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心塞日常

　　出了慈安宫，心情沉闷的皇帝陛下坐上步辇摆驾婉妃的住处。

　　“砰——”连商并未叫柔然宫中的下人通传，本想说些软话安慰安慰婉妃，却没料到听到这样的动静。

　　“咚——”第二下。

　　“噼——”第三下。

　　屋内传来婉妃的声音，但音调却明显比平日大了许多：“滚，都滚开，谁敢拦着本宫谁就该死！”

　　“啪——”一个茶盏飞出来砸碎在他脚下，连商蹙了蹙眉。

　　这时从屋内跑出来一个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无心之失，请陛下赎罪。”

　　听见有人提到陛下，屋内的婉妃先是愣了愣，然后赶紧哭丧着脸跑出来拽住连商的胳膊：“陛下，您终于肯来看看臣妾了！”

　　连商低了低眼，他本想因婉妃在寝宫撒泼这事对她略施惩戒，但一见面前这人哭的梨花带雨、连句整话都说不明白，他顿时心软起来。毕竟婉妃伺候他多年，平日骄纵性子也是他一手惯出来的，如今皇后进宫，在位分上压她一头，也难免她会心里憋屈。

　　连商轻轻推开她，整了整衣袖：“朕已经知道了。”说罢，他扶着婉妃进了柔然宫。

　　“水柔，其实皇后也是按宫规办事，你且忍一忍吧。”连商将她揽在怀里轻声道。

　　婉妃娇小的身子缩在那人的臂弯里，仍是有些抽泣：“陛下……”

　　“皇后只是说禁足你三日罢了，何必如此胡闹？此事怨朕，若不与你用早膳便不会如此，皇后那边，再怎么说也要给个说法的。”连商笑起来非常好看，但此刻他的眉角虽是弯弯的，却带了丝疲惫，他叹了口气，轻声安抚，“平日里是朕把你宠坏了。”

　　婉妃蹭了蹭脸上的眼泪：“陛下是在怨臣妾无理取闹了？”

　　“朕并非此意，”连商觉得，哄他的老婆们简直比应付大臣还要麻烦。他敛眸道，“你禁足的这三日，朕就在你的柔然宫批折子可好？”

　　婉妃听罢果真安静下来，脸上带着欣喜：“谢陛下。”

　　如此一来，婉妃这边算是摆平了。

　　***

　　嘉兰宫外面有个很大的院子，里面种了一颗合欢树，只是现在花还未绽。院子的格局错落有致，与从前的叶府相比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几日的阳光很好。

　　叶则仪刚从被窝里爬起来一会儿，却见琳琅右手提溜着一个木制鸟笼，欢欢喜喜的走进屋来。

　　“这是什么？”

　　琳琅伸手掀开盖在笼子上的黑布，笼中关着的是一只黑色的八哥。她笑了笑：“前两日皇后册封时，平陵王托人从大老远送来这贺礼，小姐忘记了吗？”

　　平陵王？

　　是了，当日确实有不少人送过贺礼，但她对那些东西却也没什么兴趣，只吩咐玖瑶和琳琅收拾妥当就好。

　　叶则仪皱了皱眉，按理说，一个贺礼本不该吸引她的注意，可这平陵王送只八哥给她……是几个意思？

　　琳琅又道：“三个月后是陛下寿辰，听说到时候平陵王会进京祝寿呢。”

　　叶则仪若有所思的一点头，吩咐她将那黑黢黢的八哥拿走。她从前也听说过这个平陵王，名叫连恪，乃是先帝宠妃薄姬所出。

　　“小姐在想什么？”琳琅偏着头看她。

　　“我在想，今天小厨房会做什么菜端出来。”

　　“……”自家小姐打小喜欢吃，琳琅向来晓得。

　　“就知道吃，就知道吃。”

　　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声音听起来怪吓人的，叶则仪和琳琅皆是一愣，互相对视一眼后，才反应过来是平陵王送的那只八哥在说话。

　　“……”

　　这是什么奇怪的生物！

　　从前在叶府时，因为叶则仪她老爹的四老婆和七老婆整日非常喜欢跟鸟儿打交道，所以家中的花园里也挂了那么一排笼子，里面关着各式各样的鸟，其中要属她四姨娘养的那只八哥最惹人喜欢。

　　人人都知道八哥会学舌，但会调侃人的八哥，叶则仪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

　　她饶有兴趣的走到那木笼跟前，眯眼看着里面的小家伙，半晌道：“来，叫声姐姐给本宫听。”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叶则仪蹙眉：“叫我‘姐姐’。”

　　八哥：“叫我姐姐，叫我姐姐！”

　　叶则仪：“我说让你叫我‘姐姐’！”

　　八哥：“我说让你叫我姐姐，我说让你叫我姐姐！”

　　琳琅：“……”

　　真是只蠢鸟！叶则仪在心里暗骂一句。

　　八哥：“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叶则仪，琳琅：“……”

　　有点意思，莫非这家伙还会读心术？

　　正当这时，嘉兰宫的掌事太监雅福扯着嗓子喊了句：“皇上驾到——”

