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是谁戴着虚假的面具?
内容标签: 正剧
 
主角 视角
赵芸芸
陈顶天
配角
陈立地


一句话简介:世界上总有人戴着面具活着

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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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6231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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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

作者:说的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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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P1
      赵芸芸老远就看见地瓜叼着根已经熄灭的烟头在门口等她。
      “大小姐,你怎么才来,人家都快要撤场了。”地瓜压低了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脸上却笑跟朵花一样灿烂,突然扬高嗓子“哎呦,小姐请给我对对您的会员号……哦,有有,请进!”
      一间会员制的酒吧,耸立在A市市中心。没了灯红酒绿的庸俗,多了分隐匿喧哗中的神秘。
      不知道谁曾经说过,追究过去会有更多遗憾。可这偏偏就是警察的活儿。三年前一桩没有终结的走私案,最又重新浮上水面。
      优雅的黑白键悦动着弹出轻盈的曲子,拂过耳郭后一阵瘙痒,摩挲过后,凉的刺痛。
      赵芸芸就是这种感觉。
      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仿佛重新注入清澄的血液在眼眶里温润的滑过。
      “顶天立地,能给我一杯么?”赵芸芸稳着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指甲蹭着MENU上最低的那行小得几乎用肉眼看不到的字,抬起来头“是什么口味的鸡尾酒?”
      戴着玫红色小领结的酒保那长得欲翻翘的眼睫重重一扫,手上忽停的动作继而如贯进行着。
      赵芸芸心下一惊。
      那双眼睛,太像了!
      就像暴风骤雨欲来前的海面,波澜壮阔处变不惊一望无际,那双黑绒丝般的瞳眸中纠结缠绕的情感竟然如此相似,那根本就如同一人的同一双眼睛。
      沉痛的记忆扑面而来。
      他睿智机警谦逊儒雅,赵芸芸那颗女强人般的心,不知道在时候开始软化决定死心塌地的追随着他,他身材高挑相貌英俊,从警校里就开始对他的迷恋,即使尸体被海水泡至发肿发涨无法辨认,赵芸芸还是一眼便知道是他,陈顶天。
      “美侣,他是聋子,听不到的,你用手指像这样”地瓜操着不咸不淡的南方口音扑到酒吧吧台旁边,指尖压着MENU“指一指,他就知道你点的酒。”
      地瓜能在赵芸芸面前笑得肆无忌惮,时不时露出牙帘上那两颗金灿灿的牙。缺的那两颗牙,就是让赵芸芸一脚踢没的。
      “呦,进门的时候还北方大老爷们,怎么这个时候又变成南方来的胖子了?”
      地瓜打着哈哈,左右一瞟,咬着嘴唇压低声音“大小姐,你怎么才来,人都从后门走了!”
      “我正出任务呢,有没有带眼熟的?”
      地瓜摇摇头“我也正好出任务呢”扭头撇着洗手间的方向,拉低了声音“今天吃得有点杂,人进来的时候,我……我憋不住了……不过……”
      酒保端着调好的鸡尾酒,被忽明忽暗的刺眼射灯晕染着,从圆形吧台后面沿着弧形朝着赵芸芸二人走来。
      赵芸芸薄薄的眼睫轻巧的一甩阻止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地瓜。
      她知道,那扎着玫红色小领结的酒保绝对不是聋子。

      P2
      三年前的案子被拉出来重新立案侦查,不但队里有顾虑,连市局答复要开会商议。
      “爸,您是局里主持工作的局长,重新立案之后,于公于私,这个案子必须给我们队。”赵芸芸乖顺地夹了块鸡腿肉放进赵天的碗里,吧嗒吧嗒眨着水灵灵的眼睛,乞求似的目不转睛盯着老爸看。
      赵天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娘胎里出来就是美人胚子,偏偏这柔柔弱弱的外貌成为她“欺人”的利器,脑袋转得快,手腕硬得很。有时候真的怀疑,他的这个肩膀上带星的女儿到底是投错了胎,还是入错了行。
      “芸芸,现在这个案子是不是能够重新立案,局里还在讨论,不是你说重新立案就能重新立案的。”
      炯炯有神的羽睫突然底扫,顿时凝结的空气急坠,眼里连一丝表情都看不出。
      “吃人的大鳄回来了。”
      一改迫在眉睫的急促,沉重的吐词仿佛扼制住脖颈几乎窒息,瞳眸明澈带着不易察觉的氤氲“这次,我要亲手抓他。”
      赵天放下碗筷低声叹息。浓重的喘息声丝毫无法打破几乎凝结成团的空气,反倒更添一丝沉冗。
      那条大鳄,他想抓。
      “赵局,蒲家三兄弟难得同时在境内长驻,这是个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目前局势还不明了,顶天,这个先放放。”
      “蒲甲昨天才回国,蒲乙蒲丙刚刚从东南亚过境,这个机会不能错失!赵局,我们布控了这么些年,不能白白让他们从咱们眼皮底下溜走!”
      “蒲甲这番折腾回国,肯定有大动作,顶天,你这个行动我私下同意了,但是,前提是你每隔两天必须给我消息,接头密码必须使用动态密码。”
      “明天,会把你新的身份证给你,一定要千万要记住,一旦察觉危险,必须马上无条件撤离!”
      赵天没有意料到,陈顶天那时郑重的点头,竟然会成为他们最后的永别。
      赵天还记得,陈顶天的刘海长得几乎戳到眼睛,遮住了半边额头,光洁的额头下那双眼瞳,如鹰般清澈神勇。
      赵芸芸还记得,陈顶天的额头上有块凹下去的伤疤,那也是她不小心一脚给踢的,打那次之后陈顶天伤口所在的左眉毛终日不得见天日,每次还是顶天熬不住恼人的刘海,去找赵芸芸带他去剪头发。
      后来,赵芸芸踢人从来不往头上踢,除了偶尔的一次意外。
      蒲甲名下经营着两间公司,为两个弟弟蒲乙的毒品和蒲丙的军火披上既华丽又合法的外衣,法人代表,当然是头脑灵光的蒲甲。
      也就是大鳄。

