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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错的孩子
阿朱死的时候,我开始一张一张递纸巾给小凡,过了一会儿,小凡用她那双已然哭红的眼睛盯着我,你怎么不哭啊?
为什么要哭?我淡淡地说。
你不觉得萧峰很可怜吗?他亲手打死了自己心爱的人,打死了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会疼他会陪他怕他孤独寂寞的人,而这一下,他又要孤零零的了。小凡说着说着又泪如雨滂沱。
我看着电视里泪流满面的萧峰,忽然说,他哭起来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其实他没必要那么伤心的,他只是犯了错而已。
小凡用她那双泪水盈盈的眼睛看着我,说,阿寻,你真冷血。
我失笑,是吗?
我叫叶寻,叶子的叶,寻找的寻。
我喜欢走路,我总是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从一个季节走到另一个季节。我喜欢从我发间穿过的风,我喜欢那些在我身边路过的灯火繁华。
我背着我的米色双肩包行走在路上,一站又一站,不知道下一站是哪里,也不知道下一站要到什么时候。双肩包里面什么也没有,但我还是固执地背着它,不管是走到哪里,这样让我感觉行走的时候我记住带上了我的灵魂,而没有把它落下。
我观望着别人的生活,听着别人的脚步在时空里有阵阵回音。路边被灰尘掩盖的树叶,路口闪烁的红绿灯,风雪中匆匆的人影,某个窗口映出的温暖灯光,一切的一切,点缀的风光,让我的眼睛不曾孤单。
有一天,凌肆站到我面前,他说,叶寻,你是个寂寞的孩子。
我叫凌肆,凌空的凌,肆意的肆。我喜欢的女孩叫叶寻,叶子的叶,寻找的寻。
她是个寂寞的孩子,总是一个人在风里走,走啊走,沧桑而落寞,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正背着她的米色双肩包在一个路口等红绿灯,单薄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披肩的头发在风里扬得凌乱,像一个被人丢弃的孩子。
她偶尔也会把她的目光从她的路旁收回来,然后抬起眼。她看东西的时候,总是微微眯起那双漂亮的眼睛,神情有些呆滞,也有些沧桑。
我总是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落寞的背影,不知她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小凡说,阿寻,你是个傻瓜。
她说你不会感动,不懂珍惜,你是天字一号大笨蛋。
她说凌肆这么好的男孩,家境好,学习好,人品好,人长得帅,还对你这么好,你用显微镜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你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反问她,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她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没做好。
凌肆是个好孩子,有好男孩所该具有的一切,年级第三名,人缘好,善良而聪明,很阳光又有一张很好看的脸,所有的老师同学都喜欢他,是年级里的风云人物。
然而,我总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为什么会穿插到我的生命中来。
我只记得,那一天,凌肆突然就站到我的面前,他说了一句:叶寻,你是个寂寞的孩子。
叶寻是个好孩子。
她总是很安静,但不孤僻,她知道很恰当地处理所有的事情,该笑的时候会笑得很合适,很有礼貌,很听话,不捣蛋,不出格,行为举止无可挑剔,所以,尽管她成绩不好,但老师并不责怪她,同学也并不排斥她。
然而我感觉她的笑容有一个很美丽的躯壳,却没有生命,就像商场上的那种职业化的笑容,不灵动。
在她真正的身体里,是没有笑容的。所以,我分外心疼。
我从来没有问过凌肆为什么会选择我,因为他是有那么多的机会的。后来他告诉我,其实他的目光一直都追随着我,远远地看着我一个人走在风里,他问我曾经有没有感觉到一丝温暖。
我很老实地说没有。
他低头笑笑,露出很白的牙齿。他有干净清爽的笑容,很是令人赏心悦目。
好像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一般,我们就从陌生到熟悉了。他问我愿不愿意让他每天放学顺路送我回家,我微笑着说好啊,谢谢。
我们总是走在一起,他总是给我讲些学校里发生的新闻,讲听到看到的笑话,我总是微笑着听,并不打岔,任他好听的声音在的耳边飘来荡去。不时地,他会扭过头来看我一眼,然后无名地笑。
每次,我都让他送到离我家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让他走了,我微笑着对他说谢谢,他低低地说不客气,声音没先前那般愉快。
出去时,他总是征求我的意见,叶寻,你想到哪儿去玩?我总是微笑着说你决定就好。然后我就听到他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这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我问他在说什么,他却总是摇摇头说,没什么,我们去看电影,好吗?
