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客先生,拖走!

作者:陈小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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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1):待重结,来生愿


      因为只是脚上的一点小伤,沈逸承很快就出了院。

      永心便着手忙婚礼的事,看婚纱订礼服,选定结婚照地点和摄影师,蜜月安排...家里的下人都喜气洋洋的跟着忙乱起来,每天都有人汇报各种事情。送了新房摆件来,约好的化妆师上门了,喜饼店送了小样过来...永心事事都亲力亲为,沈逸承只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个人每天都是欢天喜地的,婚期一天天的逼近,这日永心便提议说,“我们选个日子,过两天就去登记注册?”

      沈逸承有片刻的踌躇,“先拍了婚纱照再说,不急在这一两天。”

      永心脸上似有惆怅之色,好一会才说,“婚纱这么慢,还要过两日才运到...”又说,“我去厨房看看汤好了没有?”现在饭菜大都她自己打理,她急急的走开去。

      沈逸承看着她的背影,肩膀微微颤抖着,他知她又在落泪,他扶着沙发沿缓缓的站起来,拉开柜子的抽屉,取出两粒止痛片来,和着水吞服下去,而后又镇定自若的坐下看报纸。

      婚纱终于送到,因为是量身订做,所以非常合身,是复古的宫廷风格,一字肩,镶着许多的小水钻,繁复的蕾丝,长托尾,晶光四射。

      永心在卧室中欢快的转着圈,问沈逸承,“漂亮吗?”

      “你是我有史以来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他也是白衣白裤,难得有人还可以把一身的白穿的这么好看,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两个人约了摄影师上门拍结婚照,佣人上楼来禀报,“先生,太太,摄影师已经到了。”

      沈逸承挽了她的手说,“我们快下去,别让一班人马都等着。”

      永心走两步,又停下来说,“等等。”她转过婶去给他整整领带。

      她站在他面前,掂起脚尖,仰起头,仔细的抚平上面的褶皱,他慢慢的低下头来,她的唇微凉,可是却那样热切,她双手环上他的脖子,热烈的回应着他,唇齿纠缠间极尽缠绵,只怕来不及,只是来不及。

      许久,他终于松开她,两个人的胸口都剧烈起伏,他复又挽了她的手,“下去吧,他们该等急了。”

      摄影师众人已在院子里架好了器材,看见他们两个人出来,笑着说,“你们这里的风景一点也不比我们的外景差,真是太美了,拍出来的效果一定很好。”

      碧油油的青草地上拥簇着大团团的茶花海棠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鲜艳夺目富贵喜庆。

      沈逸承和关永心手牵着手,在别墅的白色护栏前依摄影师的要求摆好pose,她笑意盈盈的望着他,只见他身体缓缓的向后倒下去,笑容凝结在她嘴唇上,她尖叫着扑将上去,众人已是扔了手上的东西,都奔过来。

      永心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窗户拉的严严实实,带着流苏的厚重帘幔垂在地毯上,她出神的看着上面那一朵朵盛放着的牡丹花,一朵接一朵,绵延不绝锦绣富丽,这是她为着结婚新换上的。她听到响动,转过头来,看到他已睁开眼睛,正注视着她,她俯身过去握住他的手。”

      “对不起,害你婚纱照都没拍成,我以为我可以撑下去的...”他抱歉的笑。

      她眼泪一颗接一颗,落在被面上,真丝面料上也是一朵朵的牡丹花,浸润下去,湿了一片。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原来他不过是要为着她高兴。

      永心双手抱膝坐在客厅沙发中,沈珀承和沈家恩在楼上的卧室里,很久都没有下来。她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她一动不动,就像一尊石像,脸色苍白,双眼呆滞。

      她听到楼梯口传来的脚步声,抬起头,见是家恩,站起来,张了张嘴,但并没有发出声音来,眼睛茫然空洞。他走过来,紧紧的拥了她在自己怀中,按了她的脑袋在胸口。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眼睛似悲哀似愤怒,许久才松开她来,说,“爸爸在楼上劝大哥,希望他能接受化疗。”

