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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堂
自霍小刀出得门去,几日之中,段玉堂的心里却像被什么人掏空了一般,着实空落落的难受。霍小刀出门前一脸的泪痕总在段玉堂的脑子里一遍遍重复着,这小子如此倔强的性子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每想到这里,段玉堂的心里就猫抓鼠挠般七上八下。到底躲到哪里去了,这些天他那些派去寻找霍小刀的手下们竟没有一个人打探出他的下落,弄得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那陈家的小畜生却早已被堂中的十四收拾了,十四来回报时,右手比了个一刀划下的手势,示意砍掉了那小子的一只手。段玉堂心里却犹觉不足,只要想到他那天进门时看到那小子打量霍小刀时意味不明的眼神,他就恨不得把那小子的一双手都砍下了。
这几天里,段玉堂却有些坐立不安。每到夜晚,他来到从前最得宠的三姨太凤嫣的房中,行那房中之事时,不知为何总是提不起精神来。凤嫣的美貌和温柔仍一如从前,可段玉堂心里却总觉得不对劲。每到渐入佳境之时,段玉堂总会没来由地想起那一晚在那陈七的卧房中霍小刀在媚药的蛊惑下所展露无遗的妖娆入骨的风情,想起霍小刀那一段白的晃眼的颈项。段玉堂不由自主地咂嘴,自己不是有毛病了吧?
不过这么几天,连堂中的孟师爷都看出了当家人的不对劲来。这头老狐狸久历江湖到底见多识广,一边滋滋地喝着茶,一边诡异地笑着看着段玉堂。段玉堂被他看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抖落了一地,究竟沉不住气,冲着孟老头吼道:“有屁就快放,别‘滋滋’的得什么劲。”孟师爷一合茶碗,笑起来:“当家的,可是在想那霍小刀?”段玉堂被戳中心事,饶是他脸皮厚也忍不住面上烧红,他掩饰的咳了两声,看向那头老狐狸:“孟师爷,难道你知道他的下落”那老狐狸笑了笑,说道:“当家的,那霍小刀生性高傲,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哪里还能那么容易让你寻到。”段玉堂听到这里,心头一沉,直象掉进了数九寒冬的冰湖里?!孟师爷却仿佛看穿了段玉堂的心思,接着说,“他心里俗事未了,便是想死也不在这一刻。他的左腿已伤,又身无余财,必定走不出青州。当家人只派人往那不起眼的地方留心去找,必定可以找到他了。”段玉堂得了这一句,却喜的跟什么似的,忙差人去往那些偏街僻巷去找了。
段玉堂万万没想到再见到霍小刀时,他竟会是这般模样。一个冷僻的小巷角里,坐着一个蔽衣陋衫的年轻人,拖着一条残了的腿,孤单影支地坐在一张小马扎上拉着二胡,满面的污泥,跟前摆着一个收钱的破钵。段玉堂若不是仔细打量和对霍小刀身形颇知晓,哪里还认得出他是那个风流窈窕的霍小刀。
霍小刀猛一抬头,正对上站在面前的段玉堂,理不也理,收拾了面前收钱的破钵,转身便要走。段玉堂见他这般形状,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怜惜,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道:“你要上哪儿去?”霍小刀冷着脸答道:“这和你段当家有什么关系?”段玉堂知道他心里有气,可是一想到他心中牵挂的是那不知在什么地方的袁绍杰,便难扼妒火,钳住霍小刀的胳膊道:“就为了那姓袁的小子,你才这样恨我吧。”霍小刀的脸一下子扬了起来,那双水墨画里才有的风韵的眼睛里满是怨恨,猛力一甩胳膊,一口啐在了段玉堂的脸上:“你知道我心里有人,还趁人之危,根本与那陈七少毫无区别。”
段玉堂已对他动了真心,当日在陈府的事不过是诳他,可如今听到霍小刀的这番话果然将他与那陈七少视做一般无二,已是气得全身发抖,控制不住的发笑起来,“对,没错,我和那小畜生没有区别,我就是趁人之危,怎么样?”说着,一回头,对着身后的十四和一干随从大声吼道:“把他给我绑回去。”霍小刀万没料到他竟然嚣张至此,可这青州是赤焰堂的地境,又有谁敢拦段玉堂的人,正一闪神的功夫,段玉堂走过来对着他的后颈用力一切,眼前便黑了过去。
