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啊李刚

　　“你他,妈开玩笑不要命了吗？！”李刚瞪着窗台上的林程书，生怕他一个不稳就摔下去。
　　二十二层的高度，足有五六十米，这要是摔下去了，就跟轧个肉饼似的。
　　此时的林程书显然已经神经质了，苍白憔悴的脸色加上那双毫无理智的眼睛，简直跟精神科重症病患没差。
　　“你要是认为我在开玩笑，尽管走出去试试。”他的声音异常冷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果决。
　　“你到底想怎么样？”这是李刚头一回碰到有人要在自己眼前跳楼，他心里很慌，可仍然强作镇定。
　　“从现在开始，我数三下，如果数完了还没听到我想要的答案，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林程书平静地说，那语气好像在叙述跟自己无关的事儿似的，“答应做我男朋友。”
　　“你他,妈玩儿我呢……”
　　“一。”
　　李刚豁然闭了嘴，顿了顿说：“你先下来，有话咱们好……”
　　“二。”
　　李刚又闭了嘴。他心里实在虚得慌，以他这段时间来对林程书的观感，是觉得这平时挺理智的人是干不出跳楼这档子事儿的。可眼前这货不论从外貌上还是表情动作上，都跟电影里的神经病一模一样，哪里能看出来一丝理智了？
　　他心脏跳得厉害，感觉连整个人都随着心跳一震一震的，差点压不住慌乱。
　　怎么办怎么办？他怎么就碰上个要跳楼的呢！就算碰上了好歹也该是个妻离子散或者事业破产的中年啊，怎么着都能劝两句拖延拖延时间，好让别人报警。
　　怎奈林程书这房间的窗子在百十个窗户中间，实在太不惹眼。而且二十二层的高度，就算路人有心，也不一定能发现这里的情况。
　　李刚死死盯着林程书的一举一动，成千上万的脑细胞紧急出动，一点办法都没想着呢，就撞死了一大片。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度秒如年过。
　　忽然，他察觉到林程书的嘴唇动了起来。那细微的动作在他眼里被放慢了千万倍。先是下巴往下抖了一下，然后两片没有血色的嘴唇极慢地上下分离开，露出一点点白色的门牙。
　　那极短暂极细微的动作，仿佛让他听到了蛇吐信子的咝咝声——那是数字“三”的前奏。紧接着“三”字脱口而出，窗台上的男人身子一歪，坠入空中，下一秒就会在他眼前砸成一滩血肉淋漓的烂西瓜……
　　“我答应你了！”他用劲全身力气对急速下坠的人影大声喊着，然而那个苍白的影子早已摔下万丈深渊。
　　“你确定？”
　　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把李刚拽回现实。那个上一秒还在急速下坠的男人，此刻仍然骑在窗台上，目光平静地望着他。
　　“你确定？”林程书看出他的怔忡，重新问了一遍，“做我男朋友？如果你是在拖延时间，那么恭喜你，成功获得了几秒钟。”
　　“不，我没有！”李刚嗓子眼发干，方才那可怕的一幕实在太过真实。就跟死神来了的电影主角一样，仿佛亲眼目睹了未来发生的惨剧。“我……我答应你，你快从那儿下来吧。”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林程书满脸怀疑。
　　“那你说怎么办？！”李刚急着让他下来，那颤巍巍的样子实在太令人胆战心惊。
　　“我手机在床上，你用它录一段录像，对着你自己，就说‘我是林程书的男朋友’。”林程书抬下巴指了指床上，见李刚有些犹豫，立马冷冷警告，“只要我再数个三，你立马能下去给我收尸。”
　　李刚心中一滞，迅速拿起床上手机，打开相机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神色，顿了下后，用手机对着自个儿的脸，神色肃穆地开口：“我叫李刚，我是林程书的男朋友。”说完才发觉，他居然还自我介绍了一下。
　　“站在那别动，播给我看一遍。”
　　李刚将手机屏幕翻转过去，点开录像。
　　“我叫李刚，我是林程书的男朋友。”
　　屏幕里的李刚表情语气都严肃得跟参加述职演讲似的。
　　“把手机放地上，踢到我这边。转过身去。”
　　乖乖照做的李刚，总感觉这话怎么听怎么耳熟。
　　听得后面咚的一声，林程书总算是下来了。李刚心里提着的那口气儿一下子就吐了出来，腿有些软，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定了定神，他扭过头：“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林程书紧紧攥着手机，“你要是敢反悔我分分钟从这里跳下去。”
　　李刚脸色一僵，这绷紧的神经一松下来，竟然把刚才说过的话给抛到脑后了。他看看林程书的脸，摸不清对方到底是怎么样一种精神状态。
　　“帮我收拾东西。”林程书勾起地上的衣服，囫囵套上。见李刚愣着，就迅速把一些衣服之类的玩意儿塞进角落里的行李箱。