      P3
      “赵队,你那个神秘线人到底是谁啊?!发过来的不是乱码就是无法破译的无逻辑数字!”队里的电脑高手一个上午都愁眉苦脸的对着显示器,秀眉几乎折成倒八字,捧着地瓜从会员制酒吧里的VIP包房里捡来的一叠撕得乱七八糟的废纸。
      “这简直就是浪费我宝贵的时间精力还有脑力!肯定是我超高IQ和EQ,羡煞旁人,连老天爷都嫉妒我!”
      小伙子名字叫丁甫,队里资历最浅的老幺,长得可是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被妈妈宠得说话都奶里奶气,每次都能把你身上的鸡皮疙瘩抖出一整箱来,出个门还非要抹点防晒霜,一看就不是出现场的料,可不是,人家学的就是高科技的东西。
      “行行行,你IQ高EQ高,就是身高不太高。”赵芸芸笑着接过丁甫递过来的文件夹。
      丁甫皱着鼻子以示不满“那是爸妈给的,我有什么办法?除非赵队你资助我去做断骨增高!”
      说罢便挑着眉毛眯着眼睛盯着赵芸芸看,见赵队瞟都没瞟自己一眼,毫无办法只能示弱“没有任何相关的数据,日期、地点、人物、内容,一个关键字都查找不到。”
      如果陈顶天在那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
      赵芸芸就这样突如其来的陷入沉思,可是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个装聋的酒保。
      凝黑的瞳眸中低沉阴郁和怒气中的顶天竟然如同复制般相似,浓密的眼睫和高挺的鼻梁似乎都是为了衬托那粒耀眼的血色黑钻而存在的。
      “赵队!”丁甫的脸竟然已经横到赵芸芸眼眶边上了,陷在椅子里的人依旧丝毫无反应,丁甫憋足了一口气“赵芸芸大队长!!!”
      “干嘛!”
      赵芸芸被喷了一脸口水,提着嘴角正准备要教训人,突然旁边的高博悠悠的扔来一句“丁小朋友,你不知道我们赵队的一脚能把你脑袋踢个洞哦?”
      丁甫立刻往后一缩,一步三回头的往后退“赵队,你线人到底是谁啊,我上辈子是不是得罪他来着,净给我找折腾。”
      “我要是皱纹多了,找谁赔去?!赵队你就行行好,告诉我你的线人是谁在哪里,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高博扭过来头,瞪着足够大的眼睛“赵队,你确定是你招了个高学历高IQEQ的知识分子而不是个会撒娇的娘炮?”
      “高博!!你下次电脑坏了可别求我!”
      “呦,小伙子开个玩笑都不行啊,来来来,小盆友不要生气啊,叔叔带你去看金鱼啊……”
      赵芸芸看着打打闹闹的队员,突然想哭。
      是离开他太久,还是他离开太久了。

      P4
      赵芸芸非常确认,那天出现在酒吧里的就是蒲家三兄弟。
      蒲甲打电话报警说他公司的跑腿小弟失踪了,名字叫陈顶天。蒲甲能喊出陈顶天的名字,大家都不约而同的下意识了加快步伐,希望能够找到一丝生存的曙光。
      那天下着滂沱大雨,天际的云像染了墨般乌黑,漆黑的夜挤压着空气,战栗的心脏仿佛被吊在半空,连呼吸都变得颤抖起来。
      赵芸芸在高烧后醒来,已经是距离那个雨夜的几日之后。所有的记忆似乎都停止在那个时刻,冷冷的,冰冰的,那具失去了温度了无生机的躯体,变得陌生无法辨认。
      “顶天立地,谢谢。”
      柜台里面的酒保站着没动。
      “顶-天-立-地,谢谢。”一字一句,干干脆脆的从丰润的唇边流出。
      抬手,转身,扎着玫红色小领结的酒保应声而动,从酒柜最靠里拿出蓝黑色不透明的酒瓶,转身回来的时候,慑人的眸子再一次不经意的刮过赵芸芸。
      那种摄心的感觉从脚底迸发,却又神差鬼使般无法抗拒。
      地瓜掂着胖胖的身子凑过来“大小姐,你就行行好,别欺负人家是聋子啊,幸亏人家会读唇语,要不然被你投诉服务态度不周怎么办。”
      “他叫什么名字?”
      “啊?”地瓜抓抓头发,面露难色“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们这都喊工号。”
      “不知道?”赵芸芸耸着眉毛扭过头来“这天上地下的事情还能有你地瓜不知道的?”
      “我又不能飞天遁地我怎么能全知道”顿了顿“听说好像是因为急缺有调酒的技术才让进来的,后来看他干得不错才让他继续留下来的。”
      是么?
      赵芸芸托着下巴,视线扫着背对他们干活的酒保。亲眼见过他两次调制‘顶天立地’鸡尾酒,人参口味的甘苦中渗透着一些梅子的酸甜,人参的苦和梅子的酸看似毫无关联的二者给调酒师完美的调制融合在一起,抿在唇边的那个瞬间,欲拒还迎。
      转了一圈的地瓜又回来趴在赵芸芸旁边“对了,大小姐,现在大家都在说我正在追求你呢。”
      “什么?!”原本就没松缓过的秀眉这下紧得足足可以夹住蚊子。
      地瓜清清嗓子,拍了拍肚皮上因为凸起而皱褶的衣服“美妞,能给爷追……”断裂的只言片语淹没在无声的梗咽中,两腿中间那敏感的痛让头皮酸麻得几乎要脱离开来,旁边一位正好路过的酒保端着空盘子探过脑袋来,弱弱地问道“要……要帮你打急救电话么?”
      优柔寡断的柔冬难以抵过干干脆脆的寒冷,太阳索性足不出户,让低温任性地霸占所有的空间,却无能为力。
      赵芸芸撒气般地跺跺脚,太久没练习,刚刚好像踢歪了。
      “喂!!赵芸芸你往哪里踢!你还没吸取上回的教训呢!”
      “陈顶天大教练,是您的脑袋要往我脚丫子下面伸,这到底是我没吸取上回的教训还是您没吸取上回的教训啊?”