霍小刀醒来时正躺在一张极干净宽大的床上,床边上趴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肥嘟嘟小手捧着两侧鼓起的腮帮子,样子很是憨态可掬。看见霍小刀醒了,很高兴的拍着手笑起来道:“漂亮的哥哥醒了,漂亮的哥哥醒了。”
霍小刀从来最讨厌别人用“漂亮”这种形容女子字眼来形容自己,可是他幼年失怙,却非常喜欢孩子。见那小男孩生得玉雪可爱,不由得心里喜欢,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发,脸上也现出极少见的温柔神色来。
段玉堂从卧室外走进来时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幕,霍小刀不笑时一副生人莫近的表情,不料一笑起来却似瞬间换了个人一般。他咳了两声,走近了床前,那胖胖的小男孩一见段玉堂进来,整个人球一样扑了过去,欢喜地叫着:“爹爹。”
原来是他的孩子,霍小刀心中想到。段玉堂笑着抱起那孩子走了过来,对着霍小刀说道,“这是小犬沛雨。”说着又低下头去看着那孩子说:“你不可以叫他哥哥,你要叫他五叔。”听到这里,霍小刀却再也沉不住气,道:“什么五叔?”段玉堂却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在那孩子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宠溺地说:“去玩吧。”将那小胖墩打发了出去。方才回过头来坐在床侧,盯住霍小刀的脸,说道:“大夫说了,你的腿伤恢复的并不好,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需要静养,难道你还要回街头卖艺去不成?不如留在我赤焰堂第五分堂内做个堂主,且将养些日子吧。”
霍小刀这才晓得,原来在他昏睡的时候,段玉堂已请了大夫来为自己看过了。他并不晓得那一夜的事原是段玉堂故意的戏弄和隐瞒,心里早将段玉堂恨出个洞来,阴着一张俏脸道:“我的事不劳段当家的费心。您的好意小刀也是不敢受的。”言罢,从床上挪了下来,起身便要走。
段玉堂却丝毫不慌不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等到霍小刀已走到门边时,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你想走我不拦着,只是你若走了,我必着人将那夜之事散布于江湖。也好叫那姓袁的小子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霍小刀已经迈出门的一条腿一下子顿在了半空里,他张口说了一个“你”字,觉得气血上涌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他从前做的多是杀人收钱银货两讫的买卖,哪里见过段玉堂这般泼皮无赖的行径。偏偏他心里装了个袁绍杰,只想着若是让袁绍杰知道了那件事倒真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了。可若答应了段玉堂又怕他不怀好意,只不过想将他圈在身边当作禁脔。
左右为难之间,段玉堂一拍两手,淡淡地道:“你放心,你若答应留下,我决不会再迫你就是。”霍小刀低着的头方才抬起来,一双水墨画中的凤眼挑着眉看向段玉堂,问道:“当真?”段玉堂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却负着手从房中走了出去。
门外,孟师爷摇着小扇笑道:“当家的好有心,竟肯为了他下这样软磨硬泡的功夫了。”段玉堂苦笑着摇了摇头,答说:“师爷,你也不用取笑我了。我从来不知自己竟然也有一天要与那街头无赖般死皮赖脸的求人怎样,他大约是老天爷派来磨我的吧。”孟师爷听了大笑,揶揄着说:“当家的,有倒是‘千金难买心头好’,纵然他霍小刀孤高自许,您肯费这功夫,却是心甘情愿的。”段玉堂闻言,神色一变,不错了,‘千金难买心头好’,谁让他稀罕他霍小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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