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光

　　我高二的时候转学到了新学校，如果没有赵然，我想我的高中生活会和以前的生活一样。
　　我性格活泼，他性格冷淡，两人首次接触是在一节体育课上。
　　那时我在图书馆的挂花树下崴到了脚，疼得走不了。在无人可援助时，赵然突然晃了进来。
　　我大喊：“赵然，赵然，帮个忙，我脚崴到了，你扶我去校医室吧。”
　　他对于我的热情呼喊似乎难以适应。
　　最后不是他扶我去校医室的，而是背我去的。
　　记得去校医室的途中经过小卖部，我还厚着脸皮嚷自己口渴，买了一瓶可乐。
　　因为这件事，我们慢慢熟了些，再到后面，不知不觉竟成了好友。
　　他话少，一般我们两人在一起都是我在旁边说话，他偶尔应个声。
　　他虽然看上去很冷淡，但对我却很好，比我以前所有朋友都好。
　　我上课没听讲，他下课给我补；我感冒发烧，他拽我去医院；我想要日漫书，他让人从日本给带来；我迷游戏，他收了我的游戏机，说考好了才还。
　　记得有一次我半夜做噩梦，爸妈都在外地，家里面就我一个人，可怕极了，被梦吓醒后怎么都睡不着。
　　大晚上睡不着就开始想爸妈，心里面特别难过。打电话给他，他在半个小时内就赶到了我家。
　　那个时候天气已经蛮冷了，他套了件大衣，里面就只有一件衬衣。
　　打开门的时候，我眼睛有些红，他大口喘着气。
　　我不好意思道：“你怎么还真来了，大半夜的。”
　　“担心，听了你的声音，我在家也睡不着。”
　　“要喝点什么吗？”
　　“大半夜喝什么，睡觉。”
　　“哦。”
　　他脱了衣服和我睡一起，说：“睡吧。”
　　那一晚睡得特别安稳。

　　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有人跟他表白了。
　　那个女生长得挺漂亮的，眼大肤白瓜子脸，成绩还不错，可他毫不思考地拒绝了。
　　我问：“那女生蛮好的啊。”
　　“还行。”
　　“你眼光太高，以后找不到老婆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长得白净的，要瘦，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最好有个小酒窝。你呢？”
　　“我喜欢白净清秀，嘴边有个小梨涡的。”
　　“你就因为那女生没有梨涡啊？”
　　赵然淡淡看了我一眼，不睬我。
　　过了没多久，有个女生和我表白了。
　　我问赵然：“你觉得那个女生怎么样啊？”
　　“你觉得呢？”
　　“挺好的啊，又白又瘦，笑起来很好看，还有两酒窝呢。”
　　他冷冰冰地看我，说：“你真喜欢？”
　　我吓到，说：“还行，你怎么了？”
　　他没再说话，冷着脸走出了教室，之后任我怎么讨好也不睬我。我火气上来，放学也没等他，一个人气闷闷回家了。
　　以往晚饭总是他陪我在外面吃，或者在家里做。习惯了有他陪在身边吃饭，一时间没人陪了觉得特别冷清。
　　心情不好也没胃口吃饭，随便塞了两块饼干就算解决了晚餐。心里气闷而委屈，怪难受的，想要和他说话，可是又拉不下脸。
　　折腾到半夜胃突然很疼，连站起来去厨房拿块面包的力气都没有。唰的一下眼泪就下来了，拿着手机拨电话给他。
　　一拨过去很快就打通了，他冷着声音说：“怎么了？”
　　“疼，胃疼，难受，没力气，动不了。”
　　那边声音有些慌了，说：“怎么又胃疼了？”
　　我边哭边哑着嗓子说：“疼，好难受。”
　　那边有穿衣服的声音，哄着我说：“乖，我马上过去。”
　　我开玩笑道：“终于不装冷酷了吧，嘿嘿。”
　　那边停了一下，说：“好好待着，我马上过去。”
　　因为他经常来我家，所以给他配了一把我家的钥匙。疼的时候真的感觉是度秒如年，觉得他过了好久好久才到。
　　听到门开的声音，都没有力气抬眼去看他。
　　他拿面包一小口一小口喂我，吃了一片面包后，他去拿了杯温水，把药倒在掌心放在我嘴边，语气很温柔地说：“乖，吃药。”
　　吃过药后胃慢慢不疼了，又吃了几块面包。
　　“晚饭没吃？”
　　“你怎么又冷这个脸和我说话啊，我是病人。”
　　“活该。”
　　“我要喝牛奶。”
　　“牛奶是冰的。”
　　“我要喝牛奶。”
　　他无奈地看着我躺在床上无理取闹，抬脚往外走。
　　我腾地坐起，急道：“你去哪？”
　　“热牛奶！”
　　我顿时笑了，跟在他身后看他热牛奶。
　　喝着牛奶，我问他：“你下午为什么生气？”
　　“喝完牛奶睡觉。”
　　我悻悻喝完，钻到被窝里，挨着他睡。
　　他说：“周源，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大惊，说：“谁啊？啊！难道是喜欢我的那个女生？”
　　他没有说话。
　　我继续说道：“哎呀，你早说嘛，我又没有很喜欢那个女生，你喜欢的话，我拒绝好了呀。”
　　他依旧不说话。
　　“哎，你都没和我说过你喜欢她，所以这事不能怪我。你以后还是陪我吃饭的！”
　　“周源，闭嘴。”
　　“你凶我干嘛啊，又不是我追那女生的，真是的，重色轻友，有了老婆忘了弟。”
　　瞬间，愣住了。
　　一个柔软的东西贴在了我的唇上，很温暖。
　　“我喜欢你。”他放开我，在一片黑暗中低声说。

