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成痴

　　送丁小克离开之后程落帮程东和程西报了个简单的电脑基础班，她自己也偶尔借口去接他俩跟着听听，之后她给家里把网线装上了，虽然每个月又多了一笔开销，但是她想起丁小克说的以后可以和他视频，最后还是有点心疼地安了。
　　丁小克给他们一人申请了一个□□号码，密码全都是：woxingcheng，程落对这个密码没在意，后来吃饭时程西说：“小克哥哥的密码是我姓程。”
　　程落想了一下，还真是，于是下次聊天的时候她就把自己密码给改了，告诉丁小克的时候他还很不满，“那是我对你们爱的表示。”
　　“这种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对了那边天气怎么样？”

　　网络的使用让丁小克觉得温暖，程落也渐渐习惯了在网络上查询东西，偶尔也看看小说。程西是学画画的，但是她似乎从半年之前就开始喜欢上了动漫，有了网络之后她更加喜欢得厉害，而且甚至开始自学日语。程东毕竟还是男孩，他在网上打游戏，不过并不太入迷，他喜欢技术性高的游戏，等他能把游戏掌握了，则又开始去寻找需要更高技能操作的游戏来玩。

　　九月，程东和程西正式升入五年级，月末的时候程落回家看到程西在洗漱间紧张地洗东西，程落过去后她猛地将正在洗的东西藏到背后，程落问她干嘛呢，她拼命摇头，然后程落就装作没在意去了客厅，等她把东西晾出来后程落明白了，她的妹妹真的大了，都已经来例假了。

　　程落到附近超市买了几份卫生巾，回来的时候看到程西正眼泪汪汪地在写什么东西，程落过去后程西赶忙又往身后藏，程落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程西的眼泪就哗啦一下全部冒出来，程落吓坏了，搂着她问怎么了，程西哽咽地说：“姐，我……流了好多好多血……我快要死了。”

　　程落一会之后才明白过来，接着她就忍不住笑了出来，直到笑得肚子疼了，她才停下，看着程西那一脸委屈的样子，她给程西把眼泪擦干净，然后拿出来卫生巾给她解释。一个小时后程西破涕为笑，程落也将她没洗干净的内裤拿下来又洗了一遍。
　　程西在后面搂着蹲地上正为自己洗内裤的程落说：“姐，我真以为要死了，我怕死了。”
　　“笨蛋，你们老师不教吗？”
　　“哪有，老师从来没有说过。”
　　程落想想自己，好像老师确实没有教过，她的事情是妈妈教的，而且说的时候她一直害羞，但是总算也了解了这是正常的事情。
　　“嗯，没事，以后你背包里随时带着卫生巾，刚来例假可能还不正常，不过以后会一个月一次，还有，来例假的时候可不许吃凉的，会肚子疼。”
　　“哦。”
　　“喝水也不许喝凉的，回头我给你买个保温杯去，你例假的时候就带温水去学校。”
　　“哦。”
　　“起来，别压我身上，你很重。”
　　“不要。”程西更紧地抱着程落，程落无法，让她抱了好大一会她才松手。孩子嘛，总要撒娇的，程落想。

　　圣诞节的时候，程落生意不错，旁边人都开始吆喝，她心情好便也跟着吆喝两声，有个客人一下买了她三件衣服，将近一百块钱，收了钱放进衣兜，抬头正好看到罗沉墨还有一个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问她：“这个小外套多少钱？”
　　程落看着一身贵气的女人，不知所措，“三，三十。”
　　“真便宜。”

　　罗沉墨眸光深沉：“原来你就在这里，离我家很近。”
　　“沉墨，你认识？”
　　“妈，她叫程落是我的高中同学。”
　　“啊，你好啊，我是沉墨的妈妈。”
　　“阿姨，您好。”程落微微低着头说。
　　“我妈一直在国外，这次回来让我领着她转一转，所以就来了夜市，不知道你也在这里。”
　　“哦。阿姨，这外套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不要钱。”
　　“不用了，我看质量不太好。”
　　“……，哦。”

