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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澄澈之心
踏过发出沙沙声的青草,奥娜莎的步伐轻柔而缓慢,如同生怕碾碎一颗小草一样小心翼翼。
拉文努的这个地方,总是像雨后一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忧伤的气息,在每一寸皮肤上留下不深不浅的印记。
这印记,连同竖立在这里的一个个墓碑,总是能够唤起这里的人们关于十年前的回忆。
奥娜莎穿过村落,穿过和她欢快地打着招呼的人们。
正如她所知道的,这里的淳朴仿佛与生俱来,尘封了十二年前那个噩梦一般的夜晚。
她一直很庆幸,却也很内疚。
总是被那份罪恶感和孤独包裹着的自己,无法正视这里每一个人的笑容。
总觉得自己是个异类,肆无忌惮地吸取着这里所有人的善意。
可是,这个想法,已经渐渐瓦解了。
奥娜莎有理由相信,如果她想要给某些人带去幸福,就要先学会善待自己。
当然,阿加特也一样。
所谓“忘却一切愤怒和悲伤”的真正含义,这就是她的答案了。
那么这个答案,总有一天也会与你分享的,不用担心,莱维。
米夏·科洛斯纳。
米夏。
那个火红色短发,神采飞扬的少女。
那个曾经抱着她,流着泪希望她振作的少女。
她的笑容和快乐,奥娜莎曾经发誓要守护,可是,她曾以为陪伴就是守护,最后却发现这种陪伴太过不堪一击。
奥娜莎从来不会怨恨命运或者咒骂女神,一切的一切事出有因,而自己的弱小则是这因的所在。
父亲的不忠、母亲的死、米夏的离开。
如果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命运二字,那么她能够扮演的角色究竟还有多少?
所以,奥娜莎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命运在主宰。
站在墓碑前,默默地祈祷,蹲下身,将那束白色的野花放在墓碑前,然后伸出白皙的手,抚摸那个经久不衰的名字。
米夏,你过得好吗?
没关系,阿加特很好……我也很好,请放心。
几乎每次都是这几句话,每次都是同样的动作。
片刻之后,奥娜莎站了起来,打算去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她几乎,已经十年没有涉足。
普通的民居,却空无一物,房间的各处都积了灰尘,却罕见地没有一丝蜘蛛网。
荒凉、孤寂、了无生气。
奥娜莎已经不记得了,是什么时候将这里所有的东西全部清除,清除到了哪里。
木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每走一步,她都觉得能够看见昔日的自己活动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
那个金发女孩,好像自己。
可是,她却笑得如此快乐,无忧无虑。
你一定还不知道吧?
成长,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多了,太残酷了。
奥娜莎向着虚无的空气伸出手,向想象中的少女伸出手,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两双蓝色的眼睛对视着。
一双是澄澈与天真、另一双则温柔而深沉。
你知道吗?
小奥娜莎。
不论未来你会遭遇什么,我都会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你。
所以,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最后、最后环顾这里,家徒四壁,空无一物,却又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未丢失过。
当某一天,奥娜莎又再次感觉到幸福的时候,再回来这里吧。
就在艾丝蒂尔她们前往王都的时候,奥娜莎回到了拉文努。
虽然已经回过家了,但是暂时还不打算住下,只是寄宿在村庄的小旅馆中。
计算着时间,某一天,奥娜莎来到了柏斯市区的协会。
卢格兰老爷爷突然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物,不自觉地发出了惊呼,于是奥娜莎才想起来,回到柏斯地区后,她还没来协会打过招呼。
“你来得正好啊,不过,”忙碌地翻看着手中的记录册,卢格兰爷爷说道,“洛连特那里发来了支援请求,恰好没有合适的人选,正好你就去那里吧?”
“……我去洛连特是没关系,可是这里不要紧吗?”奥娜莎指了指告示板,柏斯在梅贝尔市长的带领之下商业贸易蒸蒸日上,也暂时不需要担心这里会被结社骚扰,但是缺人的现象却从未缓解。
“虽然我是不太想放你走……不过,这次情况不一样啊。”
“很严重吗?”
“不、其实具体发生了什么爱娜还没告诉我,只不过,这次是卡西乌斯先生亲自推荐你的。”
“……为什么?”
“啊咧,你还问为什么?”卢格兰有点吃惊地扫了奥娜莎一眼,“那个家伙不是一直信任你吗,就像和阿加特一样。”
“……是这样吗?”