      P5
      布满皱褶痕迹的纸张,在台灯下无处遁形,橘黄色的灯光与纸面上褶皱折痕发生着折射作用,一目了然。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一个小小的皱巴巴的纸团,刺目直白的挑衅。
      那串不起眼的数字,赵芸芸觉得那才是纸团的目的。可是,毫无关联的数字又好像告诉你那是无心插柳。
      “芸芸,你的牛仔外套是不是要反过来才能放洗衣机里洗啊?”
      反过来?
      橘黄色的光透纸面薄薄的透过来,那莫名熟悉的蓝黑色的笔迹像是漂浮在半空中那样,既无拘又无束,仿佛毫无所谓。
      反过来!
      赵芸芸重重地挠着额头前的刘海,她答应过陈顶天,每次都陪着他一起去剪刘海。
      “笨死了,怎么现在才看出来,看来智商真的都被丁甫那个家伙拿走了。”呢喃着翻出自己的手机,迫不及待的拨出那组反着写的电话号码。
      她应该按部就班,仔细勘察这个号码所在地和持有人,不鲁莽行事,可是紊乱的心情几乎牵制着自己无法呼吸,不甘枯坐沉思,那个人的英容笑貌,如影在形。
      电话无人接听,连呼叫等待声也变得诡异起来。想必对方不是善茬,可若仅仅单是以挖坑打埋为目的,何必使用如此直接容易曝露身份的方式。
      “滴滴”
      清脆的短信提示音,硬生生的阻断了浑浊不清的思绪,赵芸芸开始后悔一时的冲动私下拨通这个来源不明的号码。
      ‘陈顶天’三个字赫然印入眼帘。
      赵芸芸身形不稳,靠着桌边,视线紧紧扣着手机屏幕,再次拨通了号码,依旧是无人应接的空虚。
      无法分辨是敌是友。
      ‘滴滴’还是不急不慢的短信提示音。
      这回是图片信息,赵芸芸认得,那是地瓜好不容易从酒吧VVIP包房里偷出来给她的碎纸片的完好无缺版。
      丁甫不是说这写碎纸片毫无有价值的线索和信息?拼起来看似简易的地图!赵芸芸火热急躁的视线几乎要把手机屏幕盯烧一个大窟窿,那头给她发信息的人是谁?!
      凭借着职业的敏感,赵芸芸直觉这个人是直接冲着她来的,要不然就是蒲家三兄弟的死对头。
      蓝黑色的字迹,蓝黑色的酒瓶,酒保那入利刃般深邃得无法探知底线的瞳眸,不约而同的从脑海中崩裂成千丝万缕的思绪,最终全都汇聚在一个未知的关键点上。
      赵芸芸大胆的推测这个关键点就是她需要找寻的,她想要的关键点。
      “拿回局里上技术手段”赵天放下手里茶皿“不许你胡来!”
      女儿的心思赵天明白,可三年前那惨痛的教训让他刻骨铭心后悔自责,如今不能再因为一些没有被证实的线索冲昏了脑袋。
      指针艰难的跳动一格,被几乎沉闷的空气冻结得无法前进。赵天睨着女儿,看不出脸上的神色。
      “爸”清秀的唇终于抿动“这个世界上除了您和妈妈,我只剩下他了。”

      P6
      “没有?!你们这里不是做会员制的么?怎么连个员工资料都没有?你可以别骗我啊!”赵芸芸歪着嘴角几乎要扯上地瓜的衬衫领子,吼道“怎么可能连名字都不知道!”
      地瓜哭丧着圆脸“大小姐,我也只是打工的啊,能活着见着老板还要看人品和运气的!”眼珠子轱辘飞快的转了一圈,地瓜附到赵芸芸耳旁“芸姐,你要调查的那个酒保是不是跟某个通缉犯很像?虽然他看着长得是挺俊有点味道,但一看就不是好人脸!”
      颤颤的收回已经不能撇得再斜的目光,赵芸芸细细地想,那个酒保故意隐姓埋名混进这个酒吧里,肯定不只是为了像地瓜所说的,混口饭吃。
      “芸姐,你不会是……喜欢上家伙了吧?!”
      “你一分钟不说话就怕嘴巴臭是不是!”
      地瓜盯着赵芸芸那不悦的颜色抿紧嘴唇点点头,他能活着,就是靠这张嘴,既是混饭吃的工具,又是吃饭的工具。
      “那他的手机号码你有没有?”
      隔了半响地瓜才胆怯的摇了摇头,赵芸芸真想有一脚踹过去的冲动,不过她忍住了,因为她记住了和陈顶天的约定。
      “以后不要随便踢人,我还无所谓要真的把别人踢伤了赵局肯定要把你关禁闭,还有,你是女孩子,女孩子就要女孩子的淑女气质。”
      陈顶天的捂着刚刚缝合好的额头,半认真半严肃的对靠在他肩膀上睡着的赵芸芸嘀咕着。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假寐的赵芸芸嘴角轻提。
      “哦,对了,虽然没有他的电话号码,但是我知道他住哪里。”放了块醋黄瓜进嘴里,咬得清脆响“上次……好像他是怎么了,我送过他回家,哦,不小心碰到酒精过敏,可厉害了,神志不清的。”
      酒精过敏?!酒精过敏还来做酒保?这个对于那人来说完全是不要命的高危行业。
      冬日里的清晨,在冷风中摇曳着身姿的枯枝盼着即将升起的太阳,温暖融合的阳光驱散繁华都市角落里的阴霾与黑暗,带来无限的生机与希望。
      骨节分明细长的手指将两粒药丸干脆的扔进嘴里,皱着眉头干巴巴的咽下,屋子里那面发黑的墙上,挂着一套酒保穿的工作服,玫红色的领结与屋里陈设格格不入。
      屋里唯一发出的光亮来自床铺上的手提电脑显示器,时而亮得狰狞时而弱得惨淡。
      嘴角干得发涩,男人才想起咽下的药丸卡在喉咙里,这才起身找水。
      男人眼角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床头那叠刚刚履平纸团,微弱的光束为高挺的鼻梁打上华丽的侧影,既远又近,似有若无。迫不及待的抹去嘴角溢漏的水,突然停止动作。
      下雨了。
      给干燥的空气注入湿凝,却阻止了即将破云而升的太阳。
      男人咽下唇腔里最后一口水,站在窗边,稀稀落落的小雨扑灭枯枝的希冀,雨滴落下,在屋檐窗台绽放点点水花,变换无穷。
      换下发旧的棉袄,男人扯下墙上挂着的工作服,正欲出门时,却被意外的来人阻碍了去路。