　　大白天的，秦连商来我嘉兰殿做什么？叶则仪心存疑虑，但还是恭恭敬敬的福身请安。

　　今日小皇帝的心情似乎很好，他向前一步将叶则仪扶起来：“皇后请起。”

　　“陛下今日真英俊，陛下今日真潇洒，陛下今日就是风中一匹狼！”

　　“……”叶则仪瞬间愕然，又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她从前看书时知道，大多数鸟类在晚上都会有些看不清东西，却没想到自己宫里这只八哥大白天的竟也会眼拙。

　　连商来了兴致，转头问：“这是从哪得来的八哥，不但吐字清楚，连眼光都如此上乘？”

　　这句话确定是在夸那只八哥吗？居然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补块金！叶则仪一边腹诽着小皇帝的厚脸皮，一边瞟了琳琅一眼。琳琅立刻会意，向前几步，嘴角挂着笑：“回陛下，这是平陵王殿下送给娘娘的贺礼。”

　　连商听罢，点头笑了笑：“恩，怕也只有平陵王能想出这个主意了，果真有趣。”

　　叶则仪又翻了翻白眼，十分没好气：“陛下今日不在柔然宫批折子吗？”最近皇帝下了朝就往婉妃那里蹿，阖宫上下都传皇后娘娘空有虚位却不得圣宠，虽然他们说的不假，但这些话一句接一句飘到叶则仪耳朵里，也难免她会看到小皇帝就来气。

　　今日是婉妃禁足的最后一日，陛下您不好好去柔然宫呆着，闲的没事来我这儿干啥？

　　“这才刚来，皇后就想撵朕走么？”连商今日身着一身玄色直裰衣袍，领口和袖口都用银丝边精致镶绣着龙纹，腰间扎一条流云纹带，其上挂一块雕琢精致的紫玉——他立在门前，身形颀长，十分好看。

　　见连商的身子向前凑过来，叶则仪看的愣了愣神，方欲答话，谁料门口挂着的那只八哥又抢先一步接了话茬：“陛下今日真英俊，陛下今日真潇洒，陛下今日就是风中一匹狼！”

　　叶则仪：“……”

　　“这些话可是皇后教它说的？”连商打量着旁边的女人。

　　怎么可能是我！叶则仪不说话，却是用眼神将连商打量回去。

　　连商明白了，他也料到这女人不会这么露骨的夸自己。他突然直起身子笑了笑：“皇后你看，这八哥都比你会说话。”

　　叶则仪：“……”

　　“臣妾生来嘴拙，若陛下觉得这八哥说的比臣妾好听，不如将他拎了回去，也不用整日来臣妾宫中找乐子了。”叶则仪心中不屑：若你觉得那只鸟好，倒不如娶它当皇后来帮你打理六宫。

　　“哦，是吗？”连商嘴角挂起一丝揶揄的笑，“听说那日在嘉兰宫，皇后一张巧嘴倒是很让众妃佩服，一下子就整肃了后宫不良之风，将朕的婉卿给禁了足。”

　　原来此次他来的目的是为了帮那岳水柔讨个说法？

　　不过倒也没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她一贯的作风。

　　小皇帝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却见皇后突然跪在了地上：“臣妾初掌六宫，并不知陛下对婉妃妹妹一片情深，那日妹妹无意来迟，臣妾仅考虑到要按宫规处罚，一时间竟忘了这‘公’之外也有‘私’，一个不小心就罚的重了些，还望陛下恕罪。”

　　连商皱起眉。他虽不知道叶则仪演的这出是不是发自内心，但也不得不夸：这女人的确够聪明。

　　婉妃来迟本是不敬，皇后按照规矩处罚并无不妥，而皇上知情后却跑来指责皇后，难免会落下个宠爱妾室、藐视宫规的坏名声。

　　“皇后请起。”

　　叶则仪不动。

　　“皇后请起！”

　　叶则仪依旧不动。

　　连商有些恼，声音放大了些，冷然道：“皇后这是要抗旨不遵吗？”

　　“臣妾不敢。”叶则仪的倔脾气是从小炼成的，小皇帝哪里是她的对手？她抬头道：“成婚当日，陛下曾答应过臣妾一个要求，如今可还算数？”

　　上面传来肯定的声音：“君无戏言。”

　　“谢陛下，”叶则仪扬了扬眉，“臣妾现在就想让陛下许一个承诺，往后臣妾打理六宫事宜，陛下皆不过问。”

　　这个承诺有些大，连商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女人虽有些小聪明，但将整个六宫撒手全交给她，乱了套怎么办？再者她又是叶谦的闺女，万一他们父女俩前朝后宫串通一气，那还了得？

　　叶则仪又道：“陛下请放心，臣妾凡事定会按宫规处理，绝不冤枉任何人。”

　　——那日的要求毕竟是他亲口答应的，适才那句“君无戏言”也是他说的。

　　连商现在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好！”思索了许久，连商答应下来。

　　叶则仪面露喜色，蹭的一下站起来：“方才陛下的旨意是让臣妾起来是吧？”

　　连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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