我喜欢电影院那种气氛,黑暗里,观望别人的人生,看人们被宿命掌控,无法逃脱,挣扎不已。我微笑着看着她们的脆弱的反抗,心里说,没有用的。
看到气愤或悲伤的时候,凌肆的脸色会变得很难看,薄唇紧闭不语,眉毛也皱了起来。我想他是真正地融了进去,替别人呼吸了。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固执地要送我到家,他说天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走那一段路不安全。我拒绝了,我说没什么,你不用担心。他突然变得很沮丧,你总是不让我送你到家,你到底是在逃避什么?
我曾经问叶寻,你的名字叫叶寻,那你到底在寻找什么呢?
她长长的睫毛覆下来,轻轻地说,我也不知道。然后她抬起眼来看着远处,眼睛微眯,又是那个寂寞而沧桑的眼神。
我连忙转开话题,我说,我每天送你回家吧,反正顺路。我以为这带着某种暗示的要求会被她拒绝,岂料她微笑着说好啊,谢谢。
我们走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不停地讲一些趣事,我想逗她笑。她也确实笑了,她总是在一旁安静地微笑着,那种没有灵魂的微笑。
而每一次,她都不让我送她到家,总是在离她家还有好一段距离的地方她就转过头来很有礼地对我说谢谢,我曾问过她,是因为怕家长看见么?她摇摇头说不是。
而我问他想去哪儿玩时,她总是让我决定,温顺得像一只小绵羊,但我心里却愈见沉重,因为她的这种温顺让我觉得害怕,我甚至觉得那其实不是温顺,而是——淡然,她以一种格式化的方式在对我。
我们常常去看电影,因为我曾经听她无意中说起过一次她挺喜欢电影院那钟气氛。我是个很快就能沉入情节当中去的人,所以我总是与戏中人物同悲喜。
而她却总是安静地坐在我的身旁,从不发表一点评论,脸上是一如往常的微笑。不管是伤心欲绝处,悲愤异常处还是让人忍俊不禁处,她始终都是那样浅浅地微笑,不悲不喜,最简单的表情却最让人揣测不透。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我坚持要送她回家,因为我不想想象她一个人走在昏黄的路灯下的寂寞影子,我莫名其妙地心疼。可是她终究还是拒绝了我,很婉转,很有礼地。我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想把她逼出一种另外的表情来,我问她,你到底是在逃避什么?
凌肆是个鲜活的孩子,他会很直接地表达出自己的感觉,不会掩饰,高兴的时候就笑,不高兴的时候就在脸上放一朵乌云。跟他在一起,我会觉得真实。
有时候,我会坐在他的单车后座跟他一起在风里飞扬。他飞扬的白衬衣上有淡淡的青草香味,闻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不会再去奢望什么。
有时候,他会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紧紧地握住,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他的手很温暖,常让我有一种恍惚的感觉,温暖。有时候,他也把我冰凉的手放进他的衣袋里,然后温柔地问,暖些了吗?