      P7
      赵芸芸横眉怒视旁边撑着雨伞躲得远远的地瓜。
      “现在还没到上班的点啊,这个时候跑哪里去?”佯装挠挠头,眼神虚瞟着那头左顾右盼的人。
      有居住过的痕迹,地瓜找的地方应该是对的,不过看样子,人不在。
      赵芸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地瓜拍干了身上的衣服凑过来“警察同志,要是我这次能够戴罪立功,我以前的那个底,能不能给我涂了?”
      地瓜原名叫刘德华,跟香港那个明星一样的名字,小时候家里穷没钱念书,依仗体型宽大,在酒吧里做保全,上次一个客人喝醉了闹事他一拳把人家脑袋打了一个洞,那时候留下案底。市里做打黑扫黄专项清理的时候赵芸芸遇上了地瓜,盘问的时候以为地瓜故意用明星的名字拿自己开玩笑,赵芸芸破天荒地起了飞踢,一脚踢没地瓜两粒门牙。
      “等你真的立了功再说吧。”
      “我这不是都把通缉犯的家给摸着了嘛,还不算立功了?”
      “谁告诉你他是通缉犯了?”
      “哎~”地瓜肉肉的手掌一甩“看你紧张的样子,就算不是通缉犯也是个嫌疑犯!”
      赵芸芸摸了摸杯子里的水,仍有余温。
      VVIP房间里的客人喜欢让新来的酒保做现场调酒,酒吧里谁都知道原因,他是个听不到任何声音的聋子。
      “大哥,你的船什么时候能到,我有批货急着要出,越南的鼎爷催得很紧。”蒲丙下意识的用手捂着嘴,却并没有降低音量。
      “不着急”留着稀疏小胡的蒲甲抿口兑了花茶的威士忌,这个酒保的手感很好,花茶的温度和与威士忌的比例都非常中他的意,和颜悦色道“最近风声很紧,不要随便出货。”
      “可是我已经收了鼎爷的货款了。”
      晃了晃手里的空杯,示意站在一旁等候的酒保再来一杯,仅仅皱了皱眉“谁让你那么急着收钱,跟鼎爷道个歉再推推,要是货被条子截去,对谁都是损失。”
      “估计推不了”蒲丙拿起桌面上还有的威士忌自己倒进杯子里“听说鼎爷要参与政变,要是再发不了货……我们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蒲甲夹紧眉峰重重的叹了口气“小弟老哥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这种急钱赚不得,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你见钱眼开的臭毛病终有一天要害死你自己!”蒲甲手中的酒杯顿时失去的力度,杯底的玻璃和大理石桌面刮出刺耳的摩擦声。
      “大哥,你救救我吧”蒲丙奋力哀求道“鼎爷是什么样的人众所周知,得罪了他的都没有好下场。”
      包房吧台里的酒保,手上擦拭酒杯的动作老练有成,偶尔漫不经心的抬眼,鬓发遮挡住的耳朵,却听得仔细。
      他不是聋子。
      来酒吧工作那么久,就只有赵芸芸发现了,他看得出来。赵芸芸能够刻意找上门,再一次从旁印证了他的想法。
      “我的船下个月8号在大港有批已经清关的货物要出,要是你能搭得上,就上去吧。”
      “谢谢大哥!”
      蒲丙那颗悬在刀刃上的心安定的放下。
      只有蒲甲的眉头越蹙越高,脸色越叠越重。

      P8
      那个神秘的号码再次传来短信。
      赵芸芸欣喜若狂的发现那是个包含时间地点的完整信息,要是硬要说缺点啥,就剩下主角。
      大港码头行动部署会议后,赵芸芸少有的表现出满脸担心。那个短信的来源和提供信息的真实程度,她不得不有所提防。她探过地瓜的口风,地瓜那边也是头回听说。
      行动出发前,丁甫急冲冲的传来消息,他又重新分析出了碎纸片上的信息,拼出来是副简易的地图,地理位置不是大港码头而是城市另一端正在挖掘的轻轨隧道。
      队里没有人知道赵队的消息来源。
      可是赵芸芸却执着的偏向了大港码头。因为那个轻轨隧道她已经摸查过了,路不通水也塞,不可能让蒲乙的毒品和蒲丙的军火有流通的可能。
      凉风摩挲着指间缝隙,赵芸芸努力思索着,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整个刑警队在大港码头扑了个空,连轻轨隧道那头也水静河飞一切如常。
      “赵队,你消息不可靠,你的线人肯定有问题。”丁甫捂着被从车窗缝隙中挤进来的风吹得东歪西倒的刘海皱着眉说道“到底是谁啊,我就觉得肯定是线人搞鬼害我们扑个空白欢喜一场。”
      凌乱的刘海,赵芸芸又想到了陈顶天……和那个扎着玫红色领结的酒保。夜空里寂静落寞,一颗可以眼见的星星都没有。
      顶天,你在哪里,告诉怎么办。
      赵芸芸想哭,可是静谧的凉风鞭笞在脸颊上的疼痛,告诉她现在不是脆弱的时候。
      “遇到问题,反向想想,明白吗?”
      “……”
      “小笨蛋一个,从你想要的结尾向开始反过来想想看,厘清思绪,不要受外界因素的干扰。”
      陈顶天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好听,让人痴迷让人沉醉。
      摒弃掉无干的因素,思路没有变的清晰反倒更加紊乱,到底是哪里出了岔乱。
      “芸芸,你到现在还相信那个神秘短信?听爸爸的,拿回局里上技术手段,这样才能帮助你解决问题。”
      赵天看着女儿摸着手机魂不守舍。
      赵芸芸拉耸着肩膀苦笑着,不可思议的是自己更加相信神秘短信,这意味着她认为是队里的队员将大港码头的行动部署泄露出去。
      赵芸芸自己想着也可笑,这怎么可能。世界上有不可能的,就有可能的,谁能够说个准的呢。
      等待是遥遥无期的漫长,考验着所有人的耐心。
      蒲甲蒲丙是,赵芸芸也是,陈立地更是。
      枕头下那张相片,已经皱得几乎要从中间断裂开来,可仍被平直的压在枕头底,那是身穿警服在阳光下笑得灿烂的陈顶天。
      那俊俏的笑永远停留在三年前的那一天,陈立地铭心刻骨的那个夜晚,他亲眼看着哥哥被反绑双手裹进麻包抛向大海。
      陈顶天的一生奉献给警察这个职业,陈立地要完成哥哥未完成的工作,祭奠哥哥的亡灵,将蒲甲集团成之于法。他曾经听哥哥提起过,蒲甲特别喜好调酒,便决定以此成为突破口,花了一年多精心学习调酒,即使几次因为酒精过敏休克差点丢了性命也不曾想过放弃。
      那是哥哥的命,哥哥付出最宝贵的生命。
      从小自己就是大人眼里的坏孩子,不但读书成绩不好还不听话,到处打架惹事,每次都是哥哥收拾自己闯的祸。
      陈顶天和陈立地没有父母,陈立地能安然的活到现在,都是陈顶天拉扯他长大,懂事,成人的。
      “只要头顶天,就有脚立地。”

