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转登仙

　　11、

　　阴曹地府

　　一如既往的阴森，灯烛摇曳，映照出墙壁上大片的血迹。

　　鬼门开，阳间的精气涌入，像是投一粒石子于湖中，接连溅起水涡。刺骨的冷意，裹挟亘古久远的荒凉与悲哀，夹杂间歇凄厉的嚎哭，在空旷的大殿上回荡着不变的歌谣。

　　远处“哗啦啦”的索链鸣响，显得如此突兀，掩盖住了，轻轻翻动的书页声。

　　“……成城一十五人，死于非命，阳寿未尽，准许转生富贵人家，改命数。”

　　“诺。”

　　白无常应答了一声，翻开手中生死簿，也不知到了哪一页。空白，刷刷几笔，墨迹洇染了纸张，蔓延，铺满了空空荡荡的页面。而后，像是一滴墨水落入江河海洋，不起丝毫涟漪。仍然是，空白。

　　好似一切，都没有开始，也，永不会开始。

　　一本无字书，一杆无常笔。便定下前世今生，轮回还转。无数人所追求的爱恨情愁、家事国事，都隐藏在这本空白的簿子里，看不见，寻不着。

　　“往昔城张氏张子画，收神物，解救成城一十五人魂魄，有功……择日上报天庭。”

　　沚水之畔，有白蒿。

　　据传——“白蒿春初生苗，高三、五寸，似蓬蒿而叶紧细，无花实，秋后叶枯，茎干经冬不死，至春更因旧苗而生新叶……”

　　子画俯下身，掐了一株，施法附在衣上，掩住三尖两刃枪的凌厉肃杀，不详之物。

　　——秋后叶枯，茎干经冬不死……而生新叶。

　　绝处逢生，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历尽苦难，才成无上仙道！

　　穆杉和子画师徒两人，处理完城主府的事情，就动身准备回到上清门。这一趟出门，子画隐隐有些猜测，关于《九转》，关于自己的身世。可是对穆杉来说，却是疑虑重重，徒弟身上的秘密又多了，自己这个当师父的，还一无所知。

　　看着子画娴熟地使用灵力，穆杉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站在一旁。古井无波，猜不出情绪。

　　可是子画心里清楚，他是自己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而对于亲人，子画从不隐瞒。

　　“师父……”子画张开嘴，想要告诉穆杉，却说不出来了，急得她使劲儿跺了跺脚，“师父我……”

　　“怎么了？”

　　子画白皙的脸颊被憋得通红，张着嘴，结结巴巴地不知想表达什么。

　　怎么会这样？子画拍拍自己下颌骨，再想开口，却还是失声。不能说，不能言！

　　“没什么，我想说……”子画放弃了告诉穆杉自己这几天发生的离奇事件的想法，转而生硬地换了一个话题，“师父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回上清门。”穆杉淡淡地答道，他能明显地看出来，子画原本想要说什么，但是不知什么原因，没说出来。

　　不让说吗？子画困惑不解地思索着，低头跟在穆杉身后走。看蘋花小小地浮在水面，随波纹而荡漾，一如羁旅的客人，不知往何处去，去何处寻。

　　两人一路走着，自西向东。青山溪柳相迎送，一夜看尽人间花。

　　******

　　上清门

　　再次回到这里，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子画的心境已然不同了。

　　当初入门测灵根失败，只能做一个记名弟子，以凡人之躯修炼养气诀。而今，我张子画，定不会再如此，定要腾云九霄。至少，挣个正式弟子的木牌。

　　“你拜师了吗？”

　　“还没有。”

　　“参加弟子初试？”

　　“嗯，准备参加，总不能自己一个人摸索……”

　　刚到传功堂，教授的师兄还没有来，弟子们三五一群地聚在一起，轻声低语，讨论着什么。

　　弟子初试？

　　一身偏蓝紫罗兰色束腰长袍，纤细的手腕套着白玉色的镯子。异常妖邪的面容，凤眼斜斜向上微挑，嘴角不经然地勾起一道弧度。容颜如玉，比之女子，犹过之。

　　——谭里！

　　子画不禁在心里暗笑一下，这个小师叔，出场还是这么霸气。

　　这一回，子画仍然是在角落旁听。只是，她有勇气承认，这是，我使出的法诀！

　　谭里并没有一开始就讲授法诀，只是正了颜色。这些弟子见谭里到来，都自觉地不出声了，安安静静地坐在蒲团上，等待着。原先他们以为，这个漂亮异常的师兄，应该很是好说话。

　　但是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却发现这简直就是个冰山冷美人儿，冰冰冷冷的，平日里一点儿笑模样儿也见不得。惩罚起人来一点都不留情面，现在弟子们是见之丧胆，落荒而逃，只恨上清门还日日派谭里来教授法诀。

　　如果穆杉或者子画听到这话，定会嘲笑这个人无知。与谭里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在熟人面前极尽地哗众取宠，利用他天生的邪魅气质，把人能气个半死不死的。

　　然而，对于没什么交情的人，便只剩下他盛气凌人的气势，碾轧得人抬不起头来。一身冰冷不尽人情的无情，脸上永远淡淡薄薄的，好似对所有的事情，都毫不在意。无所求，抑或，求不得。

　　“十日后，上清门举行新进弟子初试，所有未拜师的弟子自愿参加……前十名者，可按个人意愿，挑选师尊，拜入其门下。”

　　拜师？

　　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成为正式弟子？

　　能够拜得师尊的弟子，在上清门里并不多，其余占大部分的都是记名弟子。其记名师尊都没有出师，也就是修为没有到达渡劫期。比如穆杉和子画，徒弟和师父，都是记名的。还有的弟子自己修炼，只靠着师门庇佑，算是走出去，能最终有个归宿。

　　成为正式弟子，就是成功拜得师尊。这个名额，很少。

　　只是，修仙而已，便如过独木桥，千万人前赴后继，最终能得成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人。

　　机会，一直是自己给自己的。不去争取，不去努力，连妄想的资格都不复存在。

　　自助者，天助之！

　　这一个月时间，许多弟子已经引气成功，更有天资卓绝者，达到了练气二层，比如小少爷李君岚。当初他被青木真人拒绝，不禁激起他少年意气，修炼得异常用功，再加上他天资又好，现在已经从新进弟子当中脱颖而出，成为修为数一数二的小师兄了。

　　至于姚丽丽，由于谭里的引荐，从入上清门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成为青木真人的弟子，不知受了多少人的红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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