一切的一切,我都很自然地接受,不排斥也不欣喜,就像在延着一条既定的道路,慢慢走过去。
叶寻是个娴静的女孩,我只看过她的两种表情,一种是以前她独自走路的时候的寂寞,一种是现在的微笑。
有时候,我会用单车载着她穿越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就像载着我所有的幸福,我会感觉到她在风中飘起来的头发碰到我的衣裳,痒痒地却很舒服。
有时候,我会牵起她的手,她的手很白很柔但却冰凉得近乎没有温度,我总是心疼地将其紧握,期望用我手心的温暖去化解一些什么。我也把她的手放进我的衣袋里边,想把很多东西都自私地装进我的袋子里。
而她,从来不排斥,总是很自然地接受,让我恍惚中感觉一切都很容易得来,也很容易失去。
我有一个漂亮到空洞的家,很大的房子,很少的人。每天回家,我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寂静得让人恐慌的地方。
家里只有一个已经不年轻的保姆,她住的地方就在附近,所以她白天到房子里来做事,晚上又回家去。她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地做该做的事,于是,这个家就显得分外寂寞。我有一个很漂亮的房间,里面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东西,然而我却只喜欢窗前那串银色的风铃,很多时候,我都呆呆地坐在窗前,听它在风中一遍又一遍地歌唱。在这个家里,我能听到时间走动的声音。
我从不抱怨也从不生气,我早已学会默默接受,回到家,我总是关在自己的屋里,常常是坐在地板上,旁边放一杯纯净水,开始发愣。我从来不知道我到底都想了些什么,似乎想了很多很复杂的东西,又似乎什么也没想,思绪静止如初。
在有雷雨的晚上,我会睡不着,我总是爬起来静静地坐在床上,听窗外的风声雨声,然后会心血来潮地拿起电话打给小凡问她睡着了没有,她总是没好气地回答我一句:我睡着了。然后就是很无奈地呻吟一声。
又是个雷雨的晚上,我依然习惯性地给小凡打电话,小凡例外地没有无奈,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很温柔地对我说,睡吧。
我缓缓地放下电话,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闪电劈开天空。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恍惚间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身上微微地颤抖,接着一个声音伴着敲门声传进了我的耳朵:叶寻,快开门!我是凌肆!
我看着举着雨伞却仍是满身湿透的凌肆,呆呆地不知该说什么话。他却很大方地走进屋里,口中念叨着挺冷的!我问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他坏笑着说我来陪你呀!然后又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小凡突然打电话来,说你刚刚打电话给她,肯定雷雨夜害怕了,她告诉我你是一个人在家,她本想过来陪你的,但她也害怕,不敢一个人跑过来,所以打电话找到我让我过来看看。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当然,这位大小姐叮嘱加威胁地要我别想打什么歪主意欺负你,否则她会要我死得很难看!
我笑笑,找来毛巾让他擦一下,他突然很疑惑地问:为什么你没告诉过我你们家就你一个人?
我不喜欢那种缠绵悱恻的小雨,我喜欢那种猛烈的暴风雨,狂风,闪电,雷鸣,激烈而放肆,可以挑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所以,在有雷雨的晚上,我会睡得特别香。
但是小凡的电话把我吵醒了。她在电话里着急,她说凌肆你可不可以去看看叶寻,她刚刚打电话给我,虽然没说,但我听得出她的声音在发抖,她肯定是害怕了,她家就她一个人,而今晚这么猛的风雨……我本来该去陪她,可是这么晚了,我有点怕……
可是,我不知道她家到底在哪儿,她每次都不让我送她到家。
平安路33号,一幢很大很漂亮的白房子,房前有一颗叶子很茂盛的大树,还有……
好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去!
哎!等等!你可小心点哦,她现在一个女孩子在家,你可不能起坏主意,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我不会放过你的……
小凡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挂掉了电话,穿上衣裳,拿起雨伞就从家里溜了出去。
站到叶寻家门口的时候,我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画面,一个穿着睡裙的女孩瑟缩在墙角,眼神里满是恐惧与无助,单薄的身子在瑟瑟地发抖,苍白的脸上泪水涟涟……
我的心开始揪起来。
然而门一打开就宣布着我所有的设想都不成立。叶寻不是穿着睡裙,而是穿着她白天穿的米色碎花裙,披肩的头发略微有些凌乱,但眸子清亮如昔,并无丝毫的恐惧。看见我的时候,她楞了一下,然后又是那招牌式的微笑,她问我,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告诉她是小凡叫我来的。她拿来毛巾给我,我看了一下这漂亮却冷清的房子,问她:为什么你没告诉过我你们家就你一个人?