      P9
      “短巷,阁楼”
      赵芸芸看着手机屏幕,仿佛屏幕上的字回会随时消失不见,仔仔细细的重复看了几个来回。
      上次地瓜带去的那个地方。赵芸芸几乎要放弃的那个地方,甚至是她几乎要放弃的那串数字。
      那双眼睛,真的一模一样!赵芸芸看着那深澈不见底的眸子,眼眶的湿重和鼻头的浓酸,差点失控。
      “蒲丙有批货急着要去越南,一直在找机会。”
      赵芸芸就知道,她的直觉没有错,可是她必须保持警察的敏感度“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相信陈顶天么?”
      跟陈顶天几乎一摸一样的声线在窄小的空间里与耳膜发生急剧的碰撞,拔撩扣动着心底那根紧弦。
      “可是,大港码头扑空了。”
      “大港码头的船是蒲甲亲自安排给蒲丙的,如果你信得过陈顶天,就请相信我陈立地。”
      顶天立地。
      “那杯酒”赵芸芸歪着头,看向窗外被繁星照得发亮的野草“是专门为你哥调的么?”
      陈立地摇摇头“是为你调的。”眼角闪着清澈柔和的光,陈立地扯回飘远的思绪,笃定的说“只有你会点这个名字的调酒。”
      队里加上自己总共11……不对,10个队员,除了前年刚刚进来的丁甫和高博,其他都是跟过陈顶天的老队员,赵芸芸审视着大办公室里的每个人。
      她相信陈顶天,自然信得过陈立地。但是要是说刑警队里有问题,她更不愿意相信。
      “蒲甲手上还有一批货要出,我们每个人都要盯紧点。”例会上,赵芸芸严肃地说道“上次大港码头扑空,很可能已经打草金蛇,所以接下来的任务大家要更加小心谨慎。”
      “赵队,我个人感觉上次大港码头可能是个坑,引我们往下摔。”丁甫用手指推推眼镜“这条线索我们还要跟么?”
      要跟,而且是主线!
      “先放着,再看看。”赵芸芸笑着回答“这要怪我对线索来源审查程度不够深刻,我已经给局里写检讨,在这里要跟大家道歉。”
      “线索哪里来的?”
      “我说丁甫你怎么老是问同样的问题啊?”高博托着下巴,嘴巴努向举手发问的人。
      “还不是你们每个人整天给我各种各样的碎纸片烂硬盘什么的让我分析,我要搞清楚来源才能更准确的分析数据有效性啊,要不然你当我是神仙什么破烂都能研究分析出个所以然来啊。”
      “呦,终于承认自己IQEQ是吹高的吧。”
      “你吹也高不了!”
      丁甫,高博,赵芸芸若有所思看着斗嘴斗得正欢的两人,一时之间突然没了思考的方向,有点乱,还是上天台吹吹风吧。
      老林端来一杯热茶。
      “谢谢”赵芸芸接过“这么晚还不下班,嫂子呢?”
      “陪孩子睡了吧”撇嘴笑笑“赵队,第一次见你这个样子呢。”
      纸杯里的茶晃在手掌心里,氤氲的热气蒸腾而上,让眼前一片虚无缥缈。
      “你在想,要是顶天在,就好了,是不是。”
      虚疲的视线投向不知名的远方,赵芸芸苦笑着道“大概是我以前太依赖他了。”
      老林敛起神色“三年间队里所有的案子不是都处理的很好嘛,不能这个案子涉及到顶天就束手缚脚,没了主见。”
      “这太不像赵队你的风格了!”
      老林的话就像浓郁的美式咖啡那般苦涩,但让人醍醐灌顶一下子清醒过来。痛苦的沉迷于过去对现在是无济于事的,只有放开心怀,从当前出发,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做人如此,破案亦然。

      P10
      陈立地的调酒手艺深得蒲甲欣赏,隔三差五就要点名陈立地为他的VVIP包房单独服务。
      不过自从赵芸芸在大港码头扑空之后,这种单独点名服务少之又少。陈立地深感这种情况不妙,是不是蒲甲知道些什么。
      反倒赵芸芸保持了一改往日的淡定。
      蒲丙的那批货一天不出,她就知道机会一直都在。
      借着局里进行“重大案件专项清理”活动,局里对蒲家三兄弟的案子进行了重新立案,并同意赵芸芸全程监控的请示,海陆空严密布控,为了的就是截住蒲丙焦急要脱手的那批货。
      “全市陆空全面布控,一旦发现可疑报关清单,我们立即可以进行清查行动不用等审批手续。”
      队里的例会,赵芸芸宣布着局里的决定。
      “港口呢?”老林问道。
      赵芸芸放下手上的文件,略有所思的回答“由于重大案件专项清理这个项目,全市刑警人手紧张,鉴于上次大港码头行动后,蒲家三兄弟有所警惕,局里考虑码头出货的可能性不高,所以决定全市两个码头采取日常监控。”
      眉尾略挑,赵芸芸环视会议室。
      二楼小包间点了‘顶天立地’,陈立地下意识的举着托盘朝着转弯处的包间走去。
      推开门那震耳欲聋的‘噪音’几乎把陈立地轰出门外,一个踉跄后才看见赵芸芸捧着麦克风扯着嗓子正嘶吼着“你快回来”。
      看见陈立地推门进来,赵芸芸停下她那没一个歌词在正确乐调上的‘咆哮’,示意来人将调酒放在桌子,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按照惯例,调酒师上门需要给‘小费’。
      陈立地顺从的收下赵芸芸递来的信封,道谢后转身出门,没有半刻的多余停留。
      赵芸芸要逼着蒲甲和蒲丙从港口出货。位于内海的A市虽然为省级行政城市,由于所处特殊的地理位置,港口货运线路单一成本较高,所以相对运和陆运繁华,水路运输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故意加紧对空运和陆运的查处力度,无疑是放松了对港口的监控,让蒲甲蒲丙更加倾向港口出货。
      “大哥,鼎爷下周要亲自过来提货!”
      蒲丙气急败坏的冲进VVIP包间,脱口而出。闭目养神的蒲甲虽来不及阻止,但却阻去了蒲丙继续的话语。
      瞄着吧台里的低头忙碌的酒保,蒲丙压低声线“哥,怎么办,要是我们不出货,鼎爷要我们四倍价格赔偿!”
      蒲甲坐直身子“稍安勿躁,现在风声紧,鼎爷来的时候,我亲自会会。”
      “那货怎么办?”
      “急什么,急了就能把货送出去?!还有,小弟说有个女条子经常在这里附近出没,你给我注意点,别那么莽撞。”
      “知道了,哥,下周鼎爷来的时候,你一定要亲自出面,鼎爷老早就说想要亲自见见你。”
      陈立地擦干净吧台上最后一滴水,拧干了抹布晾在架子上,回到更衣室换下工作服,迎着漆黑的风,直到闻到海的咸腥味才停下脚步。
      赵芸芸已经被针扎般的海风刮得没了体温,在海边蹦蹦跳跳的暖暖身子。陈立地来的时候,就看见赵芸芸光着脚丫子,在沙滩上乱跳。
      没掩住笑意,陈立地上前给她披了上自己的外套。
      “短信联系不好么?”
      “不好。”斩钉截铁,赵芸芸抬头“我跟你哥一样,只相信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无奈的耸耸肩“你们刑警队个人的通讯方式不是受独立密码保护的?”见赵芸芸没吭声,陈立地自己接着说“那也是,蒲甲知道你经常到酒吧。”
      满脸的惊讶没有让海风吹得变形“我这几次去,都没有通知地瓜,故意躲开他了。”赵芸芸利索的把鞋子穿好,拉紧披在身上的外套,跟上要走开的陈立地。
      “我觉得,你们队里有问题。”
      半响,陈立地终于开口。

