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

　　聂展眉在一片小树林前收缰下马，转身向廖业道：“往前再走半里就是逐风山庄了。现在离酉时还早，咱们藏好马之后不如先在这儿歇歇，省得上山太早，再惹出什么事端。”
　　廖业点点头，也翻身下马，牵着两匹坐骑走入林中，过不多时便拎了两只不幸罹难的野兔出来。展眉接过兔子剥皮清理，廖业便去拾柴生火，待火生好，展眉将清理好的兔肉架到火上，廖业又适时递来几颗浆果，展眉一笑接过，将浆果揉碎了塞进兔肉上切开的刀口里，随口夸他：“英雄你如此善解人意，当真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廖业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连睫毛都不动一下。
　　聂展眉不由又是一哂。

　　到昨天晚上为止，展眉已经“帮”廖业修习了九次内功。从目前看来，这件事对两人的关系并没有造成重大影响，廖业还是如往常那般沉默寡言，对展眉的态度也没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而展眉从试运行那天起便觉得，她的决定一点没错，这和尚果然好糊弄得很。

　　在第一天里，展眉只碰到了廖业脖子以上的部分器官。
　　确切地说，在展眉用指尖划过他的眉毛、鼻梁，而后如愿以偿地停在他嘴唇上，又因为手感太好而改用指腹轻轻婆娑他的唇瓣时，廖业的额头上便已经很给面子地蒙了一层细汗。他眉心微蹙，满脸抗拒，仿佛被蛇妖诱惑的法海一般随时准备暴走降魔，展眉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量，只得轻声问他：“还需要继续吗？”
　　廖业闭目不语，半晌方艰难摇头。
　　于是试运行就此草草结束。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展眉的罪恶之手也只向下延伸到了廖业锁骨附近，而从锁骨到斜方肌又用了五天。从昨天开始，廖业终于可以衣衫半解，任君采撷，而展眉则视心情而定，哪里诱人摸哪里。——当然，她还是有意避开了危险地带，以免廖业把持不住，害人害己。

　　作为一名见过世面的穿越女，聂展眉自然不会因为这种级别的越轨行为产生任何负面的过激情绪，而廖业虽然……咳，见到一截脚踝就把持不住，但他仿佛深谙空不异色色不异空的道理，嗨过之后便也仿佛时过境迁，过后既不会对脚踝的主人另眼相看，也不会因为之前的示弱而举止有异。因此几天下来，两人之间唯一的改变反而在展眉这边：自那次中道崩殂的试运行之后，展眉愈发觉得廖业有趣，心中对他的畏惧防备之情也少了许多，虽然平日里依然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但言语间却愈发戏谑随便。
　　廖业倒似全无所觉，一切照单全收。
　　不过展眉也十分懂得把握分寸，每次只调侃他一两句便不再说。两人沉默着静待兔肉烤好，祭过五脏庙之后，又在原地消磨片刻便草草掩埋了篝火痕迹，于林中藏好坐骑行囊，只带着随身的兵刃前往逐风山庄。

　　逐风山庄虽然依山而建，但所依山势却并不陡峭，宅院集中的那一面更是坡势平缓，山脚甚至修有一条宽阔的马道直通上山，连接各处宅院。若是无人阻拦，来人只消用盏茶功夫便可骑马一路畅通无阻地奔至山顶。不过江湖第一大庄自然不会毫不设防，马道从山脚起，每百步便设一座吊楼，庄中也安插了十数个瞭望台，山庄弟子轮流护卫巡视，虽不敢说是铁桶一般，却也的确守卫森严。
　　不过对廖业而言，这些设置不过是多费些事罢了。他带着展眉绕开大路上山，游刃有余地避过护卫瞭望的视线，先找东面问松园，再找门上扎着红线的暖阁。

