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啊李刚

　　林程书最终没有硬逼李刚承认什么。就如某句名言说的，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永远也感动不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当然李刚的情况主要指前半句。现在他心里憋着股气打定主意装傻充愣，再把话挑明了，只怕把俩人关系弄僵。
　　再者，林程书心里也有些后悔。昨天那饭局确实没考虑周到，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刚不喝酒会是这种原因。结肠上的问题导致便血，确实不是闹着玩的。
　　怀抱着这种情绪，他不吭声地去洗澡，吃完李刚买上来的早餐，要求李刚今天在家休息，就独自上班去了。
　　周一没什么工作，统计个销售数据就完事，另外给项目公司同事盖盖章。期间融资部头头熊晋东倒是进来了一趟，也不问为什么李刚没在，而是摆出平易近人的架势和林程书聊了会儿天。
　　经过昨天饭局上的尴尬，林程书觉得应该分担点李刚和融资部的交际压力。再说昨儿是他惹得熊晋东不高兴，这会儿熊晋东主动进来和他聊天，不可能一点面子都不给。于是他也笑着回应，健谈程度让对方讶异了一下。
　　如果是李刚见到这种相谈甚欢的场面，估计眼珠子都会掉出来。
　　最后熊晋东明显是聊高兴了，还约他下班一块儿去喝酒。林程书婉言谢绝，他还得赶回去守着李刚呢。
　　一天就这么过去，下班等电梯的时候，林程书接到了李刚的电话。
　　李刚让他别回家，他在家附近的十字路口等他，也没说什么事。
　　林程书有些奇怪。
　　见到对方时，李刚随意打个招呼，就独自往前走。
　　林程书跟在后头。
　　一前一后只有两三步的距离，谁都不说话，气氛异样的沉闷。
　　走到青年广场时，林程书总算知道了他俩要去哪儿。
　　青年公寓，电梯到22层停下，俩人走到2208室门前。李刚掏钥匙开门。
　　林程书终于忍不住开腔：“你什么意思？”
　　没等李刚回答，房门打开，门内靠墙的一只皮箱子映入眼帘。
　　那是他的行李箱。
　　李刚也没往里走，就站在门口说：“我今儿叫人给做了保洁，房子很干净，你大可以光脚走。你的东西我也都收拾完带过来了，那几件衣服是刚洗过的，我也给带过来晾阳台了。你要是想买点啥的话，下面有一个大超市，很方便。”
　　他说话的时候双眼没去看林程书，而是没有焦距地望着房子里面。顿了顿，他又开口：“嗯，也就这些，你收拾一下吧，我走了。”
　　林程书一把拽住他的手，将他拉回来，声音沉得很。
　　“李刚！”
　　李刚不着痕迹地挣脱，目光淡淡地对上他的双眼，不明白为啥他一副出恶狠狠的表情。“还有什么事么？”
　　林程书看着他一脸散漫的样子，心中气极了。枉他还顾及他身体不舒服，让他在家休息一天，没想到这个混蛋竟然背地里干出这种事来！
　　竟然把他扫地出门！
　　做了保洁，搬了行李，连没干的衣服都拿过来晾了！
　　真是一丝不苟，滴水不漏啊！
　　林程书怒极反笑，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毕竟你是新来的，我总得照顾一下，这点事儿不用放在心上。咱俩好歹是同事，对吧。”
　　嘴上这么说，李刚心里已经给自个儿的说话艺术拍案叫绝了。
　　果然，林程书的神情僵了一下，动了动嘴唇没再说话。
　　这一句“新来的”和“同事”，杀伤力莫大。一来李刚表明他俩之间并不熟，充其量当了几天室友，他林程书还是被“收留”的；二来提醒一下他俩是同事关系。何谓同事？就是比私交更重要的是工作关系。他林程书刚来，所有的工作表现都得通过李刚反馈给上级，说好说孬全凭李刚一张嘴。
　　所以林程书啊林程书，你就老老实实把昨儿的事儿忘了吧。
　　就当是约个炮，何必太计较。
　　呃，李刚虽然这么想，但还是有点心虚。毕竟他睡了人家是事实，他不是仗势欺人的性子。可这事儿真追根究底起来的话，错也不全在他，谁让林程书滴酒不沾，还把融资部惹怒了，害得他破了酒戒。
　　俩人沉默了会儿，李刚扭头就走。
　　“那我晚上吃饭怎么办？”林程书看着他的背影，急急抛出一个理由。
　　“下面就是个大商场，火锅小炒韩料日料都有，够你天天换不重样的。”
　　“吃那些不干净会闹肚子！”
　　“这年头地沟油到处都是，哪里都没干净的……”
　　见李刚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林程书恨恨地踹了一脚门。
　　他还是太小瞧李刚这丫了！
　　李刚这招釜底抽薪玩的漂亮，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俩人从此上班不一道，下班各回各家，也就在办公室里能待上一天。
