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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空软肋也会失去铠甲
依六道骸先生的暗示,我还以为自己这次实际上并不是自杀但造成了类似效果的行动,会使得白兰震怒,从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但实际上,我撞上了一个好时机。
因为进攻彭格列,密鲁菲奥雷实际上已经与整个黑手党世界为敌,所以白兰足够忙。
只在出院那天见到了他。
恍然如前世今生,却是极端不同的两条路。
我客气而诚恳地承认了错误,他没有任何负面的反应,一如既往地弯着眼睛笑,不经意间提起一句:“也静的眼睛好像重新亮起来了,去鬼门关溜达一圈,看见了什么好事吗?”
也许迟早有一天我要戳瞎自己的双眼,才能保得平安。
这是个好时机,因为白兰非常非常的忙碌,比方说这天,他指派了司机送我回去,人就消失了。
某种程度上我能感受到一种可怕的纵容,他的确在放宽某些东西,甚至带着鼓励的意味。
谁会怕呢?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连不可确定安危的死亡,都已经成为了遥远而模糊的概念。
人类唯一需要畏惧的只是畏惧本身。
一个集团壮大之后便不可能保持铁板一块的状态,密鲁菲奥雷家大业大,又正逢多事之秋,武力输出部门天天都在搞事,文职部门也不再像以前如同普通上班族一样写写报告打打文件,每个人都忙得快要飞起来。
我很容易找到空子将六道骸先生搜集的资料转发出去。
或许都是因为白兰不在的缘故。
不知道他在哪里,如果他一直不回来就好了。
就在我动着向六道骸先生乞求救我出去的念头的时候,彭格列溃败的消息传来。
沢田先生意图谈和,并表示会亲自赴约,在密鲁菲奥雷选定的地盘上。
使人心慌意乱的消息,沢田先生也开始立flag了,难道他不是天命注定要击败中二大魔王的男主角吗?
令人更加不安的是,白兰十分爽快地停了战,邀请沢田先生前来密鲁菲奥雷总部进行会谈。
作为一个立志毁灭世界的人,在拥有可以抹平对方的实力的条件下,所有的和谈都是耍流氓。
但是沢田先生答应了。
六道骸先生以雷欧的相貌坐在白兰的位子上,眉眼阴沉,那么清秀的五官摆出这副要杀人的样子比反派更加反派,使得我只能保持沉默,不打断他的思考。
“明天的会议,你会参加吗?”六道骸先生忽然开口,并且展颜一笑,眼角眉梢添了他自己的风流韵致。
我沉默了片刻,“如果今天能够见到白兰的话,可以求他。”
“辛苦你了。”他颔首,就此决定。
“需要我做什么呢?”
他犹豫了片刻,“在恰当的时刻,拖延时机。沢田纲吉如果没有丧失他的正常水平,那么其余的都不需要你插手。”
“知道了……六道骸先生。”
“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他双手交叠,这么快地撤去了方才的阴沉模样而摆出如此平淡柔和的表情,其实更加可怕,“不必欲言又止。”
我整理了一番语言,抬头直视他,“您可以附身在别人身上,是吗?需要什么条件吗?”
像他这一类人的眼睛都不是能够长久凝视的对象,在他没有立即做出答复的时候,我就移开了视线。
“抱歉。”我平平静静地说,指甲掐疼了手心。
“想借我逃出去吗,静?”他弯了弯嘴角。
我们的交谈用日文,每次听见他叫しずか,我都胸口闷得慌,却找不到理由让他换一个称呼。
沉默表示了我的希冀。
“不行哦,”他轻轻柔柔地说话,“你的身体过于脆弱,如果被发现了,连一战的力量都没有。”
“您不是非常强大的幻术师吗?不可以保证不被发现吗?”
“Kufufu,激将法是没用的,而且,就算你想挑起我的好胜心,也不该用这样毫无表情的样子说话啊。”六道骸先生顾左右而言他。
我凝望着墙壁,点了点头,“知道了,给您添麻烦了。”
他反而沉默了片刻,然后叹息道:“如果你的身份不是这么尴尬的话,倒是可以一试。但是,白兰·杰索囚禁你关得有多严,你自己不知道吗?”
似乎是又给予了一线希望,我立即望向他,“所以说,趁这个时机。”
六道骸先生凝视着我,没有答话。
当天晚上我并没有见到白兰,算一算,有将近半个月没有看见他了。尽管并不情愿,仍然需要寻求他的踪迹。
拨电话,一遍又一遍,到午夜时分,终于接通。
“也静,”许久未闻的声音仍然是荡漾着笑意的,如同恶魔剜骨时洒下蜜糖作欺骗,“啊拉,是很久没见了呢,想我了吗?”