      P11
      到底是谁?
      可能是谁?
      谁不可能?
      谁都可能!
      橘黄色的柔光灯突然变得刺眼。拍了拍灯罩,让灯光打到墙上。陈立地的直觉跟自己不谋而合。
      大港码头就是最直接的例证。陈立地直接从蒲甲处探得消息,没有经过任何审批环节直接在队里部署行动,结论只有两个,要不是陈立地听错了,那就是队里出了带着虚假面具的人。
      陈立地告诉赵芸芸下周越南的鼎爷要过来压货,蒲甲极有可能亲自出面,这个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队里的例会上赵芸芸询问了一圈有没有关于蒲家三兄弟最近进展,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摇头。
      “我这里倒有个消息。”赵芸芸清了清嗓子“下周蒲乙要回来。”
      “结婚”赵芸芸的尾音还没从唇边消失,那头丁甫咳得差点断了气“赵队……咳咳……咳咳……您是哪里来的消息啊……咳咳……”
      高博皱着眉头嫌弃地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擦着被丁甫喷湿的桌面“都跟你说了N百次了,开例会的时候不要喝水!”
      “人要……咳咳……多喝水……咳咳……排毒才能健康,像你这种……咳咳……不爱喝水的人身体里面肯定很多又黑又臭的毒素……咳咳……”
      “咳死你!”
      赵芸芸笑笑“我也觉得有点离谱,可这是通讯大队上了技术手段截取的消息,可信度蛮高的。”
      “走水路么?”老林摘下老花镜,蹭到衣角上搽两下。
      “嗯,带着未婚妻搭乘飞机,目前具体的时间还没有分析出来。”
      “太不可靠了!”
      丁甫皱着软巴巴的脸蛋,甩着手臂大呼“赵队!这个任务现场我不出啊。”
      “那你去高速路口排查喝西北冷风吧。”高博冷不丁横着脸过来“我跟你换。”
      “不用换了,谁都有任务”老林扯开两人“高博和丁甫两个小朋友收拾收拾跟车出发,赶紧的,别磨蹭啊!”
      看着老林欲言又止的摸样,赵芸芸倒了杯热水,给老林端过去。
      视线跃过老花镜,老林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赵芸芸“赵队,现场监控表我都排好了,等会给你发过去啊。”
      赵芸芸没吭声,视线直直戳着老林。
      老林脱下老花镜“决定要做,就不要犹豫”,端起杯子沿杯口把热气吹散“赵局带我们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定要听信任的人说的话,不管是好话还是丑话。”
      那么巧,陈顶天也这样跟自己说过呢。
      “顶天也这样跟你说过吧,他可是赵局的得意门生呢。”
      老林笑笑,戴上眼镜重新开始忙着手头上的工作。
      时间的指针跑得不仅不慢。这个是全世界都在遵循的规律,没有加快,没有放缓,总是踏踏实实的跳过每一格。
      一直被蒲甲长期包用的唯一一间VVIP房间周三以后竟然没有预定消息。陈立地感觉蒲甲蒲丙出货的时间到了。
      很符合蒲甲的行事风格。周三周四,三与四的交接点,不是生就是死。
      陈立定将消息告诉赵芸芸,让赵芸芸做好准备。

