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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记得,我很少在深夜里独自出来散步,还带着如此不可压抑的坏心情。但杨女士好似知道我在生气时有散步出游的癖好。不管怎样,幸而今晚有小陈在。
曾听陈伯和王妈谈起过夜晚的林荫大道:近来频频出现的神秘女子、为她们驻足滞留的豪车、利于邂逅的林荫大道,以及便于遮掩的夜幕。
不难推测,我有幸目睹了这幕好戏。心里虽知晓,用力抓住小陈的双手却背叛了我伪装的坚强。
我很怕黑,更怕鬼,是连鬼故事也听不得的。
可今晚,我却鬼使神差地在外夜行,还看见传说中飘在空中的那抹红色衣裙。
“别怕,别怕,他们是人。”
又被轻易看透了,小陈心里那只小怪兽肯定在龇牙咧嘴嘲笑我的胆小,但轻轻拍打在背上的那只手好温柔。
事后我有问起过,那时才知道,在极度恐惧时我有吐露心声的习惯,不知是好还是坏。
“对,对,对,对不起,我的指甲。外公说,夜晚剪指甲会剪掉好运气,半夜鬼还会来拉手,哦,不,不,不能马上剪指甲……”
我的指甲已嵌进他的肉里,虽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可脑海里却有一股怎么也挥散不开的阴霾,小时候听来的各种危言耸听顿时疯狂钻进大脑,一张嘴也哆嗦地胡言乱语起来。
忽地,一阵脚步声凑然响起,随即一张雪白得失去血色的尖脸凑到眼前。“啊!鬼!”全身被吓得软瘫了下去,使不上一点力气,幸好整个身子被小陈及时抱住。
“嘿,还真是你啊!嘿嘿,我就说嘛,诶,你怎么了姚莘意?”张唇闭口间,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酒味扑面而来,甜腻得人直犯晕。
周遭的嘶喊,渐行渐远。
“程二痞子,你个没良心的,亏我把心都掏给了你,你却这样对我!你不是人!一直躲在车里,亏你想得出来,你这个乌龟王八蛋!”
“嘿,程二,发现新大陆了?有这么急不可耐吗?哈哈,可别又像这泼皮娘们。哈哈,不过,我喜欢!来来来,美人,别这么幽怨地看哥哥,来嘛,哥哥可想你了,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放开我!你这不要脸的!程凡,程凡,求求你,求求你,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他们欺辱,你不能这样对我。求你了……”
“姚莘意,姚莘意……”
……
最后,抑扬顿挫的俏皮声逐渐消散开去。
起风了,夜的冰凉开始沁骨。不由己的,浑身抖索得厉害,晕乎得难受,本想就这样沉下去直到失去知觉,又被夜风给吹醒了,不上不下,不前不后,像被吊在空中,丝毫挣扎不得。
世界喧嚣得沸腾,吵闹得心烦,像是窃窃私语的夜间频道突然跳到黄金时段的纷扰。好想拿起遥控器一手摁掉。
念及于此,身子忽然被一下悬空,温暖贴近身来,我本能得贴上前去,只想挨得更近,可又不得不蜷缩着,只想把自己揉成一个面团。
迷糊中,记得自己说了句“离开这”。
我想离开这场不期而遇的荒诞,程凡是吧?我怎会忘记你,又怎能忘得了!
吵杂淡了,远了。依赖的怀抱中,丝丝清香袅袅入心,混乱的神思不再那般惊恐。我像被风托起的羽毛,轻飘飘的,如坠云中。只感觉有人在大步移动,却极为小心,生怕弄醒怀中的人儿。
“放我下来。”眩晕中,难得清醒的说了一句,只是很轻微,不知他是否有听进心里。
内心还是在拒绝,陌生的好意固然好,只是怕自己会贪求更多。与其如此,不如从一开始就扼断这份遐想,免生无期余痛。
“你能走吗!”粗重的呼吸声,声声入耳。我没那么重,他为何感到如此吃力?也许,他是第一次遭遇我晕厥,难免心慌。
“放心,我没事,快放我下来。”余光扫描处,不觉快到家了,哎,难得的幸福却这般短暂。
那处大宅子里,到处都是她的眼线。我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糟糕的一面,更不能因此让小陈面对她。她对自己的女儿都如此,何况一个小司机。
想到这里,我微微挣扎了一番,却牵动得胸口一阵绞痛,连呼吸都只有吸进的份。
“不行!”坚决的话语从牙齿缝里嘣了出来,有点生气,略微霸道,可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有史以来,第一次,我如此深切体会到了一种叫关切的急迫。小陈是吧!呵呵,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下次一定要当面问清楚。
我姚莘意何德何能还能如此被人关照,呵护得这般小心翼翼?但现在还不是感动的时候。
呼吸,吐气,积蓄,运气。
“我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迟疑的后一秒,他停了下来。
我悲痛的呐喊,他听见了,竟然听进心里了。那近乎嘶喊的绝望只剩一丝挣扎,求你了,不要扼断它!我不敢对一个陌生人奢求太多,只求能保存这份唯一的自尊。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可为什么要恨一个陌生人一辈子?
