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你不懂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三（1）班的同学读完了《敕勒川》这首诗歌之后，宋老师问道：“哪位同学，来说一说这首诗描绘了怎样的景象？”
　　七十多个小脑袋瞬间低垂了下去，只剩下几只小手高高地举着。宋老师面无表情地瞄了一眼全班，不愉快地说，“同学们自习课的时候声音倒不小，现在回答问题了，一个个怎么都垂头丧气了！孟依依，你来回答！”宋老师拖着长长的音喊着孟依依的名字。
　　孟依依正用书本挡住脸，目光游离到了窗外，沉醉在刚读完的那首诗歌带给她的幻想之中，听到老师叫自己的名字，“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凳子咣当地倒在了地面上。四周的同学偷偷地笑着，孟依依脸瞬间变得绯红。
　　“老师问你《敕勒川》描绘什么样的景象。”同桌李巍悄悄地提醒道，他满脸的担心。
　　听到了李巍的话，孟依依努力镇定下来，声音却依然有些颤抖地说道 “嗯。。。嗯。。。这首诗是敕勒人的民歌，它描述了大草原的景色，还有游牧民族的生活。”她边说，边不自觉地拉着衣服角，宋老师那张凶神恶煞的面孔，让她感到害怕。
　　“回答得很好，但是声音要大一点！以后回答问题要积极主动，不要让老师叫你，明白了吗？”宋老师严厉地说。
　　“知道了。”孟依依点点头。
　　“坐下吧，我们接着来讲这首诗歌。”宋老师说道。

　　宋老师捏着嗓子描述着诗歌中的情境，为什么我的草原没有牛羊呢？孟依依情不自禁地想。她心中的草原，是一个方圆几千米的木头存放厂，场地的一侧已经基本上堆满了圆木，附近的小朋友在这面把木头堆当山来爬，还在里面玩捉迷藏。另一侧则还空着，大片的荒地野草丛生，孟依依和邻居家的小朋友经常一起去那里放风筝，捉蚂蚱。

　　清脆的铃声响起，老师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下课”，大多数同学刷刷地起身冲出了教室。
　　“孟依依，上课回答的问题不错呀！但是，我知道老师在你的家庭报告书上给你的评语，老师说你太内向，太胆小了！”杨姗姗跑过来对坐在位子上的孟依依说道，身后还跟着三个女生。
　　“谢谢夸奖。”孟依依笑了一下，心里想，你怎么知道老师的给我评语的？我很内向吗？
　　“所以，你以后要主动过来跟我们一起玩，明白吗？你要是不过来跟我玩，我就发动全班的同学都不理你，明白吗？”杨姗姗煞有气势地告诫道。
　　“好的，那以后，我想玩的时候，就去找你。”孟依依平静地说，心理却想，第一你没那么大的本事，第二，有没有人玩很无所谓。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还有，以后你上学经过我家时，要记得来找我，我们一起上学，明白吗？”杨姗姗说。
　　“嗯，好。可是，你家在哪啊？”
　　“就是，你每天上学要经过一个超市，那家超市旁边有个蛋糕店，就是我家开的。知道了嘛？跟我玩，以后，我请你吃蛋糕。”杨姗姗大气地说。
　　“原来那家店是你们家开的啊？”
　　“对呀，我以前看到你从外面经过好多次呢。你也不来找我玩。”杨姗姗的口气温和了许多。
　　“哦，我没看到你呀。那以后，我会找你一起。”孟依依笑了笑。
　　杨姗姗个头在同龄孩子中算高的，一年四季都留着一头短发，脾气都像个假小子，她在班里有着呼风唤雨的本领，身边总是跟着几个女生，谁要是不跟她玩，不听她的话，她就想着法子孤立谁。

