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恭越同人]恭心计

作者:白水青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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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二


      陵越对方兰生闹着要看秦陵修罗场的事给予了严词拒绝的态度,方兰生拗不过他,又被师兄弟二人一人拖着一边胳膊走了老远的路才放开,只好嘟囔着嘴妥协。
      欧阳少恭袖手跟在后面,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人都说血浓于水,兄长的威严始终不容小觑。
      同行者变成了四个,也稍稍缓解了一下先前两人独处时的微妙尴尬,方兰生蹦蹦跳跳地跑到一个陶土灯奴边上,比划着道:“少恭,你看像不像木头脸?”
      那灯奴有着人的相貌,但嘴巴裂开,两只青黑的獠牙长而尖利,泛着幽幽冷光。
      欧阳少恭瞥了一眼道:“小兰别闹,赶路要紧。”
      “少恭你怎么老向着木头脸说话……哎?陵越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陵越正站在他旁边,闻言转过头,刚好看见方兰生一手把着其中一颗尖牙,心下一惊,忙道:“住手!”
      话已迟了,灯奴两只黑洞洞的眼眶里乍然喷出一股黄绿色的雾气,陵越大惊失色,伸手推了方兰生一把,脚下一绊,下意识地抬起衣袖去挡,电光火石间身体被人揽住,直冲向远处的一面墙,一记沉闷硬撞,他低头,看见一只裹着珍珠白衣料的胳膊。
      欧阳少恭手指微颤,想是撞得狠了,他缓缓松开手,小臂上渗出些微血迹。
      方兰生见状大叫一声:“少恭!”
      欧阳少恭看见他脸上生出愧疚之意,微笑着摆摆手,不慌不忙道:“皮肉之伤,小事。”
      陵越看着他动作娴熟地处理伤口,道:“多谢。”
      “师兄若想道谢,不如帮我涂药。”一只青瓷盒子递过来,握在指间有些许沁凉。
      陵越一愣,没想到他如此不客套,当下也没好说的,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慢慢将药膏抹在他擦伤的那一大块肌肤上。
      欧阳少恭好整以暇地看他,笑得一派深邃。
      百里屠苏被直接跟方兰生一起无视当场,愈发觉得一张脸上肌肉要打结,他与风晴雪已渐渐互通心意,于感情之事也有了一些了悟,观此二人言行举止,皆是暧昧不清的亲昵,脑海中不由回放起与陵越对弈时欧阳少恭流连不断的目光,心中更加地困惑起来。
      师兄……从未见他动过情,即便是芙蕖三番五次地送剑穗,也都是一本正经地拒绝,那么眼下,这种无可奈何任人吩咐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陵越一世光风霁月说一不二,到了这个人面前,却多有不同。
      百里屠苏轻叹一口气,他自己到底不大能明白,还是择日找人问问,唯恐出了误会。
      “少恭和陵越大哥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哎,木头脸,你干嘛唉声叹气的?”
      方兰生这一声出来,那边的两个人纷纷转过头来,欧阳少恭但笑不语,陵越松了手,将药盒塞回他包袱里,站起身来面色如常道:“走吧。”
      “大哥等等我。”方兰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百里屠苏落后一步,与欧阳少恭并肩而行,欧阳少恭被人偷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终于开口道:“屠苏,你在看什么?”
      百里屠苏被人抓了个现行,张了张口,发现不知该怎么提,支吾着道:“没有,就是觉得师兄和少恭……情谊深厚了许多。”
      欧阳少恭当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当下却故意不讲明了,只是微微偏了头道:“哦?屠苏觉得,陵越待我如何?”
      陵越?
