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恭越同人]恭心计

作者:白水青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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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


      郊野之地,日影偏斜,一行人连日奔波,终于到达骊山山脚附近,想到即将可能面临的险境,商议之下先稍作休整,第二日一同上山。
      正午已过,众人始觉腹中空空,方兰生麻利地生起了火,料理起储备好的食材,没多时,临时支起的大锅里就漏出了鲜香的味道。
      尹千觞拎着竹酒筒,一步都没有离开过方少爷的锅,连声夸赞道:“好,好,这一路多亏了兰生少爷在,做饭跟变戏法似的那么好吃!就算是赶路也值当了!”
      红玉跟着在一边打趣:“我看全江都最好的厨子,也不见得能做出这些东西。”
      她难得夸赞一句,方兰生得意地翘起尾巴,洋洋自喜道:“那是,少爷我的手艺在琴川可是响当当的,出了琴川也一样!名师出高徒,少恭还是我的徒弟呢!是不是,少恭?”
      欧阳少恭转了一下手中的木枝烤鱼,微笑:“只得这一道真传。”
      少年时方家少爷经常来找他出去玩,琴川河道众多,河鱼肥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小少爷不知足地想尝尝起水鲜,经过数次试验终于试出了用最简单的食材烤出最好吃的鱼的方法,还撺掇向来谦恭有礼、言行合度的小伙伴一起耍弄。
      当时的欧阳少恭还未开蒙,也未恢复多少太子长琴的记忆,孩童心性未泯,虽家教甚严,但熬不住烤鲜鱼香嫩的味道以及方家少爷连哄带骗的威胁,勉勉强强跟着学会了这一样庖厨功夫,此后常年行走在外,居然派上不少用场,经验积累,烤鱼的绝活竟是青出于蓝。
      风晴雪突然想到:“我第一次遇见少恭,少恭也给我烤过鱼吃……哎,苏苏,你们家那里吃鱼都吃肠子么?”
      百里屠苏正在下棋的手一顿:“为什么要吃肠子?”
      “不吃吗……”少女的脸色有些黯淡,“少恭当时也说肠子里有虫子,不卫生,可是虫子明明很好吃啊……”
      兴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失落,百里屠苏觉得自己应该适时地给些安慰,于是想了想道:“其实,虫子也不错的——”好像还有一件事可以赞扬,“晴雪的烤果子也是味道十分……独特,终生难忘。”
      方兰生奇怪地望着他,总觉得木头脸的脸部肌肉说话时有些不协调。
      风晴雪倒很高兴,且恰到好处地抓住了他说的前半段的关键:“真的吗苏苏,你真的觉得烤虫子也不错?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抓虫子!”
      百里屠苏手中拈了半天的一颗棋子终于“啪嗒”一声掉在棋盘上,事先布好的一个局迅速崩溃,然而悔棋是万万不可能了,他尚未顾得及悲叹,两个字已脱口而出:“不必!”
      风晴雪收住已经往外踏的一只脚:“啊?为什么?”
      “……内心忧虑,无甚胃口。”
      方兰生早已笑翻在地,木头脸,原来你也有今天!
      坐在百里屠苏对面的人宽慰地拍了拍他懊丧地垂在一边的手,主动撤下棋盘,温声道:“无妨,这个不算,再来一局。”
      “罢了,先吃饭吧。”红玉帮着方兰生布菜,众人席地谈笑,倒是自在。
      陵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欧阳少恭,这人坐在一块大石上,珍珠白的束腰长衣稍稍敛起,手中执着一只小木碗,动作端庄从容,哪怕是在这样粗糙简陋的野地,他也能吃出花满楼琼华席的风雅姿仪。
      君子如兰,蓬荜生芳。每一寸都那么合度,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恰到好处。他好像从未失态过,即便是在最狼狈的时候,也保持着一份隐忍不发的坚决。
      陵越清清楚楚地知道欧阳少恭其实是在示弱,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想必那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饭毕倦意上来,其余人眼皮都有些耷拉,总也是休整的时间,便各自寻了地方小憩,百里屠苏和陵越方才一盘棋还未下完,便重新分了棋子继续。
      林叶投影斑驳,百里屠苏一错眼就看见欧阳少恭坐在陵越的斜后方,目光时而落在棋盘上,时而落在陵越身上,更多的,是在自己师兄的脸侧徘徊不去。
      他的眼眸本就很漂亮,因此在思索什么的时候长长的睫羽微垂,更显得湛湛如深潭。
      百里屠苏看到这种眼神,忽然又感觉到了久违的异样。面前的这两个人之间,不知何时好像就有了很深的牵扯,他们一路沉默,可是彼此在身边的存在感却万分强烈。
      欧阳少恭在想什么呢?棋局?
