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残

　　客栈中。

　　“药来了。”卿尘端着一碗汤药走进了房间，“子兮，喝药吧！小心，有点烫。”卿尘把药小心翼翼地递给子兮，子兮伸出纤长的手指，捏住碗沿，停滞在半空中，子兮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心有些隐隐作痛。

　　“卿尘，你确定吗？你真的要去那座山吗？”

　　“确定，我做的决定我从未后悔过。”卿尘眼神坚定地看着子兮，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但这一次，她赌定了。

　　“好。”子兮端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明天，我陪你去。”

　　“你？不行，不行，我不能让你再受伤了，你不能去，我也不会让你去的。”卿尘听见子兮也要去，有些慌了，赶忙制止道。

　　“卿尘，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子兮，你别说了，我是不会让你去的，我不能也不可以让你再受伤的，你知不知道啊！”卿尘话刚出口，便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了，她死命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

　　“卿尘，你希望我死吗？”子兮意味深长地看着卿尘。

　　卿尘被子兮的话给吓着了，愣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子兮，你别瞎说。”

　　“那好，我告诉你，我此刻的心情就和你现在一样，你明白吗？”子兮看着卿尘的眼睛，像是要把人给看穿了。

　　卿尘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给惊住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好，我答应你。但你确定你能坚持住吗？这药只能坚持三天！”

　　“我知道，你敢赌，我又有何不敢，我冷子兮江湖混了这么多年，从我记事起，便在刀刃上过日子，生？死？对我来说，早----以---置之度外了。卿尘，你早点休息吧！明早还要早起呢!”

　　“好吧！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卿尘有些担心地看子兮，走出房间，替子兮关上了房门。

　　卿尘心不在焉地走回自己的房间，自言自语道：“我到底是怎么了？我离开夕府真的只是为了调查他吗？还是到最后我早已改变了自己的初衷？”卿尘疑惑着摇摇头，“算了，不去想了，明天---------还是个未知数？”卿尘收拾收拾行装，无意间触碰到一串青色的珠链，这链本来有两串，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她的身边就只剩下一串，她便随时贴身携带------

　　相同的---

　　另一个房间的冷子兮也是彻夜难眠……

　　………………

　　第二天下午。

　　经过一晚再加上半天的收拾行李，两个人准备出发。

　　卿尘从厨房里钻了出来，端着一碗她刚刚熬的药，上了楼，站在子兮的房门外，热气腾腾地升起，她轻轻扣响了子兮的房门：“子兮，你醒了吗？”

　　“哦，是卿尘吗？进来吧！”子兮站在窗前正用一块洁净的白布仔细地擦拭着他的那把剑，在清晨微微的阳光中散发着剑影微光。卿尘开门进来，把药放在桌上，然后偷偷瞟了子兮一眼，气色有些恢复了，脸颊不似昨天那般苍白无力，有了些许的红润。卿尘看到子兮这个样子，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了：“子兮，喝药吧！顺便和你约法三章！”

　　子兮正喝着药呢！听到卿尘的话，差点没把药给喷出来：“咳咳咳----你说约法三章？”子兮看着卿尘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很想笑，但还是尽力忍住了。

　　“你放心，你没有听错。就是约法三章，你想跟我一起去，可以，你必须遵守。”

　　“好。你说吧。”子兮似笑非笑地看看卿尘，心想着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好，我说了，你听好了。首先，第一条，你必须听我的。第二条，你必须听我的。第三条，你还是必须听我的。明白了吗？”

　　“哦。看来，你所有要求都是‘我必须听你的’？”子兮强忍住笑意看着卿尘。

　　“对，你要是答应呢？我们立马就可以出发了。你要是不答应呢？你就给我好好在客栈里休息。”

　　“看来我是非答应不可了。好啦！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我们-------只有三天-----时间。”子兮还没等卿尘反应过来，便拽着卿尘出了客栈。

　　…………

　　荒山一片寂静，杂草丛生，荒无人烟，密密的野树像汹涌而来的林海波涛，像是随时都会把人吞噬般。山上还笼罩着一层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的云烟，一切都弥漫着一种凄寂之感。土黑色的地皮上长满了各种不知名的野草。卿尘抓着子兮的手臂，看着这渺无人烟的荒山：“子兮，走吧？”

　　子兮感觉到卿尘抓着自己的胳膊抓得很紧，知道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不像他，十年前，他便在这种地方吃尽苦头，无数次与死亡擦身而过的感觉，他这辈子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卿尘，走吧！”

　　“哦。”

　　山路崎岖不平，还有一些石子参杂着路上，山上的树似乎都能把人给埋了。卿尘和子兮便深一脚浅一脚地极为缓慢的走着，卿尘边走边四处看看，倒是子兮，一副冷静的样子，只一心看着离自己还很遥远的悬崖的若影若现的轮廓。

　　那时的他，还很稚嫩，却硬是被人扔到这种地方，那种绝望感冰冻了整个心，十年后，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方，却是一样的场景--------

　　“子兮，你看那边，好奇怪啊，这山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花啊！”卿尘拉着子兮透过密密的丛林指着一片花海说道。