      欧阳少恭对陵越,在众人面前向来都是尊称,从未指名道姓,独独在这时候轻而易举地唤出口,想来这二人独处的时候,未必一口一个“大师兄”、“少恭”。
      欧阳少恭比百里屠苏和陵越都要年长好几岁,他对百里屠苏以友待之,百里屠苏听他直呼名字也未有何不妥,可是陵越……
      欧阳少恭见他表情变化,轻轻颔首:“你都知道了。”
      百里屠苏骇然抬头:“那师兄他……”
      “我不会勉强。”欧阳少恭俊秀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点黯然神伤的神态,“世间安得两成全,我既已知后果,便不愿他为难。”
      这种特殊的感情,于世俗之中,哪能相容,更何况以陵越的身份,天墉城断不会允许意外发生。百里屠苏对陵越那么了解,也明白在这种事上,陵越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他本想劝一劝,眼见欧阳少恭蒙了一层感伤的面孔,思绪百转千回,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几个人各怀心事地来到另一处墓室,墓室中央有一方升降台,四周摆满了瓦罐状的器物,每一个罐口都紧密地封着,不知道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小兰不要乱动。”欧阳少恭轻声叮嘱,漆黑的眸子扫过瓦罐上扭扭曲曲的符号和花纹,脚下的地面有些许潮湿,不知道什么液体粘在了鞋底,让他轻轻皱起了眉头。
      “这是养蛊的罐子。”百里屠苏忽然开口道。
      欧阳少恭一怔:“你记得?”
      “隐约记起来一点,”百里屠苏蹲下身,直视着瓦罐上的线条,顿一顿道,“这种蛊以血为媒,气性极霸道,苗疆养蛊人轻易不会用它,因为一旦使用,便是一命抵一命的交易。”
      欧阳少恭灵台乍亮,但只是短短一瞬,他迟滞片刻,还是顺着问了下去:“此话怎讲?”
      百里屠苏扶着额头努力回忆:“具体的说不清,只是人若将死,可凭这种蛊虫向另一个人借命,被借命的人一旦蛊毒发作便立即毙命,而下蛊的人就会苟延残喘,至于能活多久,就不好说了……”
      方兰生听得咋舌:“万一只能多活一天那岂不会亏惨了?”
      “对于下蛊之人来说,并不亏。”陵越小心地引着他迈过那片蛊虫遍布的地方,安安静静的陶土罐子里,不知有多少双窥伺的眼睛。
      它们窥伺着你的血,你的命,永不餍足。
      这就是人心。
      始皇陵装载了太多关于生与死的秘密,每走一步都令人心生惊疑。欧阳少恭心头的那点燥意始终没有消散,好像有什么东西招摇徘徊又无法触及。
      正如一幅巨大的仕女图,线条优美缭乱,窈窕身形呼之欲出,却始终,三寸金莲落不得地。
      再美的画它终归是画,摇曳了方能生姿,真相道不破,虽有半遮半掩之美,却让焦急的人心生不耐。
      他正兀自烦躁,另一边方兰生已跑到中间那个升降台兴奋道:“少恭少恭,这地方没有别的门,看来咱们只能从这里到上面去了!”
      欧阳少恭勉强一笑:“上面不知道有什么,你倒是好兴致。”
      “咦?”方兰生两眼圆溜溜地瞪着他,“少恭你怎么这么消沉,你害怕啦?这可不像你的作风,有木头脸和陵越大哥在,你干嘛担心,是不是啊陵越大哥?”