　　罗沉墨领着母亲走了，程落觉得几年前那种窒息的感觉又开始上涌，明明知道不可能其实心底里依然是期待的，可是一次次，现实的距离告诉程落不可以不可以，所以才觉得难受，最难受的是程落听到罗沉墨的妈妈在离开时问他：“小姑娘挺好看，怎么来摆摊啊，也没个正经工作。”
　　程落没有听到罗沉墨的回答，或许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回答，因为事实就是这样，她只是个摆摊卖东西的小贩，卖的衣服质量还很差，没上过大学也没个正经工作，甚至连父母都没了。
　　心口又传来许久不曾感觉到的疼痛，一开始说是爱，可是现在程落觉得这份难受不仅仅是因为爱而不得，而是屈辱。

　　程落开始大声叫卖，她知道自己这是在破罐破摔，叫卖过后，有人来问价格她却脾气暴躁，她总会想起罗沉墨和她一起刷房子的情景，也总会想起他之后的那个拥抱，还有他那个笑容，淡淡的，浅浅的，浊世佳公子一般。
　　程落的大声叫卖和招呼客人的态度周围一起摆摊的都看在眼里，可是他们同样看出她不高兴，这个一直微笑着的丫头今天伤心了。

　　程落的叫卖还没有停，罗沉墨的母亲却和另一个女孩过来了，女孩是林浮生，她见到程落时也是一脸吃惊，她以为刚才的叫卖是哪个没有素质的泼妇，可是却是她印象颇好的程落。
　　林浮生有点尴尬：“你好，好久不见。”
　　程落则更加尴尬：“啊，你好。”
　　“阿姨，她是沉墨的同学，叫程落。”
　　“刚才沉墨领我已经逛了一圈了，认识了。”
　　“哦。”

　　林浮生也看出罗沉墨母亲的不虞，她一直烦躁地摸着自己的耳朵，看上去她并不喜欢程落，林浮生尴尬地对程落说：“我已经工作了，在税务局，工作地点离这里挺近的。”
　　“祝贺你。”
　　“祝贺什么啊，已经工作好几个月了，呃，今天就这样吧，我领阿姨再转转。”
　　“好，再见。”
　　“下次见。”

　　林浮生真的是个聪明的女人，程落的表情，罗沉墨母亲的表情她一一看在眼里，如果她对罗沉墨还有心，说不定轻易能把程落打败，只是她自来认为强扭的瓜不甜，而罗沉墨眼里她可以是朋友但绝对不可以是恋人，林浮生非常清楚。

　　程落蹲下去抱着膝盖，她总觉得自己其实是平静的，可是那也只是因为她真的没有看到差距，等这份差距这么明晃晃摆在自己面前她才发现，自己真的进入不了那个名叫豪门的世界。

　　有人过来问价格，口气不善，程落回答的口气更加不善，那人骂骂咧咧地说怎么还有这样做生意的人，程落醉了一般也口气强硬地回答：“我就这么做生意了，怎么着？”
　　那人身后的男人站出来，对着程落就是一巴掌，程落愣一下，而后疯了一般冲上去和男人厮打，可是她哪里是一个大男人的对手。
　　程落被男人推倒，就在男人的拳头要再度落下来的时候杨钦来了，平时斯文温和的他竟然也豪没形象地和男人打了起来。

　　程落愣愣地看着，杨钦的影子有点模糊，眼睛里有什么落出来。

　　渐渐有人过来拉架，男人走了，杨钦把衣服整理一下过去扶程落，程落说：“谢谢。”
　　杨钦帮程落把摊位收了，早早离开，可是半路上程落却停了下来，杨钦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此刻他才转头说：“程落，你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今天，因为什么？”
　　程落低下头：“不要问。”
　　“……，好我不问，但是我要你保证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你的生命不是你自己的，你还有程东还有程西。”

　　程落狠狠点头，点完头又觉得难受，难受得站都站不住，慢慢蹲下去，程落觉得自己真的弱爆了，怎么就抱了希望，怎么就又回到这么绝望的状态？几年的努力明明都已经看到结果，都已经快要忘记他了，为什么又成了这样？罗沉墨，罗沉墨，不要再出现了，你是我的劫啊。
　　杨钦蹲到程落对面，伸手轻柔地抚摸她的额头，声音细微：“程落，你还有我。”
　　程落有些发抖，杨钦慢慢靠近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地重复：“程落，你还有我。”

　　不远处的罗沉墨低头转身走了，他很清楚杨钦是谁，也很清楚这许久以来程落身边的人是不是自己，他想他或者真的不能给程落什么，这默默的关心或许永远及不上一个踏实的拥抱。

　　程落，只要你能幸福，我甘愿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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