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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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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还真将新铸好的利器送到羽人非獍的手中,一同送来的,还有燕归人的手书。刀者掂了踮手中的刀,按着自己那半截天泣重铸的刃,比原先更加锋利。燕归人是羽人非獍的旧友,势力多半在谈笑眉封地以西南,半月前早已出发,快马加鞭,又因是精兵队伍,约摸一周便可到达苦境助力叶小钗。羽人非獍蹙了眉,读罢信笺反问素还真,以何请的燕归人出兵。
素还真不语,倒是一旁的莫召奴应道,不止是燕归人,丹枫郡主也将自北向东行进,惠比寿说你恢复的不错,也该是你亲自去讨伐北辰元凰的时候了。
见羽人非獍疑色不解,继续道,“这本是苦境与翳流之间的战役,从来不该牵扯到个人恩怨不是?”传言再一次发生改变,羽人非獍兀的一惊,始觉身陷囹圄的谈无欲,同慕少艾竟然是同样的人。
最早是翳流谴责素还真的政变,到阴谋的败露,世人指责谈无欲的居心,再到现在,成了北辰元凰挟谈无欲以慑苦境,舆论的天平摇摆不定,最终将叵测二字送给了北辰元凰,使其为世人所不耻。以羽人非獍之名邀燕归人,以谈无欲之名激公孙月,再加上苦境本身的动作,以及羽人非獍自己这张送上门的王牌,三方夹击,蓄势待发。
这一夜夜深的时候,素还真去了谈无欲原先的寝宫,冷水心正哄着素续缘,无奈小皇子玩心未泯,闹着要听故事。“父皇?”素续缘小手一伸,软糯糯的喊了一声,素还真将他从床榻上抱起,点了点小孩子的鼻梁,素续缘吸了吸鼻子,“父皇,谈叔叔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素还真揉了揉儿子的发,一旁的冷水心连忙出言解释,“是奴婢该死,请陛下恕罪。”前些时候小皇子吵着不肯睡觉,闹冷水心的时候,她便想起来把谈无欲的故事同他说说,结果这一说听上了瘾,老是央着要后头的后头的,冷水心差不多把谈无欲这些年的事儿拣好听的说了个遍,素续缘就开始一个劲地问人什么时候回来——不想这会儿还在素还真面前说了出来,着实让冷水心吓了身冷汗出来。
“无碍,”素还真抱着儿子坐上了一旁的榻子,“若是续缘乖乖地睡觉,谈叔叔很快就会回来了,”面对儿子那张质疑的小脸蛋,素还真也只得小叹了一口气,继续哄,“若是续缘不乖,要闹你冷水心姐姐,谈叔叔可就不准备回来了。”
“那续缘睡觉,好不好?”孩子瞪着大眼睛,希望从父亲的脸上得到肯定。素还真笑着点了点头,素续缘便趴在他的胸口,闭上了双眼。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是玩心重,一旦歇下来没一会就打着小呼噜做美梦去了,冷水心见小皇子睡熟了,赶忙从素还真怀里把人捞出来抱到床上,严严实实地给盖好被子,生怕这天把人冻坏。
素还真又在那榻子上小憩了一会儿,兀的想起来当初那人没去翳流之前的琐事,这屋子一直是冷水心张罗着收拾,同那人在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小孩子长得就是快。”
冷水心正拍着小皇子的背脊,听得素还真开口,才惊觉自己险些忽略了主子的存在,连忙起身准备沏茶,转了身才想起来这个点早就把热水收拾起来了,谈无欲不在,也没有人会深夜饮茶,而平日里只有她和素续缘,小孩子不宜在深夜吃东西,也不曾备着填肚子的零嘴,便只好尴尬地伫在原地,捏得手心出了一把汗。
素还真自然是看出了她的惊惶,“无妨,你坐那儿便是了——”
得了令的人免不了恩谢两句,待到坐定,冷水心亦是唏嘘,说谈大人走了那么久,原先这个时辰大人还在看书,这宫里的热茶起码要备到子时过了两刻。说罢又自顾自笑了笑,“大人胃不好,又总是熬夜,平日里想着给补补,端上来的羹都嫌腻口,后来叶将军提了些桂花糕来,才见大人吃几口……”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说着说着竟是酸了眼眶,滚了滴泪出来,赶紧拿帕子抹了,“也不知道大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谈无欲还是皇子的时候,便是冷水心侍候的,差不多有个二十年的岁月,而时光也在这个女子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素还真十来岁进宫的时候见过冷水心,似乎是婢子里最小的姑娘,绾着简单的发髻,起初只是来添个茶水,端个果盘,慢慢地便见她一直跟着谈无欲,她看着谈无欲登基,执掌天下,看着谈无欲降军,自让帝位,还看着谈无欲一次又一次地离开、归来——想来这二十年该是冷水心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素还真忽然想,这世上有多少美好的女子就这样在深宫里默默地老去,如果她们不曾跨入宫门,如果她们只是在家乡农耕织绣、相夫教子……他不敢再想象下去,便是开口问冷水心,当初为什么入的宫。
她一愣,似乎是想了好久才回答道,家父是先帝时期的战俘。
素还真喟然,却继续问,你可曾恨过?
