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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术
梦霞阁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身份,有着和自己的身份对应的事情做。
比如说长得好看,年岁到了的男女便是“正经的”章台人。长得好看,年岁未到的是屋里使唤的,预备役。油嘴滑舌,说话讨人喜欢的男子是龟公。长相不好,有一技之长和一把子力气的无论男女是粗使的下人。
此外还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肮杂人员。
可付建华却不是上面的任一种,他可以说是什么都不是。
他是云妈妈花了银子买来的,却没有丢给谁调/教,长得好看,却不用见客,说是年纪幼,却也不曾分担过其他的工作。没有自己的住房,住在妈妈的房间里,没有自己的餐用,和妈妈一起食用。
这存在,实在是古怪极了。
时间长了,什么奇怪的传说都传了出来,有说他是妈妈收了打算当儿子养老的,有说他是妈妈收了打算当玩意养着的。
说法繁多,云想裳也没有给个交代的意思,她的态度是不到她面前说,她就不会当回事,给予充分的言论自由。
云想裳治下的手段虽不严苛,却也不是纵着底下人什么都可以做的,哪里有人敢在她面前嚼舌根,所以一直以来为流言困扰的只有付华建而已。
传说种种,大家都以为着付少年是受妈妈宠爱的,可付华建自己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那种态度,与其说是宠爱,不如说是漠视。
刚开始,不见她的吩咐,他是动也不敢动,饿了,渴了,忍着,脏了,困了,受着。
直到忍不了,受不住,靠近了云想裳,和她提了意见,付华建才终于明白这种做态完全没有必要。这生活上种种的需求,云想裳完全没有拘着自己用度的意思。想来前些天看着自己忐忑煎熬的样子,她也只是觉得有趣,等着自己主动开口。
付华建有些愤怒,他不知道云想裳是要做什么,可他大约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的身份,因为他叫付华建,是亲王府的嫡子,未来的世子。
所以这才叫人生气,她这样是对待一个亲王府嫡子,未来的世子的吗?
简直,简直,胡闹!
平静下来,付华建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些胆寒,万一对方是真不在意他的身份呢?
其他任何人,便是当今天子,付华建都可以斩钉截铁的告诉自己,他是不可能不对自己的身份起一些想法的。
可是,云想裳,他是真没把握,闹不懂她在想些什么,又会在乎些什么。
这个女人,像是在意着她这个身份的女人会在意的一切,但是……
总觉得她又并非真的在意。
自己,
梦霞阁,
这世间的一切,
都好像不曾真的入过她的眼。
真是,轻飘到让人觉得可耻的依附!
没有办法,只能依附于一个青楼妓子的庇护,可那人却似乎是完全不在意自己,可以随时丢下自己的!
这么想着,心中戾气难消,付华建手中的剑越发凌厉。
剑是付华建在云想裳的房里找到的,虽然不知道一个青楼女子在房间里放一把剑是为了什么,可了解云想裳不会为了这等事就恼怒于他,付华建就把这剑取来用了。
随意选了个少人过往的庭院舞起来。
从以前的仆人那里学到些剑法常识,付华建知道这是把好剑。
他照着记忆里执剑行剑,只恨不得把最近的怨愤,委屈,杀欲通通爆发出来。
而与此同时,一对青年男女渐渐朝着这边行来。
“云娘子,上个月的账本……”
说话的是个青衣男子,叫张青,年轻的脸,是这梦霞阁的账房。可年纪轻,又在此风流之地工作的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正经到刻板的。
“嘘。”
云想裳止住了账房的话,她驻足在缠满了绿色藤蔓的走廊上,看向庭院。
庭院里那小小的少年舞着一把剑,舞得又快又狠,带起银光练练。梦霞阁是个处处锦绣好风景的销金窋,庭院里种着几株颇为名贵的花树,此刻,娇嫩嫩的花朵被剑风带的扬起,又被毫不留情的劈碎,在少年的脚步下碾成尘土。当真让人可惜。
管着账本的张青见到这番情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少年的存在,他也是耳闻过的,有几分好奇,但本身性子不是多事的,又不见云想裳提起,所以也不曾理会那些离谱流言。
可此刻,见这少年,却觉得他是真的放肆过头了。
张青皱着眉,看向一旁的云想裳,本以为会见得她恼怒,却不自意见到了一向散漫,万事不经心的她灼灼有意趣的目光。
张青微怔一下,顺着云想裳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个小少年……手里的剑?
还没等张青细想青楼里的老鸨怎么会和这般杀人利器扯上关系,就听得云想裳漫声一笑。
“我说,小鬼,剑可不是这么用的。”
这声音出现得突兀,付华建的手一顿,下一刻,那把剑就被一双秀美好看,一看就连重物都少提的女子的手易了主。
“看好了,小鬼。”
云想裳招呼一声。
本来绮容月貌,举态风流得随时得依着什么,好像没骨头的青楼老板拿起剑时,腰背却是笔直的,青松一般的站姿,一贯散漫的神色一敛,是凝肃庄重,周身的气度却又是一番潇洒写意。
随手抖一个剑花,引得清鸣声阵阵,原先在少年的手里还不觉得,云想裳只是初初上手,就给人一种这剑活了过来的奇异之感。
一刺,让人只感雷霆乍惊,星光灿。
一削,却是银河九天,瀑布飞练。
一截,杀意腾腾,铁马踏,冰河碎。
连绵不绝,如长虹游龙,行云流水,却是收放自如。
这样自如美丽,偏偏锐意不减,步步杀机。
极是华美,极是简练。
极是风情,极是危险。
最后收手,月光凝江河,云想裳的目光停在剑尖上的一点,满院的繁花已是落尽。
付华建看着院子里的这个女人和她的剑,莫名觉得喉头发紧,脑袋里那串银光占据了所有思维,怔怔了好一会,才恍惚想到。
原来,也是有什么,能入得了她的眼的。
云想裳看了一会剑尖,却是把剑随意一抛,扔给了少年。
“晚上,来这院子里等我。”
没头没脑的吩咐一句,她就如来时一般莫名又突兀的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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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新文,求收求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