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座爱情[磁石Y2、润智]

　　09#
　　对于多数射手座的男人来说，自由是他们的宝贝。

　　***

　　几乎每天都会发来的邮件中断了。
　　手机号码变作空号。
　　《ARASHI》编辑部打来电话，他连忙去接，听筒响起的却是一个陌生女声，礼貌地询问他将商讨会的地点定在哪里更合适。
　　他老老实实地穿好大衣，拎上电脑包，目标地是距他家仅10分钟距离的MOS BURGER。
　　11月的寒风都吹不透绕在脖颈、像是一团火焰跃动的绒线围巾。
　　推开门，仍是坐上墙壁与落地窗相围的角落。
　　仅稍等片刻，就有人朝这里快步跑来。
　　二宫和也猛一抬头，心跳加速，油然生出莫名期冀，可裹进厚厚的冬装、不断向外呵出白气，试探性地问着“是マサキ老师吗？”的，分明是个陌生人。

　　“因为职责调整，从今天起，转由我负责杂志的星座版块，以及本年度圣诞特刊的艺人访谈部分。我是《ARASHI》杂志社的立花真希，因为担当者的变化，工作方式和内容也可能进行微调，还请マサキ老师多多关照。”
　　方形餐桌对面，中分黑发、有一双冷淡的圆眼睛的少女，将双手置于膝盖，朝他深深鞠躬。二宫回礼，心脏空荡荡的，连暖气都无法烘热指尖，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对方便打开公文包：
　　“我拿到了マサキ老师同之前的编辑所制定的提纲，也大致看过老师的初稿了。老师的想法非常独到，但作为女性向杂志的圣诞特辑来说，可能稍显严肃。接下来，我们就来讨论一下，怎样润色老师的原稿吧。”
　　和会周全细致地询问撰稿人想法的樱井不同，面前自称立花的女性编辑，是个会贯彻自己的意志，万事以受众为最优先的人。她示意二宫展开初稿，又掏出手帐，一条条地说出了自己的修改意见。
　　“整体来说，就是圣诞感不够强烈吧。以抒情开头太平淡了，希望可以添入描写松本さん的内容；句式可以更活泼一点；这里描写他在StandBy时的姿态，最好能写得更浪漫，这里直接插入有圣诞氛围的句子……”
　　与“建议”相较，更像是“要求”。
　　每篇稿件，自选题至润色，全程都有编辑的倾力相助。杂志上所登载的，并不是作者独自便能思考出来的内容，还融入了编辑的大量心血。

　　……就好像是作者与编辑的孩子。

　　二宫有点恍惚，急急地喝了一口热拿铁掩饰，勉强定神听下去。

　　立花的意见非常详细，等到全部说毕，她还要求二宫当场进行修改，便于两人进一步商讨。二宫抽出笔电放上膝盖，摁开电源键，屏幕慢慢亮起来。
　　马里奥的壁纸，右上角除去时钟，还有系统自带的备忘录。
　　“松本润的稿件”和“给相叶准备生日礼物”之间，“翔さん围巾的事”安静地闪烁着。
　　他垂下头，打开文档遮住桌面。
　　落地窗与店内轻柔的背景音乐声，像是把整个MOS BURGER与窗外的世界隔开了。正是工作时间，街面上鲜有行人，二宫看风吹动梧桐树的残叶，有几片打着转往下落，想象“哗啦啦”的声音。
　　冬天真的已经到来了。

　　为什么会觉得堵得慌呢。
　　为什么又感到空荡荡的呢。
　　曾经为那么多杂志供稿，接触过数不清的编辑，职位调动而更换担当，并不是罕见的事情。每个编辑都有自己不同的风格，但大前提仍是为作品服务，自己要做的，就是调整自身状态来配合编辑的要求。

　　……不是，已经这样决定了么。
　　那么樱井翔跟那些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接到新编辑的电话后，二宫立即就给樱井翔打去电话，可号码已然被注销。
　　想着他至少会查邮件吧，发过去的长长短短的内容却又都石沉大海。
　　他没有樱井翔的住址，不认识樱井翔的朋友。
　　他们常见面的地方，除去MOS BURGER，也就是二宫的自宅。
　　再一次听着“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时，二宫任手机自指尖滑落，重重敲上地面。他直瞪着莹莹的电脑屏幕，报道松本润的稿件早已画上最后的句点。
　　原来，编辑与撰稿人的关系，就像一条脆弱的棉线。
　　哪一方松开攥住它的手指，这条线也就被吹走了。

　　等等……松本、润？

　　立花编辑被二宫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那个自见面就淡淡的、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男人猛地站起身，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
　　“应该有的……应该有的……”
　　那双如同凝固的琥珀一般的瞳孔，像是被瞬间点燃。
　　眼睛登时融化，波光荡漾。

　　二宫和也与大野智所约定的场所，不是居酒屋，也不是咖啡馆。
　　他脱掉外套，挂在入口处的衣架上，随即正了正领带。
　　已经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有穿过正装了。从橱柜里将西服拖出来时，他花费了不少时间去抚平衣料上的皱褶。微微抬头，朝等在走廊前方的男人走去，他能听见自己的皮鞋清脆敲击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武藏野美术大学美术馆·图书馆。

　　穿着深褐色套头衫与牛仔布背带裤的大野智转过身，搭配缺乏表情的面包脸，像个欠缺交流能力的、呆滞的小孩，一开口，句子仿佛黏在唇齿之间，含糊不清：
　　“这个美术馆是2010年竣工的。由木材和玻璃构成，书架贯穿整个内部，连接了地面和天花板……”
　　“啊、这样……”
　　大野歪过头，慢慢笑着：“很不错吧。”