她微笑着沉默,然后她起身从饮水机上接了两杯水,一杯给我,一杯拿在自己手中。
冰凉而纯净的水。
她淡淡地说,在我十一岁的时候,我父母离婚了,母亲嫁给了别人并随那人去了香港,父亲去了美国,我谁都没跟,他们俩每个月都按时给我寄来一大笔生活费,然后就是给我留下了这栋房子,这也是我们曾经住的地方。她说起这一切的时候,不时地小口喝一口水,表情平静而简单,没有丝毫情绪,声音也清爽如昔。
我定定地看着她,她诧异地问我,怎么了?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没什么。
有白云的时候,我总是微笑着望着天空,以无比虔诚的姿势。凌肆会忧伤地看着我,近乎自言自语地喃喃,你永远都学不会其他表情吗?不知道是在说给我听还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凌肆拉起我手的时候,问我为什么我的手会那么凉,我微笑着告诉他因为我冷血。他看着我没有笑。
他送我回家,他给我买冰淇淋,他带我去看电影,他送我手链,我总是微笑着说谢谢,理所当然,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朝我大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客气?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充满了挫败的表情。最近,他不像以前那样爱笑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每一个过程都有自己特定的时间范围,所以,我并不奇怪,也不责怪。
这有什么不对吗?我问。
他的目光紧紧地抓住我,他突然问:叶寻,你说真话,你真心喜欢过我吗?
我总是看见她抬头去看白云,笑得平静。我不懂一朵如此寂寞的花儿开在天空,她怎么还能这么平静地微笑。
她的手总是冰凉没有温度,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想让她温暖起来,可是好像很难很难,她始终平静地冰凉。
她总是很有礼地对我微笑,很有礼地对我说谢谢,就像她对所有人那样,没有生命的笑容和没有生命的语言,不管我怎么努力。终于有一天,我开始怀疑一切都是自己在演独角戏,兴致勃勃做了很多做了很久回过头来才发现舞台上只有我一个人而舞台下也没有观众。
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她的手会有我给她的温度,我以为我永远都可以温和地对她,对着她灿烂地笑,可是我终于还是没做到,我朝她吼了,我朝她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客气?
她依然平静,什么也不说,只是微笑,就好像那笑容早已长在她的脸上。
我问她:叶寻,你说真话,你真心喜欢过我吗?我的眼睛紧紧地抓住她,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她没有回答,她眼睛看着街对面,说,凌肆,绿灯了,可以过街了。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送我回家,然后在离我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走开,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给我买冰淇淋,用单车载我穿过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牵起我的手用他温暖的手紧紧握住。
有时候,他会用手玩弄着我的头发,然后莫名其妙地问我:叶寻,你是个寂寞的孩子吗?
我微笑着问他:什么叫寂寞?然后他就不说话了,只是一直一直看着我,就好像要把我的灵魂看得清清楚楚。
有时候,他也会莫名其妙地说一句,叶寻,你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我一楞,然后微笑着告诉他,从十一岁那年开始,我再也没哭过了,我甚至忘了眼泪是什么味道。
他微微眯起眼,看着远处,不说话,眼里有隐约的沧桑与落寞。
我忽然发现这个表情好像很熟悉。
日子仍旧云淡风清,不温不火,一切都好像没有改变,道路顺着轨迹在向前方延伸。
我喜欢玩弄她的头发,她的发丝很细很柔,让人觉得抓不住,但却又很坚韧。我总是用手把他的发丝绕在我的手指上,看着所谓的彼此纠缠,然而她的头发很滑,所以常常滑散开去。
我曾问过她:叶寻,你是个寂寞的孩子吗?虽然我曾经站到她面前定定地告诉她:你是个寂寞的孩子。但是现在我总觉得有些恍惚了,很多事情我开始不确定。
看着她微笑的样子,我会很突然地想看看她的另一面,于是我问她:叶寻,你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她告诉我,从十一岁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哭过,她甚至忘了眼泪是什么味道。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倦,甚至还有一点——绝望。
我能感到凌肆一天天在疏远我,他再不会像以前那样用单车载我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飞扬,他淡淡地告诉我,要考试了,我们都好好复习,争取考好一点,然后就走了,没有回头。
他也没有再送我回家,我就像最初一样,背着我的米色双肩包一个人站在街边等红绿灯。一切只不是画了个圆圈,走了一个循环,又回到了起点。
