      别人无法了解他,他身边也无人愿意了解他,乃至他形单影只。山寨里的青年,在他这个年纪,或儿女成群,或已娶妻结发。
      总有那么些人乐于操心他的终身大事,一如寨里管饭的厨娘。
      某日,她拉着林朗坐在木凳上,热切道:“寨主啊,老身是看你长大的,别人都结亲了,可寨主二十有八,还没个动静,真是急煞旁人。这些年过去,你难道就没个心仪的姑娘么?”
      林朗听罢若有所思。
      翌日,厨娘去林朗屋子送早点,见绸被早就叠好,林朗已不知出门去了哪里。
      另一边,林朗揣着几颗金珠,牵马背剑,一路悠闲地下山进城。昨日听了厨娘的一席话,他茅塞顿开,欲下山寻一美丽姑娘,娶其为妻。
      他不曾想过自己会喜欢怎样的姑娘,于是只能一步一步的寻找。路上,他拦住一人,问:“兄台可知此城之中,绝色佳人在何处。”
      林朗认为自己仪表堂堂,跟俊朗二字还是挂得上钩,遂觉得,唯有人间绝色才能与他媲比,配得上。
      路人暧昧一笑,指向不远的勾栏瓦肆。
      “人间绝色尽在其中。”
      林朗走过去,愣在门口,揽客的姑娘见到他,纷纷上前,柔荑双双挽住他的长臂,簇拥着拉他进去。
      倘若不是林朗常年练武晒黑皮肤,大抵那群姑娘会瞅见他因羞涩而泛红的脸。
      一入大堂,极是清冷。此时正值清晨,客人不多,皆是听琴的文人雅士,并非多么混乱不堪。
      一年老的妇人安排林朗去了雅间,沏好茶端上点心,又唤来琴娘奏乐,林朗面容严峻实则不知如何是好地坐到位子上。
      拨动琴弦,林朗从未听过的乐声潺潺如水般淌来,他闭目静听,几乎陶醉,但习武惯性使之,总留有三分清明。
      “铮”响一声,弦断了。
      他乍然睁开眼。
      手指出血的姑娘在层层纱幔后不知所措,林朗二愣子般冲过去掀开一瞧,里面果真是个美丽可人的姑娘。
      他微微一怔,将此反应归类心动。
      遂,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未来的妻子,丢下金珠就匆匆离开,叫那琴娘好生莫名其妙。
      一想到将来有了妻子,放在掌心好好珍爱的人,他就按耐不住,激动地在街头兜兜转转好几圈。他觉得女子该是喜欢胭脂水粉什么的,就挨个找,但似乎街上没有这些,只有一家还算沾点边,卖的是绣包。
      他凑过去,扔下一颗金珠,拿起一个就走,却有人出声拦住他。
      “公子可是送给心上人的?”
      林朗回头。
      入目的是笼在一席胭紫色纱衣下的流云长裙,往上,胸前佩着精致的花坠,摊位上挂满的绣包正好遮住她的脸。
      “正是。”
      “那公子所选的颜色花式恐怕不大配。”
      “为何?”
      林朗很疑惑,这送人绣包还得看颜色花纹?简直闻所未闻。对林朗而言,却是如此,送人只图心意,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女子之心从来柔软,若公子如此随意的为她挑出绣包,无法告知她你的心意,只怕她也不会开心。”
      林朗被这心来心去,搅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由捏住眉心,问:“那我该选哪个?”
      “这个。”
      说着,她递来一个绣包,翠绿的包上精致绣着交颈嬉水的彩色鸳鸯并在一道,这样栩栩如生。
      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模样,她就退到一堆绣包堆里,林朗如是想。
      像是被传授了获得女子芳心的秘诀般,林朗顿时有了底气,他揣好绣包就牵着自个儿的红鬃马回去五更山缥缈寨。
      过了两日,他又出现在勾栏瓦肆,琴娘还是上回的琴娘,茶水点心也如旧摆放。他左右扭捏多次,才微红着脸,挪到近挨琴娘的边上,把绣包扔到她怀里。
      “送你。”
      琴娘微滞,停下弹琴的手,在林朗期许目光下,起身把绣包还给他,林朗默默接过。并未有多么的伤心,他只觉心中微微失望。
      待琴娘抱琴离开后,林朗才板着脸出门,以至于老鸨以为他要一把火烧了这楼。
      林朗不高兴,后果很严重。
      他板着脸找到卖他绣包的小摊子,怒扔在那堆绣包中。
      “胡说八道!”
      内里的姑娘被他这一吼,吓了一跳,急忙站出来问怎么了。
      林朗这才见到她的模样,似丹青画中拓出来的蔷薇花,日光露下得灼灼其华,黑发绾在身后,只别着一支玉雕的花簪。
      他一瞬看呆了。
      “你前几日卖我的绣包,她根本就不喜欢。”
      闻言,她噗嗤笑出声,叫林朗更生气,皱眉问:“你笑什么?”
      “凡事不可强求,你心上人不肯收下,定有不收下的缘由,你不问她,反倒怪起妾身,不可笑么。”
      听罢,林朗似乎觉得很有道理,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那我如何才能得到她的心,请姑娘指点。”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在下不曾读书,不明姑娘所指的意思,姑娘能否说得易懂些。”
      这姑娘拿过一边的绣花针,在林朗眼前晃了一圈,对着脚边的石头扎下去。
      “你看,针尖锋利,却无穿石之力,可一滴滴水却能穿透巨石,因而世间没有什么事做不了,只要肯一点点费时费心,必能心想事成。”
      又是一番道理,但这回林朗明白了,他露出深深笑容,就转身离开。
      那姑娘追来还他绣包,他却摇摇头。
      “这就送给姑娘做谢礼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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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w
    谢谢一直以来都在看文的孩纸=3=
    谢谢你们的坚持,谢谢你们不嫌弃叔更新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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