      永心摇摇头,又在沙发上坐下,眼里全是哀伤绝望,父亲做化疗时备受折磨和痛苦,他不想在他身上又重来一次。

      沈家恩握住她的手,“你要相信医学,会有奇迹的。”

      “不,我要他快快乐乐,哪怕只有三个月,我也要和他快快乐乐的走完,我们不会把时间都浪费在医院里。”

      “可是也没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沈家恩劝阻道,“大哥现在每天都需要吃药打针,到那么遥远的陌生城市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永心笑一笑,“无论留在这里,还是去到尼泊尔,留给他的时间都不会变长也不会变短,他现在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他....”

      沈珀承走下楼来,面无人色,家恩看过去,他摇摇头。

      永心站起来,往楼上走去,经过沈珀承身边的时候,他叫住她,“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还陪着他,以前我们沈家欠你的太多...”

      永心脸色平静的说,“我爱他,不管他只剩三天还是三个月,我都会陪着他到最后一天。”

      她推门进去,沈逸承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见到她,伸出手来,永心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蹲在他的身边,把头伏在他的膝上,两个人都静默无言。许久,她仰起头来,“你说服他们了?”

      他莞尔,一扬眉,“现在还需要说服吗?我想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他们理论,我现在要做什么,他们都会依着我。”他的口气有几分孩子气,有几分喜悦,又有几分满足,像似得到了糖果和心爱玩具的小朋友。“可惜没办法给你想要的盛大婚礼!”

      “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她站起来亲一下他的唇,打开柜子收拾衣服,“明天的航班,我们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整理的。”

      沈逸承看她来回忙碌着,从柜子里一件件的拿出衣服领带来,又一一询问他的意见,这个颜色如何,那件怎么样,他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眼睛里充满柔情和爱怜。

      沈家的人全都来送行,何甜甜抱着橙橙,永心笑容满面的在旁边逗她玩,脸上没有任何哀伤的表情。

      沈珀承和沈家恩脸色凝重,沈逸承镇定自若的笑,“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

      沈家恩心如刀割,上前几步,拥抱着他,“大哥。”

      这是他们的蜜月之旅,可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不会白头偕老。

      “照顾好爸爸,以后公司就靠你了。”

      永心微笑着走到沈逸承身后,握着他的手,“我们该出发了。”

      何甜甜哄着橙橙说,“和伯伯说拜拜。”

      “伯伯,拜拜,橙橙等你回来哦。”

      沈逸承和永心住的房子,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雪山皑皑和高高耸立的寺庙,这里的天空永远湛蓝,天上飘着大朵朵的白云,安宁澄净。

      永心在屋子里用电饭锅褒粥,扭过头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外面露台上的沈逸承,他安详的躺在躺椅上,柔和细碎的金光洒在他的脸上,脸色也不再是毫无血色的白,他现在每日里常常都是疲乏昏沉的,精神一直不佳,已经瘦的不成人行。她知道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而她除了给他打止痛针,她什么都做不了,明知多打一针,他的生命就缩短一点,可是却没有办法,当他疼的身子颤抖,那么高个的人蜷缩成一团,连呼吸都是颤抖的,她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也都跟着一起抽搐疼痛起来。她甚至不能掉眼泪,怕他看见,怕他难过。

      昨天半夜里,他痛醒过来,他那样的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可她还是知道,在黑暗中,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让自己躺着一动不动,他不想她听见看见,她就佯装听不见看不见,可是眼泪却控制不住的一直流,就那样无声的淌着,打湿了大半个枕头。

      电饭锅里不断翻滚升腾起白色的雾霭,热腾腾的一直扑到脸上眼睛上,她想起那次在玉屏老家,爸爸去世后,他用大灶做饭,手忙脚乱的塞着柴火,一边又要站起来炒菜,他平时连饭都不做,更别说用那样的大灶,满厨房的烟熏火燎,呛的他咳嗽,可是到底给他做出饭菜来。她看到一滴滴的小水珠掉进沸腾的粥里面,瞬间和米汤融汇在一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天花板,并没有雨水漏下来,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泪。

      她赶紧擦干眼泪,关上电,走到露台来,蹲在他身边,凝视着他,他已经这样一动不动的睡了许久,她轻轻叫他,“逸承。”

      他没有反应,眼睛闭着,她心里惊慌起来,缓缓的探过手去,在他鼻子底下。

      他睁开眼睛,握过她的手,微微一笑,是那种狡黠的笑。

      她气的不得了,拍开他的手,一言不发的就往屋子里走,他不知道刚才她有多惊恐害怕吗?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他追上来,在身后拥住她,“不生气了?”