      他幼年时陵越教他下棋,后来年岁渐长,师兄弟更多地开始对弈。百里屠苏聪颖,又常一个人在后山静修,因此不到三年,棋力增长竟隐隐有过之师兄之势。后来,陵越处理天墉城事务,前后忙碌,师兄弟很少能再安静对坐,下完一整盘棋。百里屠苏无人对弈,心思又渐渐转到练剑上,因此两人此时水平也是一半一半,输赢有时,更重的,还是当年岁月静好,暖灯夜话,落子无声。
      若说百里屠苏能在枯寂的时光中守心如一,不为煞气所侵蚀,实在不好忽视他心底对那点温柔情谊的眷怀。
      但是,百里屠苏一直没有闹明白欧阳少恭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小包袱里塞上这么一副棋盘,虽说是用了最轻的木料规格,但他带着了,自己却不下,更不可能去跟雷严下,反而丢给他俩,在一旁观棋观得兴致盎然。
      他刚刚落了一子,剑走偏锋,陵越此时正蹙眉深思,苦想对策。
      欧阳少恭目光在陵越侧脸流连,难道是在揣摩陵越的心思?
      强烈的,不对劲的感觉。
      百里屠苏也有些走神,等陵越终于落下棋子,他还没有发觉。
      陵越觉得奇怪,抬头看他,却见他神色飘渺地看着自己的斜后方,如云里雾里。
      陵越下意识地回头,心中不由一跳。
      曾几何时,他就发现那人总在不经意地看他,一开始还觉得别扭,后来捅破了心意,他反倒释然了,慢慢学着不去看,不去想。可是问题是,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欧阳少恭。
      有着一双桃花春水眼眸的欧阳少恭,仿佛妖孽变化的欧阳少恭。不笑时似清明河上柳,江边日暮云,笑起来宛如云际破出天光,一霎时山河沦陷皆成过往。
      而每次,当他以这样一如午后风庭般的眼神看他,他便感觉万般无所适从。
      明明很熨帖,明明很温煦,带着三月春草芳华,却接不得。
      接到了便烫手,像娇嫩花蕊变成灼灼熔岩,滚热入心。
      “你……”他喉头哽住,却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欧阳少恭反倒一笑,不顾师兄弟二人各自古怪的表情,提衣站起来道:“我去附近走走。”
      百里屠苏终是忍不住道:“师兄,你跟少恭……”
      “下棋,”陵越抬手制止他,点点棋盘,“小心了,别那么快输。”

      高高大大的百年生植物在这样的山野里已不算罕见,老树新藤,年轮交替,生生不息。该死去的终会死去,该成长的终会成长,万物更迭不休,没有什么事物能恒久不已。
      欧阳少恭脚下一滑,阴暗的山面,苍苔露冷,腐朽的木头上、树根旁长出了一丛又一丛肥硕的伞状菌类,这些菌类,形态各异,灰不溜秋的,可能便成为了人类餐桌上鲜美可口的菜肴,而色泽艳丽的,却带着足以致命的剧毒。
      每一种生灵,都会为了活下去而做出更好的选择。
      不过都是会喘气的东西,人与人之间相互倾轧比之豺狼争夺地盘而相厮斗更甚,谁又能好过谁去。
      他方才看天墉城执剑长老门下弟子的棋局,看到的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百里屠苏棋风奇崛,常走险境,时有出奇制胜,时有溃不成军,而陵越,更多的是顾全大局,稳中求胜,防守技巧相当纯熟。攻守力量相对抗衡,因此整个棋局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妙趣横生。然而下棋落子,没有人会奔着输去,到最后总要分出个高下,欧阳少恭由棋观人,发觉不管是将自己代入任何一方,最后的结局都未曾见得明朗。
      很费力,也很值得期待。
      这是一个局中局,孰输孰赢都不好说。