　　“干嘛？”李刚不明所以。
　　“搬你家住。”
　　林程书觉得精神病人的角色实在是太挑战演技了。一会儿要歇斯底里，一会儿要冷漠平静，手舞足蹈大喊大叫还好说，难就难在不说话的时候也要演出随时会崩溃的脆弱感。以上这些除外，还得连着几天少吃少喝熬夜闭门不出。饿了得忍着，困了就扎马步，几天下来不知道看了多少部风格各异的精神病电影，才造就今天这副苍白憔悴黑眼圈浓重的惨样。
　　简直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考验。
　　不过黄天不负有心人，他成功傍上了李刚，并且时隔大半个月后，再一次住进了他家。
　　从李刚时不时狐疑打量的眼神中，林程书知道这家伙是心有怀疑的。为防再次被扫地出门，他还得再扮一段时间的精神病人。时而不可理喻，时而冷静腹黑，时而可怜巴巴……就是要李刚摸不着头绪。
　　李刚一打开进门，就见林程书踢掉鞋子，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抱出来，熟练的挂到卧室衣柜里。其中有几件明显脏了的，可林程书依然仔仔细细的抚平上面的每一道褶皱。李刚看不过眼，取下来扔到洗衣机里，还被林程书神经质地盯了好一会儿。
　　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过了一会儿，林程书可怜巴巴地凑到他眼前：“饿了。”
　　李刚皱皱眉，心想这小子一星期都不知道吃了点啥，不饿才怪。可他实在累的很，不想再跑出去买菜，于是拿了冰箱里的腊肉和鸡蛋，做个简单的蛋炒饭。
　　切腊肉的时候，林程书直勾勾地盯着李刚手上的菜刀，下巴都快搁到砧板上了。李刚小心肝儿猛颤，忙把他赶到一边儿去。
　　炒饭做好端上桌时，林程书正抱着电脑看电影。李刚好奇，凑过去瞥了一眼，只见播放器顶端白晃晃地显着片名——沉默的羔羊。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啪一声按下屏幕，好声好气地叫林程书吃饭。
　　开什么玩笑，精神状态明显有问题的人居然看吃人片儿，是要再神经病一些吗？
　　好吧，到这时候，李刚真是有些怕了。顺带还有些后悔，救了个变态回家，他自己的人身安全都成问题了好吗？
　　可他现在一点都不敢表现出一点异样，生怕自己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乃至是一个眼神会刺激到林程书……谁知道这玩意儿会干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儿来？
　　吃完饭，他磨磨蹭蹭地洗了碗，开始发愁晚上睡觉的问题。
　　从个人安全角度考虑，他最好是睡卧室，林程书则睡沙发。这样一来只要把卧室门一反锁，就能睡个踏实觉。可万一林程书不愿意睡沙发怎么办？最最可怕的是，万一林程书要和他睡一起怎么办？他可已经接受林程书的表白了啊……
　　果然，刚过十点，那个时刻就到了。
　　“我困了。”刚刚莫名其妙高冷了一会儿的林程书，突然睁圆了双眼，跟条小哈巴狗似的望着他。
　　“唔，”李刚目光有些闪烁，“你去洗个澡吧。”闻起来臭死了。
　　林程书二话不说冲到卫生间，没一会儿就湿淋淋地出来。
　　李刚在心里翻个白眼，指指他的脑袋。“那个，你头上泡沫没冲干净……还有，你能不能擦干了穿上衣服再出来？”见林程书意味莫名地盯着自己，他咳了一声解释一句：“空调开着，不穿衣服会感冒。”
　　五分钟后，林程书再次出来，身上好歹穿了条短裤，头发也吹干了。
　　李刚被他一声不吭的盯了会，艰难开口：“你先去睡吧，沙……床是你的，我睡沙发。”
　　“你答应过我的，”林程书平静地说，然后把目光投到砧板上的菜刀，“你在骗我？”
　　李刚心里咯噔一下，忙干笑两声，解释：“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处对象和那个……是两码事儿，我们总得一步一步来。”
　　“我没让你做,爱，只是一起睡。”
　　“那也……不好吧。”
　　“你果然在骗我。”
　　“我……”李刚没辙了，只好退一步，“我先去洗个澡，你先上床吧。”
　　被目送着走入卫生间，李刚小心翼翼地扣上门，靠着墙长长吐了口气。
　　感觉……诡异极了……
　　明明是被“表白”，为什么感觉像被逼洞房似的？林程书这尿性就不说了，怎么连他自己都……啧，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洗个澡磨磨蹭蹭老半天，完事儿的时候都十一点了，李刚打开门第一眼就看见了靠在门框上昏昏欲睡的林程书。
　　他下意识的缩回脚步，想悄悄把门关上。
　　然而对方已然睁开了眼睛。
　　“你好慢，我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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