　　问松园并不大，园中系着红线的暖阁也只有一间，廖业转过一圈绕回房前，侧耳细听半晌，向展眉低声道：“房中并无高手。”
　　而后便径自上前，推门而入。

　　展眉紧随其后，进门却只见一老一少两位下人打扮的妇人定定站在原地，姿势古怪，面如朱赤，明显已经被廖业点了穴。其中那位老妇人满面怒气，双掌刚刚摆出个进攻的招式，少妇则一脸惊惶，作势转身，似乎要去拿什么东西。
　　廖业正抿唇站在两人身后，他见展眉进来，眼中竟飞速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而后向自己身旁微微偏头示意，便立即退到窗边，做出一副甩手掌柜的姿态。
　　展眉不由笑：“英雄你只管开疆扩土，这等琐事本应由我代劳。”
　　两位妇人立即齐齐露出一个看狗男女的标准眼神来。
　　倒是难为了她们，在被点住穴道的情况下还要挣扎着做出如此高难度的表情。
　　展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先绕过两人向廖业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两位妇人的身后竟还摆着着一张木质的小床，床身不及四尺。再四处望望，暖阁的炕上放着虎头帽、拨浪鼓和逗孩子用的手铃，窗台上还整齐摆着几只布扎的小老虎。展眉叹一口气，不抱什么希望地走到小床边低头观瞧，一眼便见“屋子的主人”在床上睡得正香。小孩粉嫩的小嘴嘟得跟花骨朵似的，头发眉毛的颜色还很淡，兼之白白胖胖，乍一看倒像是襁褓里包了一只汤圆。

　　聂展眉不由哭笑不得，回头打量一番两位妇人的服饰装扮，先问那少妇：“你是这孩子的乳母？这孩子是谁的，今天有谁会来暖阁？”
　　少妇惊恐地瞪着她，呼吸立即又加重几分，面色愈发赤红如紫。
　　展眉只得将声音放得更柔：“别怕，放松，深呼吸，跟着我的节奏，呼，吸，呼，吸……”
　　几次呼吸之后，少妇脸上终于赤色渐退，神色间也少了几分仓皇。展眉这才笑道：“好了，这位大姐，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孩子是哪位向家哥哥的？是向解，向震，向颐，还是向蹇？”
　　少妇在听到向震的名字时，目光不由微微一动。
　　展眉点点头：“原来是向二哥的公子。”
　　旁边那老妇人当即不满地冷哼一声，少妇一惊，连忙闭上眼睛，不敢再有半分动作。
　　展眉闻声看向那老妇人，见她下盘稳健，眼中精光四射，便知也是位练家子，大概还是向震特地请来保护自家幼子的。有这老妇人在场，孩子的奶娘自然不敢再透露什么信息。不过也没什么分别，反正“酉时一劫”必定和这孩子有关，到时不是他爹因为保护他而命悬一线，就是他因为他爹保护不力而命悬一线。只要他们将这孩子护好，其余诸事便能迎刃而解。

　　展眉再环顾四周，见这暖阁里无遮无拦，哪儿都藏不下一个孩子，不由头疼万分。她有心带着孩子另寻地方躲避，却又怕引起蝴蝶效应，再惹出什么计划外的乱子。左思右想之下，她只得向那两名妇人道一声得罪，将她们搬到婴儿床边站好，像对待橱窗模特那般给两人拗出个惊慌护主的造型遮住小床，而后小心翼翼地抱出那小汤圆放在炕上，另拿一张小被将炕上的枕头扎成个襁褓，替枕头戴好虎头帽，放进小床里李代桃僵。
　　一切整理妥当之后，她又重新打了一遍小汤圆的襁褓，自己抱着孩子躲到廖业身后。她抱得并不专业，两手虽也托住了孩子的脖子和屁股，却是将他当做包裹那样竖着抱在怀里，加之她将襁褓整理得又宽又扁，乍一看倒真跟抱着个装衣裳的包袱差不离。

　　廖业转身望向她，目光中似有不解，聂展眉则向他眨了眨眼睛：“假作真时真亦假。英雄，这‘两个’孩子的性命就全交给你了。”不论“银环金粉”指的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还是来人特征，孩子由她亲手带着，总比藏在房中某处要灵活许多。说不定在危急关头，她还能拿狸猫换太子那套骗一骗来人。
　　廖业会意，又示意她再向后靠贴住墙壁，这才转身望向窗外。

　　此时已是申时末，二人只等了一刻左右，便听见外头瞭望台上接连吹响号角。展眉不由精神一振，连忙侧耳细听，却只能听见号角声声，不闻其他响动。又过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才隐约听到外头呼喝连连，声音飘忽不定，似是有数名高手向这边追赶而来。

　　片刻之后，便听有人长啸一声：“朋友站下！”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清脆的鞭响。
　　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当即笑道：“站不得，站不得！向家铁鞭天下闻名，今天小子若是站下了，日后便只能去阎罗殿耍乐啦！万万站不得！”他每说一字，听起来位置便和上一字不同，足见此人轻功绝佳，也难怪他敢来逐风山庄撒野。
　　他刚说完，便听见一记鞭梢击铁之声，那人再笑嘻嘻道：“向家四杰以二敌一，以长压短，未免有失江湖第一大庄的风范了吧？”话音刚落，展眉便见一素衣蒙面之人破窗而入，跃进房中之后就地一滚，又迅速跳起来向窗外怪里怪气地叫阵，“我听说向家三公子的鞭柄内藏有一金刚橛，橛长一尺，抻出来正好和我的玄铁拐一般长短。逐风山庄若还知道爱惜名声，就进屋来和我实打实地战上一场，也省得叫人家说你们向家子不肖父，虎父犬子！”