　　那片花海犹如人间仙境，每朵花都鲜艳欲滴，子兮看着这片花海感觉有些奇怪，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花，而且数量如此之多，有些蹊跷，但是要想去山顶，这可是必经之路啊！子兮取出了挂在腰间的佩剑，紧紧地抓在手上，以防止发生什么意外。

　　“走吧！我们得抓紧时间了。要不然，十天也到不了。”子兮一只手握着剑，一只手牵住了卿尘，卿尘温润的指尖划过子兮冰冷的掌心，似一道暖流流淌。

　　“哇，好漂亮啊！”卿尘站在花旁，被这片美景给吸引住了，她从小在夕府中长大，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奇特的花。卿尘俯下身子将脸靠近花朵：“好香啊！”这花香气扑鼻，直入心脾。

　　卿尘看着这花，伸手忍不住想摘一朵下来。

　　“卿尘，别摘！”卿尘感觉身后传来一阵低冷的神秘的嗓音，“有毒！”

　　卿尘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扣住，往回一拉，卿尘转了半个圈，拉到一旁：“这花有毒？”

　　子兮放开卿尘的手，踱步走到花旁，慢悠悠地说道：“我虽比不上小漠如此精通了解，但此花我也曾见小漠种过，也略知一二，此花名叫迷幻花，倘若要是被花上的刺给割伤了，便会出现奇异的幻觉，让人神智不清，不过，此花毒性慢，中毒者几天后才会出现幻觉。”

　　卿尘听着子兮娓娓道来，他面对这种情况仍然面不改色，一脸的淡定从容，有些惊叹，但是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哎，子兮，那我们怎么过去啊？”

　　“看见那棵树了吗？”子兮指了指旁边的一棵树，那是棵参天古树，巨大的树冠像一块房顶，枝叶繁茂，厚实，挺拔，枝干粗得就算几个人环抱估计也不够，枝干上挂着长长的藤蔓，直垂到地上。

　　“我们用藤蔓荡过去。”说完，子兮一抬手，从袖间飞出一根琴弦，牢牢地捆在藤蔓上，子兮轻轻一拉，藤蔓便瞬间到了子兮手中，子兮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牢牢地抓着，递给站在一旁发愣的卿尘：“去吧！”

　　“好。”卿尘接过藤蔓，她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她敢拼一拼，卿尘深呼一口气，把藤蔓牢牢地缠在手上，退后一步，闭上了双眼。就在卿尘双脚即将离开地面的那一刻，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卿尘的胳膊，卿尘睁开眼，疑惑地转身看着子兮：“子兮，怎么了？”

　　子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终究还是不敢让她冒险，路程远，她又不会轻功，不到一半就会掉下来的。

　　“你不会轻功，是过不去的！”低冷的嗓音听不出任何色调。

　　“那怎么办？”

　　“我带你过去。”命令的语气让卿尘不容拒绝。

　　子兮把卿尘手中藤蔓接过，抓在手中，另一只手握着剑，然后看看站在一旁傻傻呆呆发愣的卿尘，有些好笑：“过来吧！”

　　“哦。”卿尘慢慢地走到子兮身边，伸手环抱住子兮的腰间，他很瘦，却拥有结实的身躯，宽阔的胸膛，卿尘不知不觉脸有些红了，心扑通扑通直跳，她从来都不曾离任何男人如此近，她把脸埋在子兮的胸膛里，不敢抬头让他看见，她闻道了子兮身上一股淡淡的荷花香气，沁人心脾，这让她想起那一次争地铺时子兮把她抱起来，也是如此的香气。

　　“抱紧。”子兮冷冷的声色听不出任何内心的想法，子兮，真是个让人猜不透的人!子兮抓着佩剑轻轻一登脚，两个人便凌空飞起，越于花海之上，飘渺的衣袖在风中一闪而过，只留下一袭的白衣在迎面吹来的花香韵风中绽开。

　　卿尘微微抬起头，看着子兮俊美的侧脸在微光下泛着柔美的光亮，心中不禁一触，赶忙扭过头去，只听到有些焦急地嗓音：“抓紧。”

　　原来这藤蔓禁不起两个人的重量，有些裂开了，子兮心中有些焦急，不能在中途掉下来！子兮拔下剑往身下花海丛中一扎，几只花被拦腰折断，向上飞溅，卿尘一低头，一惊，那几只花连着刺直向子兮脚踝扎去，卿尘顿时第一反应就是不能再让他受伤，她尽量保持上身不动，脚踝轻轻一勾把花挑开，卿尘顿时只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她知道意味着什么，但她对她所做的不后悔。

　　子兮把剑扎到土里后，有了一个支撑点，脚尖往剑柄上一踩，扔掉了藤蔓，便直接带着卿尘飞到了另一边，然后稳稳地降落。

　　卿尘一下地，便赶忙放开了子兮。子兮转身再次伸手用琴弦系住剑柄，轻轻一拽，那把剑别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稳稳地降落到子兮手中，子兮将剑放入剑鞘之中，挂在腰间，转身走到卿尘身边，问道：“还好吗？”