“是啊,就像那个时候,让你去洛连特帮助刚成为游击士的他们俩……”突然,就像意识到说了什么禁语一样,卢格兰停顿了一下,“约修亚,你那里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
“是吗……”
“没关系,洛连特我会去的,这里的话,就麻烦其他人吧。”
“哦?是吗,不勉强的话就太好了。”
“那么,今天下午就出发?”
“好,定期船的机票就交给我好了,另外……”卢格兰的眼神认真起来,“不要太勉强啊。你可是一直都……”
“我说啊我说啊~”奥娜莎俏皮地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上升的嘴角弧度勾勒出好看的曲线,“对阿加特说教说惯了吗?我可没有那么冲动啊。”
“……说起逞强的话,你可是更胜一筹。”
“……太过分了,卢格兰爷爷,”奥娜莎装作无奈地低下了头,转而却认真地说,“艾丝蒂尔可是在拼命地阻止约修亚,我不拼命一点怎么行呢?”
“总是伶牙俐齿,这点一点都没变呢。”
“嘛嘛~~那我走啦。”
认真的语气略带顽皮,奥娜莎仿佛为那遥远的两人和自己都订了一个承诺一般。
而在她真诚的话之中,卢格兰仿佛看到了什么。
是什么呢?
“……是……米夏啊……”
那份坚毅,虽然并不完全,却些许褪去了阴霾和束缚,也不再是小时候那无拘无束的不谙世事。
那个笑容,就像那个时候一直呆在阿加特身边的米夏一般,天真而又勇敢。
定期船——
久违的天空和独处的时光。
利贝尔的上空总是明媚而温和,洁白的云朵镶嵌着,掠过旅人们的视野。
因为修炼,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坐过定期船了。
而最近的几次也是和艾丝蒂尔她们一起的时候。
王都那里似乎尚未传来联络,但从时间的估计来看,那里也一定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卢安、蔡斯、格兰赛尔、洛连特……
那么最后一个是柏斯吗?
一想到那个时刻就要来临,奥娜莎突然觉得有点讽刺。
在拉文努村,和他……
结社目前的实验虽然并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失,但总是或多或少造成了一些混乱。
莱维非常清除自己所目睹过的拉文努村的地狱,那么,他会怎么做呢?
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会阻止他向那里造成破坏吗?
还是秉持着所谓修罗的信念,为了揭露人类的软弱,而毫不犹豫地进攻呢?
一切都是未知数。
金色的长发不知何时已经没过了腰际,柔软的曲线随风舞动。
蓝色的眼眸与天空辉映着。
——艾丝蒂尔。
我想我一天都没有怀疑过你会找回约修亚,当约修亚离开的时候,郑重其事地拜托我照顾你。
我却明白完全没有必要。
而我,现在也正和你做着一样的事情。
不过没关系,我会像相信你一样,相信自己能够成功。
秘密的据点,冰冷的寒意,隐藏在这巨大的空间之中。
除去内部人员,暂时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玲,回来了啊。”
紫发的女孩刚才巨大机械的手掌上轻盈地跳下,泡泡裙的裙摆被风吹得微微上扬,迎面就走来了一个青年。
“啊,莱维~”
“玲,王都如何?好玩吗?”
“嗯嗯,有个很大的百货超市,里面看到了很多可爱的玩偶哦~”玲欣喜地凑过去,莱维则顺势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可惜任务的关系,都还没玩够呢。”
“如果玲喜欢的话,下次再去吧,”莱维的嘴角微微上扬,沉吟了一会儿,“任务如何?”
“嗯嗯~很开心哦,提妲很可爱,艾丝蒂尔也很有趣……茶会非常成功,总之这次玲玩得很开心呢~”
“……茶会,客人,有几位?”
“诶?客人吗……”玲的手指抵住下巴,仔细地回忆着,“艾丝蒂尔、提妲、教会的大哥哥……总之教授要求的都在了,似乎没有别的人了。”
“是吗……”
“啊咧~莱维怎么啦,累了吗?”女孩虽然幼小却敏锐,以为眼前的人因为任务的关系疲劳了而睁大了眼睛,闪烁着些许担忧。
“呵呵,没有的,”莱维将右手环绕到了玲的背后,“走吧。”
“嗯嗯,我想听莱维讲故事!”