　　这蒙面人的站位太靠窗前，聂、廖二人刚好躲在他视野之外。而托他破窗而入的福，展眉现在稍稍错眼便能越过廖业肩膀看见窗外的一线景象，最佳观众席也莫过如此了。
　　这蒙面人双手各执一根二尺长的玄铁拐，身上并无金银两色，全身也不见环、粉之类配饰，看起来并不符合“银环金粉”的描述。而对面屋脊上站着的两名男子都是三十岁上下，丰神俊朗，其中一人右手执鞭，鞭长一丈有余，鞭梢上还拴着三颗龙眼大小的铜球，应该便是向临川的长子向解了。另一人左手执鞭，鞭粗两指，鞭长七尺，鞭柄上装饰繁复，自然就是这蒙面人叫阵的向家老三，向颐。
　　向家兄弟对视一眼，向颐便沉声答道：“此处是我们向家内宅，在此打斗，恐怕惊扰了内眷。你先出来，我们另找地方比过！”
　　蒙面人嘿笑摇头：“出不得，出不得。我要是出来了，两位向公子一定又要追着我打。万万出不得！”说着便后撤两步，退至小床边上。
　　他这一退，余光才终于瞥见躲在墙边的展眉和廖业，蒙面人不由一愣，当即伸手向后，作势要从床上抓起孩子，向颐见状立即飞身下房，挥鞭直指向蒙面人面门，口中大声呼喝：“走！”
　　他这声“走”应该是喊给那老妇人听的，可惜那妇人现在被制住穴道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蒙面人在她面前撒野。那蒙面人见两位妇人不动分毫，似也觉出不对，立即一手调转玄铁拐向外，一手手腕微翻，露出袖中一只银光闪闪的手环来。
　　银环！
　　廖业迅速挥掌拍向那蒙面人，电光火石之间，那蒙面人已经扣动腕上机关，从袖中喷出一道似粉似屑的白烟来。此时正是日落时分，白烟被落日的霞光映得金灿灿的一片，仿佛金粉一般，煞是好看。
　　蒙面人小臂微转，那“金粉”便在屋中划出一道弧线，然而弧线不及扩散成片便被廖业的掌风拍散，又被悉数推回蒙面人那边。
　　蒙面人对那白烟不闪不避，挥手躲过向颐的鞭风之后便翻动手腕再按机括，向颐趁此机会一甩鞭梢，迅速卷住小床反手扔向窗外，向解立即飞身接下小心放在地上，又仗着鞭绳颀长，竟直接越过向颐甩入暖阁，直取蒙面人右手铁拐。廖业则错身换步，连发数掌，将第二波白烟也悉数推回那蒙面人身上，又冲入白烟，一掌拍向蒙面人前心。
　　蒙面人虽然及时闪身错开向解的鞭梢，又将左手铁拐护住胸前阻挡廖业掌风，无奈廖业一掌之力太强，只听咯啦一声轻响，那人的左手小臂竟被生生打断。蒙面人捂着胸口连退数步，哇地吐出一口血来，白布上当即晕染出一朵血花。他自知大势已去，竟随手褪下那银环摔在地上，就地一滚撞开房门，闪入隔间，再从另一边破窗而出，仓皇遁逃。
　　银环甫一落地便爆出一团白烟，廖业再推一掌暂时阻住白烟扩散，回身抱起展眉跃出暖阁。
　　展眉刚刚站稳便连忙解开襁褓摸摸那孩子，见一切无恙，小汤圆兀自睡得香甜，不由抬头向廖业一笑。
　　此时向家兄弟也各自带着两名业已昏迷的妇人越窗而出。向氏兄弟放开两名妇人，刚要抱拳同二人招呼，突然望见展眉怀里抱着的小汤圆，不由都是一愣，目光审慎地在廖业和展眉之间逡巡片刻，又对视一眼，便齐齐拱手笑道：“多谢贤伉俪出手相助，不知贤伉俪尊姓大名？救命之恩，咱们逐风山庄一定涌泉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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