      陵越无奈揉一揉他的脑袋:“是,你说的是。”
      百里屠苏见陵越态度从容,心下稍稍放宽,抬头看了看上方五彩符文中央明暗不定的洞口道:“我先上去探路,师兄,你在后面接应。”
      陵越点点头:“小心。”
      刻着祥云浮雕的菱形台子慢慢向高处延展,百里屠苏一手捏着焚寂剑,凝神望着头顶,侧耳细听另一边的动静,耳朵里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尖啸,像是劲风穿过了狭窄缝隙,被拉长,被撕扯。
      皇陵深埋地下,所以不会空穴来风。
      他手下结印,护住全身,等完全上到顶头,发觉视线昏暗,但并无甚异样。
      百里屠苏在近处走了一圈,那种尖啸声像是从不远处传来的,他朝着那个方向多走了几步,火折子光亮忽然多了一块,紧接着响起了扑通扑通几道水花声。
      是一口幽潭。潭中似乎原本有什么东西,但是被亮光逼了下去,因此水面上只有一道道细密的波纹,少年利如剑锋的眉梢微抬,这水下的未名物,似乎还挺多。
      远远传来方兰生的叫喊声:“喂——木头脸,你还好吗——”
      他瞥一眼那个水潭,举起火折子转身往来时的路口走,走出一段路,身后重新响起生物浮游的水声。
      惧光。
      百里屠苏在心里默默下了一个结论,停下来在那个升降台上敲击三下,示意上面暂时安全,很快那台子又降了下去,露出下方方兰生高高扬起的脸。
      “我先,我先!”方兰生兴奋地一脚踩了上去,陵越将他与欧阳少恭一个个送到顶,方舒了一口气,紧跟着到了上面。
      百里屠苏将水中的不明生物的事说了,欧阳少恭想一想道:“不如,捉上来看看?”
      “皇陵莫测,里面的活物更加有问题,不可贸然行事。”
      欧阳少恭笑着看了一眼陵越肃然的脸,道:“这水潭并不宽敞,依屠苏的描述,想必那种东西体型不大,我随身带了网兜,可以将其绑在一些较长的器物上,这样既能不靠近它,又能轻松将其捕获。”
      百里屠苏盯着他变戏法一样地从包袱里拿出一只小巧结实的网兜,忍不住道:“少恭,你的包袱里,怎么好像什么都有?”
      “常年行走在外,自然会了一些生存技巧。”欧阳少恭手脚麻利地取了一座壁饰上青铜短矛,三下两下就做成了一根简单的网兜。
      方兰生笑了:“少恭,这打绳结的手法你还没忘?”
      “没忘,”欧阳少恭眸光流转,“说起来还是当年捞鱼的时候小兰教给我的。”
      方兰生拍掌大笑:“有趣有趣,少恭,说不准你从这里头捞出来的还真是鱼,那样我们就地取材,还能坐享一顿烤鱼宴!”
      “小兰莫要胡说。”欧阳少恭施施然向着水潭边走去,半路被人截了下来,陵越抬手拿过他手里的短矛:“我来。”
      欧阳少恭悠然松手,一转头注意到百里屠苏灼灼的视线,微笑:“少侠看到什么了?”
      百里屠苏睁着眼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陵越从水潭里捞出来的的确是鱼,只是那鱼形状古怪,头顶生着个大瘤,两只眼睛因为长年在黑暗中已经退化,嘴巴里两排尖细的牙,身上是一道道粗粝的鳞片,被按住时会发出类似风啸一样的叫声。
      方兰生捂住耳朵:“这是什么东西啊,叫得真难听!”
      欧阳少恭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河里的鱼顺着地下水道进了皇陵,之后在特殊的环境下发生了异变。”
      他话音刚落,那鱼忽然从网兜里高高弹起,溅出几滴不知含了什么的水,欧阳少恭眼神一闪,迅捷地拉着方兰生避开,四人再低头看去,那鱼已掼在地下,头部碎裂,隐约流出一些银白色的液体。
      方兰生吃惊道:“它的头骨怎么这么薄?”
      百里屠苏蹲下身,用火折子照那银白色的东西,这种液体并不稀淡,反而呈现出一种凝结的状态,极少量的还凝成了圆圆的珠子,微微颤动。
      “是水银。”欧阳少恭面上拂过了然之意,他退开几步在水潭附近转了转,道,“这个地方有不少辰砂矿,不宜逗留。”
      陵越闻言道:“史料记载,始皇地宫以水银为江河湖海,可是此地已偏离中央棺室,怎么会出现数量如此之多的辰砂矿?”
      欧阳少恭袖手道:“辰砂常为制汞之用,然还有一个地方用得着它,那便是炼丹。”
      百里屠苏心领神会:“你是说,这里其实是始皇炼丹的地方?”
      欧阳少恭脸上浮出一点笑意:“没错,看来我们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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