　　卿尘被突然走到身边的子兮吓了一跳，赶忙扯过裙摆遮住有条血印的脚踝，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没事，没事，不用担心，倒是你------你刚才使剑有没有影响你的伤口？”

　　“无碍。”

　　“哦，那我们赶紧走吧！”卿尘整整衣服，转身向前走去。

　　…………

　　一路沉寂。

　　卿尘在前面走着，子兮在后面跟着。

　　突然间，卿尘停住了脚步，她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好饿啊！”卿尘摸了摸肚子，转身对子兮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你累不累，饿不饿？”

　　子兮听着这话，立即就明白了，这傻丫头自己饿了，又逞强拉不开面子不想说自己饿了，便反过来问自己饿不饿。子兮倒是想看看她能说什么，于是笑笑说：“不饿。”

　　“不饿？你怎么可以不饿呢？”

　　“怎么了吗？”

　　“哦，没事，没事。”卿尘有些失望的转过头去，继续前进，只是放慢了步伐。

　　子兮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在卿尘身后缓缓跟着，只是眉眼间多了一份遮不住的笑意，他倒是想看看这傻丫头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卿尘慢慢走着，只感觉脚步越来越沉重，脑袋感觉有些晕晕的，突然间，眼前一黑，应声倒地。正在后面走的子兮被突然倒地的卿尘吓住了，赶忙跑上前去，查看卿尘的情况。

　　“卿尘？卿尘？你醒醒！”子兮单膝跪地，半扶着卿尘，轻轻拍打着卿尘的脸颊，着急地询问道。

　　“嗯-----子------兮--。”卿尘吃力地睁开眼，看见了子兮，“没事，没---事----”卿尘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只感觉全身无力，软绵绵的。

　　子兮见她全身无力，便伸手将她抱起，她温暖的气息轻悄地呼吸在他素白的衣衫上，她柔软的小脑袋轻轻地靠在子兮坚劲的臂膀上，子兮一抬眼，看见卿尘的脚踝处有一道鲜红的血痕，心下一阵大惊：

　　她竟然中了迷幻花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没说？但是，这毒我也曾不小心中过，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发作，她怎么会突然晕了呢？该死的，我怎么忘了，她的背上伤还没好，虽然凝露丸能清除体内毒素，保她性命，但是她背上那些小口子也不是说好就好的。

　　天色渐渐有些暗了，阳光也微弱了起来。

　　子兮抱着卿尘，脑袋快速地运转思索着，心渐渐有些乱了，他看看周围杂草横生，天色也不早了，要是到了夜间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出现什么毒物，发生什么意外，他克制住自己对于卿尘内心的惊讶与疑惑，冷静地抱着卿尘快步向前走去，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妙吧！子兮就这样抱着意识有些不清楚的卿尘渐渐远离，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背后的伤口牵扯的疼痛。

　　“子兮。”卿尘半眯着眼看着子兮□□的下巴，虚弱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

　　“我没事，我这是饿的，昨天晚上又一晚没睡觉，体力不支，有些眩晕罢了！你放我下来！”

　　卿尘看见自己躺在子兮的怀中，脸腾一下红了，挣扎着想要下来。

　　子兮抱着她，没有任何放下她的意思，反而加快了步伐，半晌，悠悠地开了口：“你脚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哦，这---------是--------”卿尘支支吾吾地硬是没说出口。

　　“是迷幻花吗？”子兮眼神看向远方，淡淡地问道。

　　“--------”在这种时刻，卿尘保持了沉默，倒是让子兮确定了心中的疑虑。

　　“是什么时候的事？”

　　“--------”

　　“你不说就算了。但是，从今天起，你必须给我寸步不离，我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每一个字就像一个命令，重重压在卿尘心上。

　　“哦。”卿尘老老实实地答道。

　　又是一路沉寂。

　　卿尘就这样躺在子兮宽阔的胸膛里，感受到子兮均匀的鼻息，倾听到子兮有力的心跳声。她感觉到很温暖和安全。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小声地开了口：“我重吗？”

　　“你说呢？你没吃什么就这样了，那吃了东西岂不是？”子兮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子兮还真是少有的开玩笑。

　　卿尘听见子兮的话，脸红的像一个煮红的虾，假装生气地说道：“我很轻了，好不好，要不然------你放我下来。”

　　子兮笑笑，没说话，突然间，他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卿尘好奇地抬头看看子兮，还未开口，子兮却像猜到卿尘想什么似的，开口说道：“你看那边！”

　　卿尘扭过头去，极其别扭地勾着脑袋，借着夕阳仅剩的光亮，看着远方隐隐约约一个黑色的轮廓，有些欣喜：“那是屋子？”

　　“嗯，应该是吧！”

　　卿尘听见子兮的话，顿时来了劲，睁大了眼看着远方的黑影，一个翻身，从子兮怀间翻了下来，轻飘飘地落了地，惹来子兮惊讶的眼光。

　　“赶紧走吧！天色也不早了，到哪儿正可以歇歇脚，补充补充体力，顺便--------给你熬点药喝！”说完，便想拽着子兮离开，结果却变成了子兮一路半拖半拉着卿尘赶到了那个黑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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