“呵呵,好吧。”
莱维默默地看着蹦蹦跳跳、雀跃的女孩。
那份笑容虽然耀眼,却仍旧摆脱那时的一切,血腥的地狱、无数的伤痕。
这就是结社之人的归属。
他也好,玲也好,还是其余人。
玲的笑脸,她小时候是否也曾拥有过?
在内心的某个地方,莱维发现自己隐隐约约期待着她能够有一天拥有正常人的幸福。
也许是那份执着的光芒,让他觉得,如若就这样消逝的话,也太过可惜了吧。
奥娜莎·巴洛卡。
艾丝蒂尔·布莱特。
更可惜的是,即使不该消逝,也不是自己能够抓住的东西。
“好久不见,爱娜小姐……爱娜小姐?”
刚走下定期船的奥娜莎就对整座城市奇怪的氛围有所察觉。
百日战役的纪念建筑,钟楼,仿佛孤独的宣告者,默默地发出时钟走动的滴答声。
小孩子一如往常在道路上穿梭着。
妇女们闲聊着,倚坐在咖啡厅外的椅子上。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但是,奥娜莎却觉得冥冥中,有什么东西伸向了这个城市。
定期船刚到达洛连特的地区,明明天气还很不错,可是,一层薄雾却笼罩着城市内部,带着一丝阴暗。
果然出事了。
然而急匆匆地迈入协会,却发现她似乎已经来的太晚了。
爱娜正伏在案前,睡得很熟……确实只是睡着了,房间内没有任何袭击的痕迹,但是却怎么也叫不醒她。
……奇怪,艾丝蒂尔她们还没有报告,说明王都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或者刚刚结束……
为何这里的变故这么迅速?
就在刚准备将爱娜小姐扶上楼的时候,游击士协会的门突然看了。
“不、不好了……!!”
“您是……”
“啊,你是……是游击士吗?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刚才门外的很多人突然就倒下了!!”
“倒下了?”
“应该是睡着了,我是餐厅的员工……正在准备餐点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很大的噪音,走出去一看……”
“明白了……麻烦带我去现场,在此之前,帮我个忙好吗?”
在和来人将爱娜抬上了楼上之后,奥娜莎找到了游击士协会的备用钥匙,锁上了门——暂时看来也不会有其余游击士来这里了。
城市的景象,让她倒吸了一口气。
雾,在短短的时间内浓烈地似乎都无法看见,睡着的人们倒在地上,他们的家属焦急地待在他们的身旁。
尽管倒下的人很多,但仅限于大街上。
室内的人们都没有受到波及。
在平息了所有人的混乱后,奥娜莎让市民们暂时不要外出,呆在家中。
人们焦急地询问着真相,而奥娜莎只能够保证尽快查明……
并未完全消除大家的恐惧,市民们带着各自遭到厄运的家属离开了。
洛连特的大街上,真正地没有了生气。
爱娜小姐遇袭昏睡,实在这种现象爆发之前,查看了游击士协会的记录册后,原来她此次被派来调查的是“原因不明的持续浓雾,且只维持在市区”。
浓雾……
关于昏睡事件,却没有任何记载,也就是说,爱娜小姐实际上是第一个目标。
同样,也排除了浓雾造成的可能性,一切的爆发只在她到达洛连特的时刻就发生了。
尽管毫无根据,却有一种来人是冲着自己的感觉。
是莱维吗?
……不可能,这种没有意义的伤害,不像是他会做的,何况……莱维也不会针对自己。
其余的游击士都被分派到其余的地方去了。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预感愈发强烈。
瞬间,脑海中的一切忽然混沌了一下,奥娜莎仿佛听到了什么悠远的东西,清脆地回响着。
周围空无一人。
叮——
铃铛……?
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脚步居然先行迈出,仿佛受着那铃声的指引,奥娜莎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铃声是始作俑者的话,为何操纵者没有让她也陷入沉睡?
大脑尚存意识,能够思考,但是身体仿佛和意识分离了一般,她根本无法抽出步伐。
不,不如说是意识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她自己的,而另一部分则被控制着。
铃声慢慢地变大,变得更清晰。
【梦】
什么?
【你想做梦吗?】
你是谁?
【永无痛苦、快乐而无忧无虑的梦境】
你到底是……
【徘徊在那里的话,就能够幸福】
不,不是那样……
【呐,来吧,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赋予你,所以,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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