　　二宫没想到他会这么容易就约到大野智。
　　他与樱井翔道别的那个夜晚，樱井的确是说要去跟旧友松本小聚，两人少年时期又是邻居，应当交流过不少话题。二宫格外庆幸他那天记下了大野的电话，假如能够联系上大野，再通过大野找到松本……
　　自然，想见身为艺人的松本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当二宫突兀地给大野打去电话时，他听见电话那端传来了松本的声音，黏黏的，懒散的，不像是处在工作状态。
　　“呐、智，是谁？”
　　仔细注意听筒传来的动静，二宫估计对方开了免提，简要地解释了此番冒昧的原因，他的说辞主要还是针对松本。
　　尽力将想表达的内容说得周全，短暂沉默后，电话转到松本手中：
　　“我的确知道翔君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否告诉二宫君，还要再考虑……”

　　“二宫”君。
　　听到这个称谓，二宫反而心宽。
　　这证明樱井翔的确同松本润有过接触。

　　“……所以我让助理的大野君，跟你先见一面吧。”
　　霸道说毕，松本又将电话还回大野手里，两人便相约见面。

　　武藏野美术大学，前身·帝国美术学校。直至今天，它都是日本学科领域分类最多、教育规模最大的美术专门高等学府。
　　二宫对美术没有研究，但联想到大野智的爱好，以及他提起黏土时难得的热忱，就能明白他对这所高校的感情。在采光良好的室内漫步，二宫老老实实地跟在那个男人身后。大野不走中央，只贴着墙，他猫背，由身后看显得无精打采，但一回过脸来，那份在摄影棚完全无法想象的神采，还是将内心状态展露无遗。
　　那个人是真心的啊……
　　这种时候，难免会这样想。
　　走到一幅日本画前，大野停住脚步。
　　他转身正对，微微扬起脸来，认真端详。
　　那双温柔曲折的眼睛，闪烁着细小的、像月亮绞碎于池面的光。
　　“呐、ニノ，为什么你会想找到樱井翔呢。”

　　为什么呢？

　　二宫紧赶几步上去，跟大野并肩。他拿手揉脸，整理思绪。

　　因为他是合作愉快的编辑？
　　因为还没有正式要到那条围巾的使用权？
　　因为他身上有太多秘密，而我不过单纯地想要知道？
　　因为他暗示要送我我想要的圣诞礼物？

　　“大ちゃん，你有喜欢的食物吗。”
　　最终，从口中逸出的，是毫不相关的话语。

　　“我跟翔さん认识，是大概半年前的事。
　　“原因当然很简单了，杂志改版，身为编辑的他要制作一个跟星座有关的新栏目，于是找到了我。
　　“我猜他是通过我之前开设的一个占卜网站，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他说新栏目强调跟读者们的互动，所以需要我去读和选出有趣的读者来信，并为她们进行占卜。
　　“坦白地说我压根也不信星座啦，懂的东西也很浅薄。不管是在网路上，还是在为杂志撰稿的时候，我都没有用星盘正经地进行占卜，只是根据自己的想法随便去写。这件事，后来就被翔さん知道了。
　　“大概是他对待工作的态度就是这么认真吧。知道这件事后，他罕见地朝我摆了脸色，连后续工作都没交代清楚就走掉了。
　　“我可不想让已经到手的工作就这样飞掉了呀，所以过了两天，估摸着他已经气消了，就给他打了个电话道歉，翔さん果然有在这段时间进行反省，他也承认了他自己的问题。为了让气氛变得轻松点，我就提出了让他请我吃点心的要求。”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男人坦然而宽容的侧颜令二宫格外踏实。
　　觉得无论自己说出什么，对方都能安然接受。

　　“我只是让他在下一次商讨会时，给我带一只布丁。结果你知道吗……
　　“那天他迟到了两分钟，满头大汗背着鼓鼓囊囊的包冲进MOS，一个劲地道歉。坐下之后，他没顾得上喝水，就把背包里的东西铺了一整个桌子。”

　　二宫没法控制自己声音的颤抖，竭力扬起唇角。

　　“ふふ……所有口味的布丁，所有口味的蛋挞，各种蜜瓜味的面包……
　　“他说不知道我喜欢吃哪一款，于是都买回来了，看我每次商讨会的时候都点蜜瓜梳打，猜我喜欢吃蜜瓜味的食物……他说特地问店员要了赏味期限长的产品，可以放在冰箱里慢慢吃……他说如果喜欢的话下次再帮我带，反正他开车也很方便。”

　　二宫死死地盯住那幅画，扬起下巴，冬季的阳光透过玻璃天棚落上脸颊。

　　“这种事，他大概早就忘记了。在他心中，算不上重要的事情。
　　“因为翔さん就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吧。
　　“大ちゃん也见过翔さん，你可以想象吗……那个从各种角度来看都是个社会精英的家伙，笨拙地、认真地、小心翼翼地想要让谁开心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对每一个人都这样温柔。
　　“但就在当时，这份温柔太强大了。”

　　向右跨一步靠近大野，二宫垂下脸来，捏住对方洗到起球的衣袖。

　　“所以，假如这个家伙也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也想要像那时的他一样。
　　“就算仅仅是一方通行，也想成为他的力量，吧。
　　“大ちゃん的话，能明白吗……”

　　他并没有期待大野智的回答。
　　但是，那个看似波澜不惊的男人在安静很久之后，小声地给予了答复。

　　“明白的吧……我想是能明白的……”
　　他与二宫就这样并肩立于画框前，直到太阳移动了位置。
　　那大约也是二宫第一次，听到大野智极力压制着淡淡不甘的声音：
　　“否则，我就不会在今天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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