      她挣扎一下,他抱的更紧些,“关小猪,生气了可就不漂亮了。”

      她回过身来,垫起脚,吻上他,他低下头来,手匝在她的腰际,热切的回应她,他唇齿间还有药丸的苦涩味道,她只是深深浅浅的和他交缠在一起,吻的长久而深切,明知是穷途末路,明知再也没有将来,可是就是舍不得放开彼此。

      他拥了她在自己怀中,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口上,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因为他急促的呼吸,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

      他下巴搁在她的头上,愧疚的说,“若是知道...我从前就不该自私的把你留在身边...无论你和家恩还是周国栋在一起,都好过跟着我,是我害你失去了本该得到的幸福。”

      她仰起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得到想要的幸福了。”

      他笑一笑,“傻瓜。”停顿下说,“听说周国栋现在离婚了...”

      她伸手过去捂了他的嘴,“再说粥就没你的份了,这里可叫不到外卖...”

      晚上两个倚靠在床头聊天,她窝在他的怀中,絮絮给他讲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如何的顽皮,爬树捣鸟窝摘果子,夏日里到小溪里抓泥鳅,冬天里在门口堆雪人,他只是静静的听着,偶尔恩一声,她就继续讲下去,床头灯昏暗,房间里仿似也蒙着层薄薄的细纱,四周静谧,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努力回忆着那些本该留待老来同孙子孙女说的话,她沉浸在往事中,缓缓的说着,许久,她没有听到他附和的声音,叫一声,“逸承。”

      他没有回答,她回过头去,他已是闭上眼睛睡着了。她轻手轻脚的让他躺好了,又拉好被子给他盖上,凝视着他,他面色苍白,脸颊深陷,消瘦的已不成人形。她心中凄惶,走下床来,拧关灯,轻轻的合上门退出房间。

      她静默的坐在电脑前,而后打开电脑,按下电源,屏幕在黑暗中散发出幽幽的蓝光,她娴熟的点开收藏夹中的网页,进入,首页上写着器官捐献几个字样,她点开表格,一个字一个字,敲打进自己的身份信息,全神贯注,心无旁骛,连沈逸承走到她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听见。

      幽蓝色的光映在她的脸上,是种庄严肃穆的祥和从容。

      “关永心,你在干什么?”

      她听到声音吓一跳,连忙伸过手去合上手提电脑,他走上前来,抢先一步,手按在屏幕上,飞快的扫过上面的那些信息,而后抓起电脑用力的摔在地上。电脑与地板碰撞的那一瞬间,发出剧烈的声响,而后裂成两瓣。他拥上来,匝着她的双肩,五官狰狞几乎扭曲,“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她喃喃的说,“我不能没有你...逸承...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你走!”他推开她去,大踏步的朝房间走去,她连忙跟过去,他关上房门,她奋力挤进来,看到他跌倒在地上,撞翻了一旁放着的椅子。

      “逸承!”她扑上去,抱着他。

      大颗大颗的汗珠飞快的从他额上冒出来,背上冷汗也不断渗出,很快打湿了睡衣。她扶了他在床上躺着,转身去拿止痛药水。他一把拉过她的手,死死的拽着不肯松开,“答应我,好好活着。”

      她不吭声,脸色哀伤。

      “那么,就让我这样痛死好了!”