      而不管他自己是否搞得明白,他早已陷入其中,无法再旁观者清。
      欧阳少恭想,有时他跟百里屠苏不愧互为半身,虽然他多半没有十成的把握不会出手,但世间还有一个词,叫做意外。
      陵越就是那个意外。
      他能逼得百里屠苏弃子涉险,那么对欧阳少恭,也一样。
      花满楼琼华会当晚,便是一步迫不得已、临场机变的险棋。
      玉横重塑近在眼前,他的计划正逐步展开,留下来的时间已经不多。以欧阳少恭对人心的了悟,陵越对他,未必不曾动了心,只是凭他那样隐而不发的性格,估计到死都不会有所表示,甚至可能央求自己的师尊抹去这些记忆,清修百年,忘却凡尘。当夜欧阳少恭一番话,迫得他只能直面,动心也好,不动心也好,眼前人活色生香,难道真的能心如明镜?一举击破他的防守,那么攻城入地,只是早晚之事。
      你想逃,可是不能逃。你有那么多的软肋,一个没有用了,还有下一个。以你事事操劳的性格,加之对方兰生的愧意,你又如何放得下。我一步步算计过来,你可曾察觉?
      欧阳少恭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天墉城的大弟子怀有了敌对以外的情愫,或许是从一开始他就对那人在意得过了分,或许是那人清清淡淡的态度令他倍感失意,又或许,他与他实在太不相同,一身清气立世,连骨骼都要比旁人硬上三分,那种不曾有过的干净,令他有些着迷。
      太子长琴自受天罚被贬入凡间之后,魂魄遭受分离之苦,一半命魂四魄被铸剑师夺去,成为焚寂剑灵,另一半承载记忆的魂魄挣扎逃出,却不得轮回,为了活下去,只能如履薄冰地施行渡魂之术,其间遭遇种种人世肮脏,消磨了原先那个仙人淡泊宁静的心智。他疯狂,他憎恶,他恨天道不公,视万物为刍狗,年年岁岁,灵力衰竭,他更加焦急,更加绝望,甚至有时真的会昏沉到相信旁人的话,相信自己就是一个怪物。所以他才那么懂得百里屠苏的心情,所以他在见到陵越的那一刻,模糊想起了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的样子。
      干净而纯粹的灵魂,早就冲淡在世俗尘埃里,被无数谩骂声踏过,难道还能再清明如许?
      曾经属于自己的那些品行,现在似乎成为了奢望。
      陵越代表着他最后的不甘,他有时看他安静的侧脸,便会生出恍惚之意,等到醒悟过来一切终难回头,又不可遏制地想要将其毁掉。
      这算什么?又一次天命的嘲弄吗?明明是得不到便想要摧毁的东西,却让自己觉得不舍,一步步靠近之后却发觉,原来有一种迷恋可以让人产生动摇。
      他本不艳丽,却足以致命。
      凡躯人心,便是如此地脆弱和不堪。
      欧阳少恭的嘴角泛起嘲讽的笑意,而后慢慢变冷——得不到又如何,这世上还有一些事情,比得不到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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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古剑手艺界的二三事——
    晴雪:少恭,你烤的鱼真好吃!
    老板:晴雪姑娘谬赞了。
    晴雪:少恭你真厉害!你还会做什么啊?
    老板:我还会做手办。你要不要加入我的family?
    晴雪:好啊好啊!
    黑暗料理组合团Get√
    好的我们来采访一下当事人的家属——哎?家属,家属呢???
    陵越:屠苏快跑!!
    百里屠苏: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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