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多CP三国梗]浊酒相逢

　　二
　　蜀军护送百姓逃到当阳时，千雪孤鸣率领的魏军果然追了上来。
　　剑无极与雪山银燕在军队左右两翼保护百姓，雷狩与何问天两名将军则负责在后方率军抵挡魏军的先锋部队。
　　连日来的行军已使军民上下疲惫不堪，又赶上梅雨季节阴雨阵阵，大军且战且走，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土地上蹒跚前行。
　　银燕勒住了战马，回首望去，目所能及之处尽是些行动缓慢的老弱妇孺。后军远远传来两军交战厮杀的声音，还伴有烟尘飞扬，可见战况艰难。
　　虽然心焦如焚，银燕却也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他策马在军侧兜兜转转几个来回，终于还是收回了投向后军的目光，双腿一夹，策马再向前行。
　　大哥俏如来已经离开五天了。
　　燕驼龙前辈陷入昏迷前，曾留下讯息，要他前往神蛊峰找寻神蛊温皇。恰巧这神蛊峰就在川蜀一带，俏如来将决策的权力交待给剑无极后，便义无反顾离开了部队。
　　只是这一去就是五天。大哥身为一军统帅、甚至在军中和民间已被奉为一国之君，竟然抛下自己的军队和百姓，去寻找什么不知何许人也的神蛊温皇，这让银燕十分难以释怀。
　　一面心不在焉地思考着，银燕丝毫没有发觉自己□□那匹疲惫的战马已在原地晃悠了许久，渐渐落了下来。身后的喊杀声愈来愈近，忽听一阵嘈杂，队伍后方乱了起来。
　　“快跑啊！魏军杀过来了！”
　　长长的队伍从尾部被冲散，只见一队蓝衣轻骑在蜀军中横冲直撞，正是魏军的先锋部队。
　　紧接着一声怒喝响起：“要杀百姓，先问过老夫的啸灵枪！”
　　银光闪动，枪走游龙，雷狩一马当先，赶在魏军先锋之前。啸灵枪一压一挑，将一名蓝衣军士挑下马去，生生在马蹄下化作一缕怨魂。
　　另一方何问天马不停蹄，迅速赶到银燕身边，道一声：“银燕，护百姓先走！”同时反手扬弓，对准敌人嗖嗖嗖就是三箭，竟是无一落空。
　　银燕踌躇片刻，不得已集合四散逃走的百姓向前奔去。
　　奔出十里，正遇上回身前来接应的剑无极。银燕见到剑无极单身匹马前来，忽然一个激灵，心中隐隐升起不详预感。
　　“剑无极，小空呢？”
　　“啥？你问我小空呢？笨牛啊，小空不是在你的右军中吗？”
　　“什么！”银燕大惊失色。“小空明明应该在你的左军中啊！”

　　琴声悠扬，伴着黄铜小炉中青烟袅袅。一曲抚罢，刚刚好燃尽一支沉香。
　　神蛊温皇站起身来，羽扇一拂，蓝色的儒士帽便轻轻巧巧地弹起，不偏不倚，正落在头顶。
　　温皇将帽子稍稍扶正，几乎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唉，能得北魏酆侍郎与东吴赤羽都督同时来访，该说是吾之幸，还是不幸？”
　　“神蛊温皇，这难道不是你所希望的局面吗？”
　　仿佛预先演练过一般的默契，山石后方适时传来高昂又威严的声音。
　　人如其名，全身如火焰般鲜红夺目的身影自山石后踱步而出，黑色的披风因山风吹拂而高高扬起，骄傲得不容置疑。只一眼，就让神蛊温皇眯了双目。
　　跟在赤羽信之介身后之人一袭白衣，沉静的面容上波澜不惊，与赤羽形成鲜明的对比。虽然静默却颇具压迫感，是同样令人不能轻忽的存在。
　　“赤羽大人赞谬了，温皇一向以诚待人。两位请随我来吧。”神蛊温皇淡淡一笑，坦然自若地背转身去走在前面，毫不在意身后空门大开。
　　闲云斋内，凤蝶早已温好一壶淡雅之酒，默默退下。温皇引赤羽和酆都月围坐桌边，为两人斟满酒杯。
　　“这杯酒，意谓何意？”赤羽问道。
　　“诚意。”最简单不过，也是最令人琢磨不透的答复。
　　“三日之内你将官拜蜀军军师的消息散布到北魏和东吴，故意引两方派人前来，这就是你所谓的诚意吗？神蛊温皇，你未免将自己的面子看得太大了。”
　　“唉，都督大人，温皇确实没这个面子啊。”温皇缓缓摇着羽扇，细长的眼眸斜斜一瞥，上扬的眼尾竟有几分摄人心神。“你从何肯定，散布消息者是吾呢？”
　　赤羽展开红色的折扇遮住稍稍侧开的面容，低低笑了两声。“因为俏如来需要。”
　　“所以如阁下所愿，我受丞相之命，前来拜会了。”从踏入神蛊峰地界起就一言不发的酆都月，终于开口了。