      P12
      “周三周四周五,蒲乙这几天随时有可能从内蒙飞回来,老林布置好的三个小分队,大家按部就班随时向老林报告自己的状态,另外,丁甫,向上级请示特种部队的支援。”
      “是的,赵队。”
      赵芸芸敏锐的感觉到蒲甲这次仍然会在大港码头出货。大港码头地处偏僻位置,码头周围位置平坦无建筑物,埋伏难度高容易被发现。
      赵天从分局拨了两支特警小分队给女儿,一支分队由老林带,另一只由赵芸芸亲自领兵。
      心中的那种惴惴不安无法掩盖。倘若队里没有那面具人,她便负荆请罪当着全队人公开领罪认罚,只是这次的行动能最终成功么?
      借着巡查的空当,赵芸芸又到大港码头暗查过两次,使她更加笃定蒲甲会在这里与越南鼎爷碰面。
      这种军火交易不是像其他生意那般双方坐下来喝两杯茶,谈谈合同,磋商价格,而是钱货两清之后立即闪人,多停留一分钟变数就多一成。
      大港码头远离中心地势平坦沿途暗礁丛生,岸上水下埋伏均有难度,更加重要的一点是,大港码头靠近外海,离公海非常近。
      “到了公海,你们就安全了”蒲甲托腮灭掉指间的烟。云雾缭绕间,蒲丙点点头“鼎爷明天就到了,大哥你意思如何?”
      尖锐的眼神中散发着不易察觉的忧虑“丙,最近我的感觉很不好。”
      “怎么了?小弟不是说条子全扑在机场和高速上了么。不要担心了,做完鼎爷这单,我们去国外休息一阵子,最近哥太操劳。”
      “你和蒲乙两个少给我乱折腾我就谢天谢地了。”
      “放心吧,哥,货已经备在大港附近了,只要鼎爷的船到,马上就可以出货,条子一定料不到,我们还会在大港出货。”
      徐风拂过双颊。
      是春了吧,陈立地想着。哥哥出生的时候,春天的嫩绿赶跑了冬天的苍白,春露滋润着大地万物,唤醒还在冬眠的动物,一切生机勃勃。
      本应该是这样的,他的笑,他的泪,都长眠在大家的心里,只等每年的春天,无缘无故的让人思念。
      抹去被眼尾框住的湿润,陈立地紧了紧手里的日记薄,暗暗的念叨“哥,我们晚些见。”
      陈顶天喜欢写日记,用文字记录每天的心情,陈立地知道的一切,都是从哥哥那本又厚又旧的日记薄里寻获的,包括赵芸芸、蒲家三兄弟。每天这一小段叨叨絮絮拉家常般的文字,现在由陈立地补充上。
      周三晚上不到10点,蒲甲如往常般出现在酒吧,但是并没有点陈立地的包间调酒服务。
      蒲甲那与往常无异的悠闲神态,让陈立地措手不及。那悠闲自若的神色,似乎隐藏着一丝不轻易察觉的担忧与无奈。
      计划可能要变!
      目前当下最紧要的还是要通知赵芸芸。陈立地知道,这几天赵芸芸带队在大港码头潜伏,刑警队出任务的时候,通讯工具一律关闭。
      地瓜哼着小曲正准备要拉裤链,突然被人从背后锁住了喉咙。

      P13
      大港码头一片风平浪静,偶有货船和工人上货卸货。
      “我靠!!”地瓜气急败坏的把头盔摘下来扔在岸滩上“我这是走的什么倒霉运!!!”在酒吧的厕所里被个戴着摩托车头盔的人拧住了脖子,让他来大港码头吹吹风!
      吹风?
      吹风!
      左顾右盼后发现只有自己的孤影被凉飕飕的海风任意拍打,地瓜一屁股瘫坐在沙子上,任凭混着泥腥的咸味倒灌进鼻腔,委屈地哼哼“知道我和大小姐的关系有什么了不起的么!我刘德华就不能和女刑警做普通朋友?!凭什么拿这个威胁我,你以为我会怕你?哼!”
      啐了口唾沫,用脚边的沙粒盖上,感觉到□□中间一阵阵的泌凉,地瓜低头一看,重重叹道“哎,是啊,小命都捏在人家手上了,裤链没拉算得了什么。”
      可是赵芸芸并没有在大港码头,她临时换了地点。
      那个在建的轻轨隧道一直似有若无轻轻拨撩着赵芸芸不安的心,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张毫无关系的轻轨隧道建设图纸会反复出现在酒吧?
      拨开云雾见晴天,陈顶天整天挂在嘴边的话。
      老林蹲点,看到鼎爷从码头下船,可是蒲甲蒲丙并没有现身,没有交易,没有人赃并获的抓捕就毫无意义。
      凌晨1点,蒲甲结了帐要走。陈立地暗暗在后面跟上。地瓜还没有回来,他就知道,大港码头没戏。
      蒲甲的车一直向郊外跑,陈立地不敢有丝毫松懈怠慢,谨慎地保持安全距离跟着。
      自从上次条子扑了大港码头之后,蒲甲深深觉得条子把大量人力投入其他地方根本就是幌子,他们在伺机而动。摸摸耳鬓上的胡渣,微微的凸刺感将蒲甲拉回现实。
      市里因为新建的轻轨隧道挖了他们的工厂所在的老树林,那里靠近省际,长期了无人烟,蒲丙的军火仓库就在老树林掩盖下山脚,随着轻轨隧道的施工扩大,他们的仓库逐渐曝露,岌岌可危。
      若不是仓库要重新选址,他才不会让鼎爷这种战犯级的人物知道仓库的所在,更不会让蒲丙带着鼎爷直接来仓库拉货。
      就在赵芸芸几乎绝望的时候,由远而近的车灯将处于溃乏边缘的埋伏人员迅速调整至兴奋状态。
      压着水泥和枯叶的味道车轮在近处停下。
      终于聚首。只是,蒲甲非常警觉的将车停在远处并没有下车。
      蒲丙和鼎爷的交易顺利得让人出乎意料。
      就在蒲丙准备清点货款的时候,笑意仍然挂在眉梢,眼角的余光瞄到一个黑洞正对着他。
      埋伏在周围的赵芸芸听到枪响之后迅速指挥包围行动,蒲甲发现情况有异正要驾车离去,却被后面来车毫不犹豫的撞上。
      这个跟那个卧底拥有同样眼神的酒保,蒲甲早就怀疑是他把大港码头出货的消息透露给条子的,从座椅旁边抽出他的防身手枪,朝着陈立地就是一枪。
      陈立地应声倒地。
      赵芸芸赶到的时候,几乎要被眼前的光景吓哭。
      几乎失去意识的陈立地仍就死死拽住已经被随后赶到支援特警控制的蒲甲,鲜红染遍了那没有枚红色领结衬托依旧亮眼的白色工作服,与失去血色而虚白的唇,惺惺相惜。
      她怕再次重蹈那个雨夜的痛,痛彻心扉。