冷水心听罢却是笑了,甚是坦然道,不是所有的仇都需要报。她垂了头,继续说着,“就像这世界上有‘恩将仇报’一样,也有‘仇将恩报’的。”她伸手抚了抚素续缘的发,将绕在耳朵上的青丝轻轻拨开,“大人说过,该报的仇,必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要血债血偿;可不该报的仇,就该由着它烟消云散,人可以斗得过人,但永远斗不过时间。”
素还真坐到子时才走,也不回寝宫,径直往了御书房去。莫召奴见了他,便让屈世途去备了茶水与文房四宝,入了室内,羽人非獍、惠比寿等人也在。“三哥,你可是想清楚了?”莫召奴略现愁色,“燕归人和丹枫郡主均在路上,若是我们现在就出击,届时后援不支,又遇到翳流亡命之徒般的抵抗,损失不可估量。”
“前线的粮草车还有多久能到?”
“啊,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五日,”屈世途应道,“再下去就入冬了,翠环山上怕是要落雪,也只能赶着这几日送达。”
“如今外头说的都是北辰元凰挟持了谈无欲,并以此来威胁苦境,这般说辞,既给翳流造成压力,又可以推脱谈无欲的责任,”羽人非獍开口道,“加之即将入冬,战甲厚实,翳流的传身毒发挥不了太大的效用,若要快攻,势必是这几日的事情。”
素还真点了点头,刀者所言即是他心所想,同翳流之间的僵持时间也足够长久了,再拖沓下去,就怕伤及士气。叶小钗在前线的战况不算糟糕,胜负均衡,多少也磨掉了点翳流的傲气,不若初始那般嚣狂。北辰元凰虽有龙气护身,万蛊助力,终究还是忌惮相距甚远的兵力——苦境军队本在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如果能加上燕归人和公孙月,胜算并非渺茫。
“若是要等援兵先到,那翠环山都积雪了,”惠比寿摇了摇头,“更何况到时候那两拨肯定是绕山而行,在东境四城与我们会和——所以呐,攻出翠环山还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莫召奴略略思索了一下利弊,只道是认同了即刻出兵,转而问向惠比寿,“那这伤……”
惠比寿知他指的是羽人非獍的伤势,便是拍着胸脯要莫召奴放心,这人练得武功底子极佳,又咬紧牙关捱过了续接经脉的难关,除非再遭一回上次那样的罪,“这你就无需担心,也不看看随行的军医都是谁,连我这个提点都要被抓去前线哟,真是天可怜见。”
“以北辰元凰的个性,届时定会出些阴狠的不光彩招数,如何防范才是双方正面交战时要着重考虑的。”听到这儿羽人非獍却是胸口一顿,忽的想到当年慕少艾的伤,南宫神翳的暗箭——他接过屈世途递来的灯油,看着那摇曳的灯苗,耳边回响的是当初那人的承诺,这一劫走过,便是安度半生,他在等慕少艾兑现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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