我拿不准应该直接请求他,还是申请见面,换一种方式乞求。
转念想到,白兰未必不知道我是彭格列的人。
想知道他究竟能自负到什么程度,我清咳一声,直接说出了请让我参加明天和彭格列的和谈会议,这样的请求。
“这次不能答应哦~”他几乎是立即回绝了我的建议,“秘书的话已经有罗莎啦。”
我完全没有做好准备,愣了片刻,又听见他放得轻缓的声音:“呐,也静偶尔就乖一点嘛。说,想不想念我?”
如果他在我面前,我必然是绷得住的,但在这样只凭声音的情况下,无人监视我在做什么的情况下,我抓住茶几上的水果刀,一把戳进了沙发,手背泛着青白之色。
“您今晚会过来吗?”我抽出刀,看着它表面反射窗外的冷光,细细碎碎,淋淋漓漓。
“诶……”他愣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笑音,“也静再热情一点邀请我怎么样?”
我沉默以对。
白兰也耐心地等待着,呼吸悠长均匀,好像他这么晚没有睡不是因为在办要紧事。
我转头,努力张望并不在视线里的明月,大脑和心脏同时停止了十秒,让另外的东西占据自己,控制声带和唇舌,说出对方所期望的答案来。
白兰好像控制不住笑出声来,笑得很厉害,好半天才刹住,轻巧应允道:“嗯哼,那我晚点过来找也静吧,不许睡着哦~”
“好的,我会等您的。”我垂下眼帘。
如果给我擅长的事情列一份名单的话,不算面无表情,那么发呆静坐一定占据第一名。
我没有丝毫的睡意,在黑夜里正襟危坐。空气凉得像是水波,一波一波漫过来,一直沁到最小的骨头缝里去。
脑子里一片空洞,好像它真的被某种东西啃食光了。
我很高兴自己是这样的状态。
闭上眼睛,把自己的五脏六腑也都掏空,才能避免去碰触止渴的鸩酒,才能无所畏惧,因而赢得生机。
因为这样空,寒冷更加厉害了,浸没在冰海中,举目皆是茫茫,无枝可依。
紧闭着的眼睛似乎滚烫起来,但就那么一个地方的温暖,远远抵不过整个世界的寒冷。
幻听,我的耳朵边出现了幻听。
随即被自己无情地扼杀,真正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那是敲门的声音。
我小跑过去开门,在门打开过后,不管不顾地扑到他的怀里去,紧紧抱住他,用力到希望毁灭。
白兰大概没有料到,停顿了一会儿,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怎么了?”他声音柔和地开口,“受委屈啦?”
我没有说话,也不肯抬头,那驱逐起来十分费力的惶惑灵魂在身体里粘连不去,致使泛红的眼眶没办法消退。
或许在夜色里并没有人能看到。
“也静是这么柔弱的性子吗?”白兰疑惑道,“不被我欺负,也会被别人气哭啊。”
他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我的头发,也没有再言语,倚了门框任我抱着他,露气森森的夜凉似乎被驱散开来。
这是盘算好的手段,然而当我准备实施下一步时,在一瞬间,猛然意识到,不肯灭亡的心脏泛出了一丝柔软的放松感。
整个人如遭雷击,惊悚至极。
意识到了记忆缺失的可怕后果。
我拼命地搜索这个人冷酷残忍的行为,来抵制自己不由自主的情绪。然而好像在沙漠里挖水源,到处都似是而非,巨大的慌乱和急迫的渴求交织在一起,精神和□□的痛楚一起袭来,恍惚间眼泪真的涌出了眼眶。
“啊,真的哭了?”白兰惊奇的声音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
我意识到他掰开我环在他腰上的手,抬起我的脸,用拇指擦去自己脸上的泪痕。
“对不起……”我后退一步,捂住眼睛,“对不起。”
“在跟谁道歉呢?”白兰的语气玩味。
“这里并没有别人了,”我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放下手来,“这么晚赶过来您一定累了,请尽快休息吧。”
“诶——”他拖长了调子,“竟然是这样的发展吗?也静不是要求我吗?”
“您肯过来,”我再次吸了口气,稳住声音的平静,“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
白兰微一错愕,旋即莞尔,“嗯……也静找到了很好的武器嘛。”
他走进来,关上门,失去了光源的门厅一片幽暗,人影也像是高山般充满威压。
“很高兴也静学乖了,我并不反对自己成为你的武器哦~”他轻笑着,“但是,如果也静是以此反过来对付我的话,啊拉,不管怎么想也太蠢了吧——也静不会抱有这种想法吧?”
我不知道,随便他怎么说吧。
摸着墙壁往回走的时候,腰间忽然一紧,然后整个人凌空。
我这样只剩一把骨头的矮子,抱起来是很轻松的。但是在这种黑漆漆的夜里,又不开灯,把两只手都占住,还是容易撞上墙的。
但白兰像是有夜视一样大步走路,也没有撞墙,还能跟我说话。
他说:“也静继续努力吧……别让我厌倦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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