幸好,他停下了,他意会了。
感觉到眼角的湿润和冰凉,我委屈得把头埋进了他的怀抱,不想让他看见我的柔弱。厚实而温暖的胸膛多么可靠!终于可以安心享受这份短暂的幸福了,能抓住一点是一点。
可我还是有点奢望,希望这个人是父亲,或者母亲,至少想象中应如此这般温馨。
我贪婪的留念了几秒,可靠的陌生温暖怀抱。
“可是你知道吗?你病了,还很严重!”带着哭腔的嘶哑,听得人心疼。你在哭吗?我没事,真的,不要为了我这样,不值得。
这时,窒息人的难受这下好了些,身子也在回暖了,沁骨的冰水在被加热。呼吸,呼吸,深呼吸。“带我去李医生那,左边独门小楼,小点声。”
李医生又在喝酒,如水叮咚的音乐声缓缓入耳。这个人总能让自己过得更惬意。
兴许我的脸卡白得厉害,被他无情打趣了一下。他还是那样不失幽默,和他相处还是很愉悦的。
他身上有一股安神的气味,很淡,很熟悉。被东摸摸西瞧瞧,一番轻柔的折腾后,我感到一股清凉的液体扎进了体内,消融在血液中。
风停了,羽毛自在地漂浮着,感觉灵魂被放空,贴着羽毛滑翔了起来。
外面又下雨了,我听到一处屋檐在滴水。点点滴滴,像无数次梦到的声音。
久久,能感觉得到悬在上方的他盯着我在细细看着,轻盈的甜香随着气息飘来,有羽毛在轻抚脸颊,催人惬意宁心。渐渐地,眯了眼,追随羽毛而去。
B
“她没事吧?”
“怎会没事?!”严肃地打着俏皮,一副玩世不恭。
“啊?”
“倒是你,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呵,放心啦,她不会有事,今天还算轻的,她有控制。”
“她经常这样?”“噔”的一下,陈向宇的心莫名紧张了起来,不等李斯说完,慌忙抢白。
“紧张什么?要喝点什么吗?我给你拿……来,喝点酒压压惊……嘿,瞧你这出息。喝慢点!”珍藏的窖酒可不是这么个喝法,真让人心疼。“她只是受了点刺激,再加上心里郁结。难为她还这么撑着。”
“我能做点什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一次陈向宇倒说了点有用的。
“陪我喝酒啊!一个人怪闷的,跟喝水似的没味道。”
第一次碰上这么随意的人,陈向宇有点苦笑,他只是想知道自己能为这个可怜的让自己心疼的女孩做点什么。
“来,干杯!同是天涯沦落人,庆祝我们的相遇,也欢迎你的加入。Cheers!”
实在搞不清楚这人在说什么,这次小小地呡一口酒后,绕过李斯来到姚莘意身旁。眼前,她的脸白得似纸,干净而透明。以前只能远远看着,只觉得她浑身冷漠,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连自己也被莫名感染。但为什么会有那种错觉?觉得她那般孤独、脆弱,似乎经不住一阵风。
“年轻人,你要小心了。”醉话吐真言。
“啊?”不知何时,李斯已来到身后。陈向宇连忙起身,试图掩盖内心徒然升起的慌乱。今天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
“爱上一个人有什么好心虚的,”如自言自语,沉浸在自己的解释中,“何况是美丽的女人,还如此迷人。可爱上她们却是一个劫数,所以你要小心。”
“我……”解释什么呢?好像又忘了,再说为什么非要和他解释?“我只把她当妹妹看待。”完了,怎么又说了?还是这么蹩脚的理由。
“妹妹吗?劝你打消这个念头。记住了,她醒来以后可千万别对她说这话。”难得的严肃,不掺杂一丝别念。
“你不是问我能做点什么吗?”
“嗯。”
看着陈向宇清澈的眼睛,李斯故意停了下来,许久不说话。
久久看着姚莘意,待转眼望向窗外夜幕中的远方时,久违的声音才缓缓道来,“别刺激她,别伤害她。如果做不到对她好,就永远别去招惹她。”一字一句,发自肺腑,重如千斤,掷地有声。
“如果实在控制不住爱上了不该爱的她,就默默守着她。”可李斯却说不出来,仿佛那是一味碰不得的烈酒,与其醉生梦死,不如缠绵思恻来得实际。
对有些人来说,敢情不需要图一时痛快。
不是吗?苦笑一声,仰头,一口酒深喉灌入,这次有点苦,还有点酸。还好,比无味无道的白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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