      P14
      干燥龟裂的唇弱弱抿动,赵芸芸用醮湿了水的棉签轻轻地擦拭。浓密的眼睫颤得让人心惊胆战,终于,那个失焦的瞳眸逐渐清澈。
      赵芸芸迫不及待的按响床头的应急灯,仿佛要告诉全世界,陈立地醒了。
      陈立地重伤被送至医院紧急抢救,市里的领导要求不惜一切全力抢救,从手术室到ICU,陈立地那个严重的过敏体质让参与抢救的国内外专家几乎挠破了头。
      老林拍拍赵芸芸的肩膀“赵队,你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我来守。”
      赵芸芸摇头。
      无论躺在病床上心跳几度骤停的是陈立地,还是陈顶天,她这辈子都被注定被缠住,无法轻松脱身,可这样的‘纠缠’她心甘情愿。
      “怎,怎么样?伤口还疼?”迫不及待的问道,赵芸芸手上的动作却是无法置信的轻柔。
      胸口上裂痛带来的灼热感陡升,徘徊至嗓子眼,干涸得几乎要冒烟。陈立地艰难的抖动着唇,努力了半天硬是连一个简单的音节都发不出。
      赵芸芸红通通的眼眶,让陈立地彻底清醒过来。
      哥哥陈顶天笔下的的赵芸芸,虽然各种例如清秀、美丽、可爱、坚韧、火爆、女汉子、刀腿形容词让陈立地眼花缭乱,但从字里行间,无不昭显着陈顶天最怕的一样,赵芸芸的眼泪。
      陈立地扯了手指上夹着的检测仪挣扎着要坐起来,还没等赵芸芸来得及阻止,胸口那火热的洞仿佛被人毫不留情重新挖开,硬生生的,疼得陈立地差点昏厥过去。
      这时的陈立地才想起来,那天的情形。
      “蒲甲呢?”嘶哑着声音,艰难的问道。
      赵芸芸楞了楞,才明白陈立地的意思。
      那天赵芸芸也是事后才得知,越南鼎爷早已经被国际刑警在泰国秘密抓获,一直催着蒲丙交货甚至一反常态亲自来提货的鼎爷其实是国际刑警假扮引蛇出洞的,为的就是抓人赃并获,一劳永逸。至于蒲甲,幸好有陈立地在后面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一撞,蒲甲没能来得及趁乱逃走,被埋伏在远处等待随时支援的特警抓获。至于无端被赵芸芸‘造谣’要结婚的蒲乙也在内蒙被国际刑警抓获。
      赵芸芸顿了顿,抬眼睨着半卧的陈立地,浅浅的眸中少了锐利多了与世无争的淡薄。
      羽睫微闪“你是”赵芸芸眼神中隐约透露着哀怨“计划好了要跟蒲甲同归于尽吧。”
      问得又轻又飘,似有若无似无若有,只有字里行间里才知道的那份沉重。
      因为伤口的关系只能卧靠在床上的陈立地用眼角余光瞟着赵芸芸,没有说话。
      这确实是他的计划,一步一步向死亡靠近的计划。
      把削好皮的苹果切成块状,赵芸芸努了努嘴“医生说你还不能吃东西,不要浪费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吃了吧。”说罢,塞一块苹果进嘴里,咀嚼。
      “天底下只有笨蛋傻瓜才会想着与敌人同归于尽而不是把敌人消灭。”
      耸耸肩膀,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苹果,故作轻松状的赵芸芸咽下嘴里嚼碎的苹果“这个可不是我说的……是陈顶天说的。”
      陈立地望着眼神不安地四处乱飞的人,嘴角微翘。
      曾经的某个瞬间,赵芸芸好像不止一次看到,坐在她面前对着她微笑的人是陈顶天。

      P15
      队里的例会,会议室里坐着的是市里主管公安系统的副市长和公安局的领导班子成员。
      赵芸芸缩在角落里,心不在焉。
      陈立地今天出院,她怕他一声不吭的消失了。自从知道那个家伙竟然比自己还小,赵芸芸那颗‘隔壁老大妈’般的心又启动了,从陈立地能下地自由走动到出院,赵芸芸唠唠叨叨让陈立地差点奔溃要用脑袋磕墙壁,才让赵芸芸抽身回队里开会。
      翻着哥哥的日记薄,‘啰嗦’两个字从来不出现在日记里,呆呆的坐在床尾泄了气的陈立地深深为自己的耳膜哀叹。和哥哥那‘惜字如金’相比,赵芸芸简直可谓‘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赵队”坐在旁边的高博用胳膊顶顶赵芸芸“丁甫……”欲言又止的模样,拉回赵芸芸飘远的思绪。
      “其实丁甫那家伙人挺好的,就是嘴巴不太行……”
      “恩……蒲丁。”
      丁甫原名蒲丁,是蒲家第四个儿子,一直跟离婚妈妈生活在与蒲家所在不同的城市里,进刑警大队之前,跟蒲家没有任何的联系。
      这更加印证蒲甲心狠手辣有仇必报的性格,他在杀害卧底身份曝露的陈顶天之后,竟然用以牙还牙的的方式将自己刚刚警校毕业,对蒲家从事行业毫不知情的蒲丁拉进自己的犯罪圈,蒲丁反抗过挣扎过犹豫过,最终选择了妥协。
      赵芸芸看得出来,从小因为家庭破裂的关系导致蒲丁对修复家庭成员关系的亟需和渴望,蒲甲正是清楚的了解和利用了他这一点,害足刚刚踏入社会的警校毕业的有着大好前途的人的一生。
      浓浓的一声叹息,所有的遗憾都消弭在不言中。
      陈立地捂着伤口,坐在走廊尽头。窗外西下的夕阳,橙黄色的柔光洒满了全身,仿佛令人忘却时值深冬,寒意盎然。
      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一切如往常那般普通,一切又好像焕然一新。眼前这般景象,取决于看景人的心态。
      是终点是起点,同样是取决于人心。
      “走吧,手续办好了。”
      赵芸芸从暗处走来,盛着满身的明媚。
      去哪?短巷阁楼的那个落脚处,估计早被房东收回去了。自从陈顶天考进警校,陈立地就没有跟哥哥生活在一起。陈立地站起来想拎起脚边的行李包,却被赵芸芸一把捞了去。
      “跟着我,今晚尝尝我老爹做鱼的手艺,顺带给你补补。”想当时为了给陈立地抗过敏,几乎把他身上的血全洗过一遍。赵芸芸说得干脆彻底,不留一丝余地给陈立地。
      迈出几步,像是考虑良久,才补充道“你哥哥老爱吃了。”
      陈立地夺回自己的包,老老实实的跟在赵芸芸身后,一步接着一步。没走几步陈立地后悔了,肚子填饱可是耳膜要受罪了。
      几个月之后局里下了决定,破格录取陈立地。可是后面还有几个字:综合考核合格之后才能补充进刑警队。
      陈立地想翻白眼,这跟正常途径有什么区别?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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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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