　　林程书自是不甘心的。从此后吃不着李刚做的早饭晚饭，睡不了李刚的床，更找不到机会睡他这个人。那天晚上他失眠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李刚切菜做饭的样子，赤,条条躺在床上的样子，抑或是窝沙发上安安静静看书的样子。
　　那股子让他着迷的味道，脑子里依然魂牵梦绕，可眼前鼻尖，再也见不着闻不到。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饿极的野兽，深夜里找不着心仪的猎物，只能在黑暗中团团乱转。
　　第三天的时候，他学会了抽烟。烟是李刚最爱的黄鹤楼。他从来没抽过烟，可第一口烟气居然被没有呛到他。那那烟雾缭缭绕绕的，仿佛带了丝那个男人的味道，随着吸气携裹入肺，让他着迷。
　　他不可抑制地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入夜，关上灯，整个人缩在客厅卧室的各个角落里，点上一支烟，看着指间燃烧的那点亮红，然后闭眼体会烟雾中那丝若有若无的令他沉迷的味道。
　　李刚的生活回归了平静，心绪亦如此。没有那个令他忍不住去注意的身影在眼前晃悠，仿佛世界都清净下来。每晚给父母和小男友，抑或是别的朋友打个电话，也不用避着某人。一小时的固定锻炼，然后看会儿书看个电影，十一点准时上床睡觉，仿佛时间都过得快了一倍。
　　上班的时候，该教林程书的工作照样教，虽然依旧有点不自在，可言语间已经像对待刚认识的普通同事一样对待他。只是李刚没发现，对谁都笑呵呵地自己，在面对林程书时，虽然也是笑得温和，可那种没有距离感的随性已经悄然收敛起来。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俩甚至连普通同事都算不上了。
　　不过林程书并非没有给李刚留下什么影响。李刚开始吃晚饭了。来江隆的几个月来，他养成了晚上只吃酸奶水果的习惯。可和林程书同住的那一周，他为了照顾新来的同事天天做饭，虽然自己吃得不多，可肠胃却已经适应起进食的节奏。
　　一到晚上六七点，他就饿了，很饿，酸奶水果已经解决不了这种饥饿感。他忍了两天，可晚上依旧饿得睡不着。李刚不是会为难自己的人，于是第三天下班就去了超市买菜做饭。端菜上桌的时候，他才猛然发觉，自己做多了。
　　三个菜一个汤，完全足够两个人的分量。
　　要不要叫林程书来吃的念头闪过一瞬，他就摇摇头自嘲自己真是秀逗了。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部倒掉。
　　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刻的林程书，正关了灯窝在公寓客厅的角落里，听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抽烟发呆。客厅桌上，摆着吃了一半的泡面和薯片。
　　平平淡淡中，又一周过去。
　　周五快下班的时候，李刚终于对林程书说了工作以外的事情。
　　“程书，我订了今晚的机票回北京，周一上午才能回来。周一上午项目公司有事儿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唔，按道理也不会有什么事，放心。”
　　“回北京？”林程书看他。
　　“嗯，我一般半个月回一次。”李刚回答，顿了顿又说，“你也可以回，不过为了不耽误项目公司工作，咱俩最好交叉着回吧。”
　　林程书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
　　李刚关了电脑，背起背包。
　　“那我先走了，怕误机。”
　　林程书目送他出门。看了眼时间，五点多两分，看来起飞时间应该是七点到八点。
　　他起身，关上办公室的门，反锁。走到窗前，打开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眯了一下眼，掏出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淡白色的烟雾。
　　回北京啊。
　　是去找那个张宇星吧？
　　前两天偶然听到他讲电话，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拇指和食指用力搓了两下，把没燃烧的烟屁股搓碎。一点火星冒着烟气，从二十层的高度飘落空中。
　　“张，宇，星……”
　　林程书一顿一顿地吐出这个名字，双眼眯了一下。
　　掏出电话。
　　“喂，林少啊，接到您老人家的电话真是太让我受宠若惊了……”
　　打断那边懒洋洋的调侃，林程书淡淡开口：“闫俊，我明天回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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