      她掰开他的手,飞快的拿了药水过来,熟练的抽了药水在针管里,他摇摇晃晃的扑抢过来,把针管药水全都夺过去扔在地上,用脚踩踏着,因为入骨的疼痛,上下牙齿颤抖的撞击着,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又栽倒在床上,全身痉挛蜷缩成一团。

      她眼泪汹涌而下,紧紧的抱住他,“让我给你打一针,求你了,逸承!我答应你,我会活下去,我一定好好活着。”

      沈家恩接到永心的电话,去机场接他们,沈逸承躺在担架上,永心跟在一边,握着他的手,脸色灰暗,但是整个人却透着坚强孤勇,车子直接去了医院。沈逸承一直处在昏迷当中,一家人轮班没日没夜的守着他,因为医生说他随时可能离开。

      永心不眠不休的坐在床前,一动不动,目光柔情似水的凝视着床上的人,每天喝大量的咖啡下去,脸色苍白,双眼凹陷,并不怎么说话,可是脸色平静。

      沈逸承脸色呈现着死亡的灰白色,已经瘦的皮包骨头,曾经风度翩翩的他如今只是一架还维持着呼吸的骷髅。在昏迷几日之后,这日清晨他终于清醒过来,永心看他睁开眼睛,连忙扑过去握了他的手,他轻轻低喃,她俯在他的耳边,而后说,“好,你等我。”

      她站起来,拿过一边的手袋离开,沈家恩连忙追出门口问,“做什么?”

      “他想吃豆浆油条,我现在去买。”

      “我送你。”坐在走廊椅子上的大伟站起来,又同家恩说,“你在这里,我们很快就回来。”

      沈家恩心下不安,只怕是回光返照。

      小店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从前永心常常光顾,那老板娘已是认识她,见她过来,热情打招呼,“今天怎么一个人,不见你先生?打包还是店里吃?”

      “打包,同往常一样。”

      那老板娘笑眯眯的扎好袋子递给她,“你先生真有福气。”

      永心递过一张大钞去,等她找钱,听到手机响,她连忙接起,心跳若狂,是家恩的号码。

      “小宝,大哥不行了...”

      她耳朵嗡的一声响,豆浆油条滑落在地上,汤水溅了满地,她狂奔到路边跳上车去,声音急促,“开车,快!”

      老板娘追出来,“小姐,找你的钱!”

      车子早已去远了。

      沈逸承又陷入了昏迷,一双手在床沿哆嗦摸索着,嘴唇干裂一张一合,可是没有半点声音,喉咙里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只是灵魂还不肯离开躯体,永心抢夺进来,扑上去,握了他的手,沈家恩和沈珀承让到一边。

      沈逸承努力的睁开眼睛,眼眸里散发出柔和的光辉,停留在她的身上,她知他的心思,俯身在他耳畔,字字清晰,“我爱你,我永远永远爱你,我会好好活下去!”

      他听见了,手指微微用力,想按在她的手上,终究无力的垂下去,永心牢牢的抓紧他的手,直到渐渐冷却。可是并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她放平他的手在床上,看着医生缓缓拉过白布,盖住他的脸。她站起来,看一眼悲痛欲绝的沈家恩,仿似想说句话安慰他,突然身子一歪,昏厥过去,沈家恩连忙抱住她,“小宝!”

      这日,律师来公布遗嘱。关永心都一身黑,更显得苍白消瘦,大家都静默的坐在客厅的沙发。
      沈逸承把自己那部分的公司股票全都留给沈家恩,现金全部捐献给玉屏山区的小学,沈家恩心下诧异,看向永心,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到最后,最了解她的人是他。

      末了,律师拿出一只牛皮纸袋,交给关永心,“这是沈先生嘱托我转交给你的。”

      纸袋很厚,摸上去有些硬邦邦,永心一圈一圈绕开上面的线封,拿出来,是两本鲜红的房产证,正是她原来十七楼和十八楼的两套房子,上面赫然写着“关永心”三个字。

      原来他当初根本没有把房子卖掉。

      她抱了袋子在怀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下,一滴滴飞快的溅落在黄色的牛皮纸上,又浸润开来,一团接一团,仿是尘埃中开出的一朵朵鲜艳的花。

      他要她好好活着,她一定会好好活着。

      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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