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守荒年

　　“又下雪了，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冷上许多。”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抬头看了看白茫茫的天叹道。男孩穿着单薄的灰色布衣与同色的裤子，衣裤上打满了补丁，有些退色，却很干净，连打补丁时用的白线都看的出原色来。脚上穿着黑色的布鞋，此刻已是沾满了雪。拎着一个破旧的斧子，仔细看去，斧子已经锈迹斑斑，甚至在斧刃上，都有几个缺口。
　　临近傍晚时，男孩背起一捆比自己身高还要长上一点的柴火，走出这片小树林。回到村中，轻车熟路的来到村中的一间小茶楼门口，将柴火放到自己脚边，然后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门被打开了，是一个佝偻着背，双手插在袖中的中年男人，随着门被打开，屋子里的热气和各种乱糟糟的声音便传了出来。男孩踢了踢脚边的柴火，仰着脸说道：“老板，今天的柴火。”
　　中年人听到这一声老板，立刻眉开眼笑，恋恋不舍的把手从袖子中抽出来，把手中的两个铜币放到男孩手中，笑着对男孩说：“荒年，进屋里来暖和暖和啊。”男孩笑着摇摇头。
　　“小二，再添一杯茶。”屋子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中年人讪讪一笑，拿起柴火，摇着头往回走，应道：“哎，好嘞。”
　　荒年握着手中价值两个馒头的钱，手脚轻松的往回走，路过馒头店的时候，买了一个馒头。沿路直接啃完，便回到了那个简陋的屋子。屋子很破，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多少年了，一块可以称之为床的巨石上，是一床打满补丁的薄被。床旁的火炉上放着一个凹凸不平，但还算没漏的铁盆，铁盆上放着一个破了一个洞的，比它大一圈的另一个铁盆。床对面的墙角有一口水缸，水缸里的水面上浮着一点冰，还有一点雪。
　　荒年从床头的桌子上拿起一只碗，从外面舀了几碗雪倒入缸中，几碗雪倒入火炉上的铁盆中，将几块木头放进火炉里点上，脱下半湿的鞋，放在火炉旁，披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火炉中跳动的火焰。
　　下雪的天气显得极为安静，偶尔会有行人路过，传来几声咒骂，似是习惯了这种生活，男孩对于这种情况并没有任何反应。
　　火炉上的水盆发出滋滋的响声，水开后，荒年用袖子护住手，把水盆端了下来，盖上炉盖，把水倒入两个带盖的瓶子里，放到被子中，便躺进被子里，安然入睡。
　　大约是凌晨时分，隐约可以听到村子里传来的吵闹声，接着，荒年便听到急切的敲门声。
　　荒年睁开眼睛，放下怀中还温热的瓶子，便去开门，看到喜儿正看着自己。喜儿是村中后搬来的人家带来的孩子，比荒年还小两岁，小丫头虽小，但也是出落得水灵，在一群歪瓜裂枣的孩子中，也算是颇为讨人喜欢。平日里，喜儿也常来找自己玩，一声声荒年哥哥的跟在自己屁股后，但此时，平日活泼可爱的小脸，却是焦急的神色。
　　还不待荒年有何反应，喜儿便用冻得通红的小手将荒年推了进去，关上门，对荒年说：“荒年哥哥，村子里的西山突然爆炸了，山上的石头全部滚到村子里来了，好多房子都被压塌了，爸爸妈妈把我送出来，让我先走，他们收拾一下东西再走，我们去看看好不好？”说着，竟是急出了眼泪来。
　　荒年急忙去哄道：“喜儿乖，荒年哥哥陪你回去。”西山村名字的由来便是因为村中的西山，村子在这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那座山从来就没发生过什么事，不知今日为何，竟然爆炸了，也许重视小丫头说的夸张了吧。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荒年甚至能感觉到地在震动，吓得喜儿紧紧抱住荒年，过了一阵，终于恢复了平静，虽然如果真的有石头滚够来，荒年这小坡屋子绝对挡不住，但是出于心理安慰，小丫头还是不愿意出去。直到声音彻底消失，小丫头才被荒年拉着，来到门口。
　　荒年打开门，借着月光，看到门口竟然停着一块堪比小山的大石头，这块石头甚至比荒年家的屋子还要高。
　　两人绕过这立于荒年家门口的“小山”，看到“小山”所经过的路，一直延伸到西山的所有屋子，甚至小树的被压倒，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整座村子十之八九都被压倒，只有零星的几座房子孤立着。
　　看着这惨烈的景象，喜儿微微张着嘴，眼神有些迷茫，片刻，回过神来的喜儿拉了拉荒年的袖子，眼睛依然望着村子的方向：“荒年哥哥，我们去找找喜儿的爸爸妈妈好不好？”荒年拉着喜儿的手点了点头：“好。”两人沿着石头压过来的路，向村中走去。
　　西山的整个山头都被炸掉了，沿路看不到行人，石头下倒是压着不少人。周围的雪被染成触目惊心的红色，在雪地上，像是开了一朵梅花一般，被压着的有些一动不动，有些还在抽搐着。
　　突然感到裤脚一紧，荒年险些摔倒，低头看去，是茶楼的店小二，一块巨大的石头，把他的半边身子都卷了进去，头上，手上全是血，有些神志不清的喃喃道：“救我，快救救我。”
　　此时的茶楼早已是一片狼藉，就连招牌都是破碎了，店小二得手终于是无力的滑落下去，荒年蹲下身子，伸手合上店小二那充满恐慌的眼睛，神情淡然的不似一个八岁孩子应有的表情，似乎一条生命在他的眼中犹如蝼蚁一般。
　　站起身，回头看了看一眼震惊的喜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嘴角微微上扬：“喜儿乖，荒年哥哥带你去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喜儿看了看荒年，慢慢回过神，坚定地点了点头：“好。”然而她的坚定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再次消散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不远处：“荒年哥哥，那个位置应该是喜儿的家，是不是？”
　　荒年顺着喜儿手指的方向，只见一块巨石，喜儿接着问道：“那喜儿的家在哪啊？”喜儿那双水灵的眼睛中，有迷茫，又不解，但其中更多的是深深的绝望。
　　“喜儿……”荒年伸出手想安慰她，却不知到该说些什么。喜儿一步一顿的走向那块石头，终于是在那块石头旁跌坐下去：“爸爸妈妈，喜儿回来了，你们在哪啊？”
　　喜儿回头看了看荒年：“荒年哥哥，喜儿没有家了是不是呢？”荒年看了看喜儿，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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