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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起惊鸿瞥
武陵景别致,昔有陶潜桃花源记一文洋洋洒洒流传千古,许是与世无争的桃花源本就是子虚乌有,武陵人终是不复得路。
武陵龚氏,稍有盛名。
龚家有女龚念珍,大家闺秀,才貌双全,贤名远扬。自及笄以来,龚家门槛踏破,说亲者日日不绝。
龚家却很是挑剔,一年来仍拣选不断。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璓莹,会弁如星——”
龚念珍持着本诗经,于闺房中踱步,诵着卫风淇奥,却未诵完。她佚貌燕笑,轻声言:“想我摽梅之年。雅人深致,休休有容,逸群之才,实乃我心所属。”
“女郎[南陈时小姐意],女郎。”玲珑步履声响,匆匆而来,叫嚷道。
龚念珍方才回过神来,言笑晏晏:“怎么了?”
“郎主[南陈时下人称呼男主人]叫女郎往正堂一去。”玲珑说道。
“好了,我这便去。”龚念珍言。
她心想,这又该是来说亲事的。
“阿父,阿母安。”龚念珍规矩行礼道。
“这便是我家小女,龚念珍。”龚夫人对媒人说道。
“女郎果真是天生丽质,仪态大方。怪不得巴山太守会属意于女郎。”媒人笑道。
对这赞誉之言,龚念珍倒是听了无数,也不足以为奇。
便听那媒人如此说道:“好,那便定下了。明日巴山太守便会携聘礼而来。再选个好日子成婚便是。”
“是是是,有劳了。”龚夫人言。
龚念珍闻之,花容失色,惊问道:“不知是哪家郎君[南陈时公子意]?”
媒人笑道:“保管女郎满意,这郎君是巴山太守萧摩诃,品貌非凡,出身兰陵萧氏。十余岁便单骑出战,莫有敌者。后娶陈郡袁氏女为妻,袁氏福薄,生有二子便逝。又过三四年,萧太守便中意上了女郎,有意让女郎做他的继室。女郎真是有福气啊。”
兰陵萧氏、兰陵萧氏、巴山太守——龚念珍细思,难怪阿父阿母如此合意,如此说来,倒是她武陵龚氏高攀。
龚念珍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得强挤笑颜送媒人离去。
这些都是她所料未及的,她一心求才子佳人良配。而非是这出入沙场的莽汉。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兰陵萧氏大族,她又怎敢违背?
酒肆雅间内,雪青帷幔,案上一盏清茗,茶香氤氲,三尺之长,七弦玉琴。木椅上龚念珍愁绪满怀,无处言说。
修长纤指拨弄琴弦,委婉连绵,幽怨悱恻,温情似水,柔情似花,尽言了温柔中的滴滴哀语。
她附和着琴音,绵言细语,吟:“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何彼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无有定处。世人暗蔽,不知贤者。年纪逝迈,一身将老。”
“好!”一男子在门口抚掌笑道。
龚念珍闻言,不为所动,继续低头弹着这唯美凄戚之曲。只是轻轻说出一句话来:“何以见得?”
那人行至帷幔近处,言:“此乃孔子伤不逢时所作,以兰花操守喻高洁志趣。孔子曾云:‘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女郎所奏,切合诗意,恰当好处表达兰之高洁,而中又含伤感之意,与孔子之情相吻合。”
龚念珍琴音戛然而止,抬眸对视眼前人。透着帷幔,斑驳的光影,隐隐约约,依稀可见。他七尺有余,身量修长,手持折扇,温润儒雅。念珍怦然心动,这便是她梦寐以求的岂弟君子,翩翩少年。
“不知女郎为何有这伤感之意?”那人又言。
龚念珍敛眉,道:“父母欲将我嫁予沙场悍将,可我却望有七步之才的人。”她埋下头去,不去看那人,又道:“或许,郎君会认为小女子有失大家风范。”
“非也,人各不同,更何况女郎天姿国色,自然也有这优先选择的权利。”那人笑言。
“郎君谬赞。”念珍嫣然一笑道。
“女郎,天色已晚,我们得回府了。”玲珑焦急地说道。
“小女子还有事,先行告退。”念珍起身,一礼言。
那人也施一礼,并先从雅间出。
“玲珑,这才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龚念珍心中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甜若蜜糖。却又转瞬消无,思己将嫁那巴山太守,只叹是有缘相见,无分成良缘。
翌日
那巴山太守萧摩诃守时而来,龚家人皆行礼,“请萧太守安。”
萧摩诃连连将二老扶起,眸光又转视龚念珍。
只见龚念珍低着头,拘着标准的礼数。
“抬起头来。”他说,那声音深厚。
龚念珍抬起头来,萧摩诃惊住,这龚家女儿果然名不虚传!
念珍扬面见到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他昂藏七尺,身躯凛凛,眸如寒星,语气深沉。
这与她所希冀的温文尔雅大相径庭,可她亦无法改变这桩婚事。
她只得接受。
“圣旨到!”门外传起了宦官的声。
萧摩诃闻之惊愕,龚念珍也舌桥不下。
什么?圣旨?
陈顼一道圣旨,成了多少人的噩耗,又成了多少人的欢歌。
龚念珍与萧摩诃都跪下听旨。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皇太子年满十八,昨年娶妻沈氏,今当娶纳侍妾以绵延后嗣,特令朝中五品以上官员以及士家大族年十三至十九且身无残疾未出嫁良女,于二月初一前往台城乾明殿甄选太子侍妾。”
待听完后,龚念珍震惊不已,去选太子侍妾?嫁给妻妾成群的太子?
萧摩诃听完也愣在那里,紧蹙眉头,不言不语。
龚念珍稳定情绪,正色领旨。
念珍起身,一礼,道:“萧太守,皇命难违,我们的婚事便休要再提了。”
萧摩诃也同样起身,闻言却未开口说出半句话来,黯然离开。
甄选太子侍妾?嫁给太子?至少,我是不用嫁给萧太守了。
念珍默默的思索着,心也舒缓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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