　　雪山银燕一瞬间被愤怒、担忧和焦躁的情绪冲得头脑发昏，顾不得身边剑无极还在叫他冷静，孤燕戟凌空一个回旋，反而硬生生将剑无极逼退三尺。
　　提枪纵马，银燕返身杀入战场，满心满眼都是小空，连自己四处高叫着小空的名字都没有察觉。
　　小空是他的小弟，也是俏如来的小弟。他无法原谅自己丢失了小弟，也不能原谅自己辜负了俏如来的嘱托。
　　银燕一路杀至后军，所到之处魏军无不溃散，正解了雷狩与何问天的苦战之围。
　　相隔还有十数敌兵，银燕远远高喊：“雷将军、何将军，你们可有见到小空？”
　　何问天反手挥弓，击飞一名欲从背后偷袭的敌兵，同样隔空高声答道：“小空和奶娘落在后方，方才在乱军中与我们冲散了！”
　　闻言，银燕更急更恼，杀得也就更狠更狂，不知不觉竟是渐渐脱离了蜀军的范围，深入敌军深处。
　　“银燕！银燕！不能再深入了！”任凭何问天如何叫他，银燕始终充耳不闻。雷狩催动神功，杀开一条血路，喊道：“何将军，此处交给老夫，你快去将剑无极找来！”

　　“不出意外，俏如来手下那些残兵败将将在长坂坡附近被我军全数歼灭。神蛊温皇，你又有何能耐力挽狂澜，救蜀军于黄泉之门呢？”
　　北魏侍中侍郎酆都月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正如其人，低沉稳重，语调平平没什么起伏。
　　温皇淡淡扫他一眼，笑道：“不是我要救蜀军，而是东吴不会坐看西蜀的灭亡啊。”
　　“魏蜀之争，与吾东吴有何关系？”赤羽信之介厉声喝问。
　　“西蜀若存，北魏的视线放在俏如来身上，东吴暂时可以安心占据江南，谋定而动。西蜀若亡，东吴就必须正面对上北魏。以东吴十几万之兵对北魏数百万之众，相信赤羽大人不会做出如此不智的选择。”
　　“东吴与北魏以长江相隔，易守难攻，兵力虽有差距，也无需忌惮魏军。”
　　“可惜藏镜人眼下正在赤壁训练水军，长江的天堑，很快便将不存。”
　　“既然如此，东吴的兵力，更不应该浪费在帮助蜀军之上。”
　　“是不是浪费，要看收益如何。”温皇执起酒杯，凌空向对面两人示意，赤羽与酆都月却不为所动。
　　温皇也不在意，从容地独自饮下杯中酒，继续说道：“如果是以此战为契机，吴蜀两军结盟，东吴可以得到的利益又有多少？”
　　酆都月忽地蹙眉，冷然道：“在我面前谈吴蜀结盟，应该吗？”
　　“或者你可以选择在赤壁与长坂两地之一撤军，这样吴蜀两军将会产生嫌隙。但，赤羽大人也许不会相信如此天真的离间计。”温皇笑道。
　　“神蛊温皇，你祸水东移的计策，同样天真得可笑！”
　　“哎呀，赤羽大人真是心思锐利。”
　　“神蛊温皇却是城府深沉。”
　　赤红的人影微微有些发怒，一双褐色的眸子瞪视着蓝衣儒士，却又很快收敛了情绪。他执起酒杯，默然注视了水中波纹片刻时间，而后又将杯子放下。
　　“对魏军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首先以最快的速度歼灭残余的蜀军，再专注于与我东吴的水战。”
　　“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酆都月微微颌首，停顿一瞬，目光静静扫过对面截然不同但又有几分相似的两人，又道：“但你们会这么好心，给我这个机会吗？”
　　气氛顿时凝滞，温皇和酆都月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赤羽的身上。却见赤羽只是缓缓展开折扇，遮住了半边面容。
　　“唉。”一声夸张的长叹，打破了暂时的沉默。温皇懒懒靠向椅背，手中的羽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在胸口。“我说过了，我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同时请动北魏的侍郎和东吴的都督。你们二位此来闲云斋，本就是各取所需。”