　　他和我表白的时候，我吓到了，完全反应不过来。那天晚上还被他又强吻了一次，差点断气。
　　忐忑不安地纠结了几天，最后和他在一起了。
　　没办法，他冷着脸不和我说话我实在难受，最后大悟，原来自己也喜欢他。
　　地下恋情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到了高考也没人知道。高考结束后，我们很幸运一起考到了上海。
　　报到当天，他贴心周到地给我买生活用品，收拾床铺。我们学校隔得远，坐地铁要两个多小时，基本只有周末能在一起。每次周五我都迫不及待地去找他，晚上两人睡在宾馆里，他特别喜欢抱我。有次吃多了，他伸手去摸我肚皮，捏一捏说：“原来猪皮这么好摸啊。”
　　我喜欢他叫我源儿，对我说乖。他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特别喜欢趴在他身上蹭他脸，亲他。他会任由我啄他，偶尔舔一下我。等我亲够了，他经常狠抱住我的腰，把我翻过去，压着我吻到我身体发软。
　　他长得很好看，高中那冷淡脾气都能人气爆棚，到了大学那还得了！
　　我有次审他：“你在大学有没有乱勾搭啊？”
　　他看着我笑，说：“没有。”
　　“没艳遇？”
　　他夹了块排骨到我碗里，说：“真没有。”
　　我撇嘴：“切，你也太没有吸引力了吧。”
　　他噙着笑说：“那什么时候我去艳遇一下。”
　　“我这么好你还去找什么啊，脑子进水了才会去找艳遇！”
　　“脑子进水了，你怎么还没淹死啊？”
　　唰的脸红了，心里喜滋滋的。

　　我以为这样的幸福会一直拥有，直到老了两人还会一起牵手散步。
　　可我竟忘了，人是会变的。
　　人变起来的时候，冷漠犹如陌生人，轻松得如喝一杯下午茶。
　　大四忙实习，三个多星期没见。得了空，我就往我们租的小屋赶去，也没和他说，打算给他个惊喜。
　　最后，他给了我一个惊喜，天大的惊喜。
　　那张大床上，我和他躺过的床上，躺着他，和另外一个人。
　　那个男孩抱着他亲了亲，视我如空气。
　　自尊心令我无法再待下去，逃命一样逃离了屋子。
　　我以为他会追过了，可是没有。
　　我在楼下等了一晚上，他都没有来找我。那一夜的风挺冷的。
　　第二天早上，我站在角落，他拉着那个男孩的手，没看到我。
　　我如失了魂一样回了宿舍，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抱着以前的感情，妄想着他会舍不得我。
　　忍了一个星期，最终抛弃尊严去找他。
　　找到他的时候，他和那个男孩在一起。看到我，他的目光再没有一点我熟悉的温度。
　　他亲了亲那个男孩，说：“我处理一下，你到那边等我。”
　　男孩警惕地看了我几眼，然后犹如标记一般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吻才离开。
　　赵然冷冷看着我，说：“有什么事吗？”
　　大夏天，我张着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喉咙干得要命。
　　我说：“我渴了。”
　　他皱了皱眉，拿出一百块钱给我，说：“自己去买。”
　　那时候，我很没有骨气地哭了，像个怨妇一样对他喊：“为什么？”
　　他很平静地说：“没有为什么，对你没感觉了而已。”
　　“你之前说过喜欢我的，前段时间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变了？”
　　他皱眉，有些不耐烦地说：“都说了没感觉了，没感觉了所以不再在一起了，听不懂吗？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还有事情，没时间陪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知道吗！”
　　他说完就离开了，抽离了我身旁的空气，令我缺氧得像要窒息。
　　温暖明亮的阳光穿过树叶散落下来，美得残忍。

　　两天后，赵然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把他的东西都打包收拾走了。当我实习完回到我们俩共同居住的地方的时候，推开门的瞬间，我便感觉到了冷清。
　　孤零零地，只剩下我的东西了。
　　我无力地关上门，看着被撤走了一半灵魂的屋子，心如刀割。
　　胃又开始痛了，可再没有人小口喂我面包，给我热牛奶，呵斥我不能吃冷的。
　　赵然，赵然。

　　周末的时候，我打算搬家。一个多星期的失眠与触景生情，令我的身体和神经极度疲劳。为了让自己好起来，我选择忘记这些，离开这个充满了回忆的屋子。
　　在打包收拾东西的时候，一条浅灰色的围巾从衣柜底处被翻了出来。
　　在看到那条围巾的时候，我无法控制地蹲在地上，抱着那条围巾，呼吸着属于他的味道。
　　眼泪打湿了那条温暖的围巾。
　　那条围巾，是我曾经去学着织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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