直到现在,我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他了。我依然静静地走路,不时抬头看一下天空中的云。
可是下雨了,突如其来地下雨了,没有带伞,我静静地等,可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的趋势。以前不管什么天气,凌肆的单肩包里总会有一把黑色的折叠伞,所以我们总是可以挤在伞下,相互依偎而不会被雨淋湿。而现在,不一样了,所以在等了半个小时依然不见雨有停的趋势后,我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跑进了雨中。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有些迷糊,鼻中仿佛闻到熟悉的青草香味,眼前有飞扬的白衬衣。身上越来越热,我在半夜迷迷糊糊打通了小凡的电话,小凡在电话里叫得很凄惨,大小姐,你看看现在几点,你还要不要我活啊!今天晚上又没有雷雨,你怎么还要来折磨我啊!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吧!我微笑着,却发现说起话来有些费力,我低低地说,小凡,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青草香味,到处都是,到处都是……小凡的语气开始有点认真了,她问我叶寻,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你怎么了?我迷迷糊糊地说小凡你看呀有白衬衣飞呀飞,我坐在单车上,风真大……小凡开始很不安地大声问叶寻你怎么了怎么了?我咕咙了一句说我好困我想睡觉了,然后就好像沉入了一个梦境,没有醒来。
风不大,但有些凉,不远处,一个瘦瘦的女孩静静地站在路口等红绿灯,她的背上有一个米色的双肩包,颜色跟她的眼神一样落寞。我在这头说,我要怎样才能让你的眼神温暖起来?我想走过去牵起她苍白的手,可我移不动脚步,就好像有一面透明的墙挡在我的面前,我走不进她的生命里去。我努力挣扎着,可始终无能为力……
突然的电话铃声响起,我从挣扎的梦中醒了过来,擦擦额上的汗水,我抓起话筒。
是小凡的声音:凌肆,小凡好像有点不对劲,她刚才给我打电话来,可尽说些听不懂的话,而且声音也迷迷糊糊的,你是不是去她家看看,我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
我很快站到了叶寻家的门前,可任我按坏了门铃她也没来开门,情急之下,我从她家后面一个没关紧的窗户爬了进去。
我轻轻地推开了她的房门,打开灯,然后我看见她蜷缩在床上,紧闭双眼,满脸通红,我心里有不祥的预感,我走过去摸她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
医院!
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了小凡,她浅浅地笑,有美丽的酒窝,她说,叶寻,你昨晚发高烧,要不是凌肆动作快,你可不妙哦!
凌肆?
是啊,凌肆送你来医院的。当时你打电话给我,我听出你的声音不对劲,所以才让他来看看你是不是出事了,果不其然,你发这么高的高烧,不过你不用担心,医生说你现在没事了。
小凡很快就走了。屋子里开始变得很静,淡淡的阳光射进来,映在白色的墙壁上,有淡淡的暖意。
凌肆推门进来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假寐,因为我不知道我该给他一个什么表情,是不是该像以前那样对他微笑然后说谢谢。
我感觉到他在我的病床沿坐了下来,然后用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他手掌的温度一点一点地过度到我的手上。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我知道他在看着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开始说话,很低沉的声音,很平静又似乎很悲伤的语气。
我以为我可以用我的手把你的手暖起来,但我始终没有做到。你从来都对我很客气,因为你只会感激而学不会感动。我一直在等待你换另外一种表情,可你从来都对着我微笑,那种让人心里发凉的微笑,或许,你真的是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样,你的血真的是凉的,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温暖不起来。其实,我真的不想放弃,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寂寞的孩子,你一个人孤独寂寞,我离开了你,你又会像以前那样孤单地走在路上。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很心疼但我也是真的很累,很多事情终究不是我想的那样,你是个寂寞得让人无法拯救的孩子……
一滴温暖的液体滴在我的脸颊上。
然后,我听到了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那液体慢慢地化作一股小小的细流,蜿蜒到我的嘴角,一直渗进我的嘴里,我终于记起来了……眼泪的味道。
然后,我突然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我的眼前慢慢笼起水雾,眼里变得湿起来,终于的,泪,如雨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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