　　银燕挺枪走马，在魏军先锋部队中杀出一条血路，直直闯过前军，杀入敌人阵中。
　　纷乱的人影中，果见一名中年妇人怀抱婴儿躲在路边倒塌的土墙之后，靠在一口井边，瑟缩着双肩不敢出声。
　　“小空！”银燕高呼，纵马奔到那妇人的身边，向她伸出一臂。“快上来！”
　　小空的奶娘已是惊吓得说不出话来，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脸上布满水痕。
　　“快啊！”银燕心中大急，又是一声怒吼，妇人惊得颤抖着伸出手去。
　　却在这时，围攻的魏军逐渐停止了动作，整齐地向两边分开。
　　伴着哒哒马蹄声，队伍后方步出一匹乌黑发亮的高头大马，马上之人身形健壮，五官刚毅，双目如狼一般锐利。
　　“千雪将军！”众军士齐声恭敬叫道。
　　来人正是任飘渺座下大将千雪孤鸣，人称狼主，一柄笑藏刀横扫战场，是一名不可多得的猛将。
　　“银甲燕戟，你是俏如来之弟雪山银燕。”千雪孤鸣一双狼目扫过银燕，随即目光落在一旁的中年妇人和婴儿的身上。“我没有杀女人和孩子的兴趣，但雪山银燕，你想走可没那么简单。”
　　“有本事留住我就来！”银燕怒目而视，而后低下头再次催促妇人：“快上来，我带你们杀出去！”
　　那妇人却是流着泪摇了摇头，一狠心将婴儿举起，塞入银燕手中，转身就投入井中。
　　这一瞬发生得太过突然，连千雪孤鸣都不禁瞠目结舌。
　　“啊啊啊啊——”片刻的惊讶过后，雪山银燕怒火攻心，仰天长啸。孤燕戟猛然凌空横扫，将附近包围的魏军震飞开去。
　　解下披风，银燕将小空包起，系在胸前的战甲里侧。
　　“你们，逼人太甚！”一口银牙几欲咬碎，雪山银燕一提缰绳，胯下战马一声嘶鸣，掉头从重重包围中撞了过去。
　　孤燕戟舞成银光一片，众军士难以近身。千雪孤鸣同样提缰纵马，低喝一声，也冲了出去。
　　银燕一路冲杀，身后千雪率领魏军穷追不舍，路上不断有蜀军前来接应，替银燕杀开通路，而他们自己，尽在千雪刀下丧了性命。
　　银燕难抑心中悲痛愤怒，却无能为力，只得闭了眼全力奔逃。直逃到长坂桥边，正见一人站在桥中，临风而立。
　　“无极剑，剑无极，招招残，不留命。心情歹，要开杀，接银燕，救小空！”
　　“剑无极！”银燕见是自家义兄，忽地扯下怀中包袱，把小空抛向剑无极。
　　剑无极一怔，慌忙接住小空，喊道：“银燕，你做什么！”
　　银燕不语，回马一枪就是刺向千雪孤鸣。千雪举刀格挡，电光石火间，招来招往已过数回合。
　　“喂，银燕啊，明明是我来救人，为什么是你在耍帅！”
　　“我看着他杀了我们很多兄弟，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银燕再次挺枪，同时怒喝道。
　　“真是笨牛啊，我们是兄弟，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你的仇就是我的仇。”剑无极将小空交给部下，手握剑柄，正欲参战，忽闻一个温润又熟悉的声音。
　　“住手。”
　　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进到场中众人的耳中。银燕与千雪兵器相撞，各自弹开。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银燕与剑无极双双回首，却见俏如来一袭白衣立于衣衫残破的蜀军之后，更显蜀军上下狼狈不堪。
　　“剑无极，银燕，收兵。”
　　“可是大哥……”
　　“你要多少人陪你死，你才甘愿！”
　　一字一字清晰地撞进银燕的耳中，银燕一闭目便想起投井的奶娘和一路上因帮助自己而丧命的军士。
　　一声苍鹰的鸣叫唤回银燕的心绪，千雪孤鸣伸臂接住落下的鹰，解下了系在鹰脚上的字条。
　　东吴有伏兵，速回。
　　字条的落款白纸黑字，写着酆都月。千雪不满地嘟囔了一声，转身便收兵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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