　　中午放学，杨姗姗和孟依依一起离开学校，出了校门向西走了四五百米后，孟依依说道：“姗姗，我妈妈在这家医院上班，今天她值中午班，我要去找她一下，你先走吧。”
　　“嗯，好的！那下午上学时，记得来叫我哦！”
　　“好的，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光线昏沉沉的，医院里各科室的大门开着，白色的光影投在走道长长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小孩子的哭喊声在十米远之外就可以听得到。这时，一位位穿着白大褂的护士迎面跑来，衣服角一下一下地向后飞，她们都步履匆匆，面色焦虑。
　　“妈妈！你去哪？”孟依依从擦身而过的人中迅速辨别出了自己的妈妈。
　　一位护士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依旧是一副着急万分的样子，她用急切的语气说道：“哦，依依，你放学啦？妈妈要赶着去救人，刚才来了个喝农药的，在院子里等着要急救，你自己回家吃饭吧。”说完，便继续往外赶，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喊了声：“你带钥匙了嘛？”
　　“嗯，带了。”孟依依看着妈妈远去的身影说道，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了，于是，小步跑着也跟了过去看看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群护士在院子里忙着，铺床的，搬氧气管的，急救室里洗胃的机刚被抬出来，一位躺在平板车上的妇女就被一位汉子拉了进来，车的周围跟着几个哭天抢地的妇女，还有一个满脸懊恼和怒容的中年男子。小小的院子立刻变得鸡犬不宁，这时候，一位护士厉声喝道：“哭声么哭，早干嘛去了！把嘴都闭上，现在抓紧把病人抬到床上！抢救过程中需要保持安静！我们需要给病人测量血压，你们都在这里闹，怎么救人！”
　　声音立刻小了许多，老老少少的妇人只是尽量小声抽泣。躺在床上的病人四周站满了人，她面色发白，额头上沁满汗珠，如同一堆毫无知觉的肉泥一样躺着，妇女被强行灌下了一大缸子的生理盐水，接着便开始呕吐，呕吐停止，接着继续被灌水。有的护士则忙着在她的胳膊上帮血压计，有的拿着针管在加药。
　　“妈妈，她要紧么？”孟依依从人群中挤到妈妈的身边，拉了拉她的衣服问道。
　　“哎呀，我说依依，你怎么还没走，抓紧回家！”妈妈严肃的说，声音在口罩后面变得嗡嗡的。
　　“哦，我就是想看看她要紧不，我能帮上忙不。”孟依依有些委屈地说。
　　“你能帮什么忙啊！别给我添乱就行了，她被催吐了，应该没大碍了。你抓紧回家，不要留在这里了！小心病人家属一会闹事，别人碰着你”妈妈一边继续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对孟依依说道。
　　“知道了。。。”孟依依转身离开，边走边不由得回头望几眼，心理却暗暗不服气，我什么时候给你添过乱，你又什么时候了解过我在想什么，天天忙着自己的事，我的事你都不知道。孟依依刚走到医院的门口，迎面又赶来了一个五十多岁模样的农村妇女，身后还跟着年轻的女子和男子。
　　妇女还没进门就是哭声震天地喊着：“俺的闺女咧，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干嘛寻死寻活的啊！你还有你爹你娘呢！”进了大门之后，干脆往地上一坐，又骂又拍地板，恨不得把水泥地砸出个大窟窿，任由其他人过来拉扯她，别人越是劝她，她越是吃了□□一般发狂起来。孟依依不由得，皱了皱眉。
　　“喂！我都说了！这里是医院！病人的抢救需要保持安静！你要是想让你闺女死，你尽管闹好了！还有，现在不要围着病人了！她需要氧气！你们围着她，让她怎么呼吸。”刚才那位护士又面无表情的训斥道。立刻，第一次进医院时跟着最后的那个男子来劝那老妇人，老妇人哽咽着用手使劲地抽打那男子。
　　哭喊声在孟依依的身后渐渐远去，她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地走着，妇女为什么就不想活了呢？刚才的场面好吓人呀。经过杨姗姗家的蛋糕铺时，她不自觉得放缓了脚步，往里面望了一眼。杨姗姗正和爸爸一起在吃饭，满脸的笑意，她刚好一抬头也看到了孟依依，于是端着碗就冲了出来，把碗放在柜台上，请求爸爸拿着一盒小蛋糕送给孟依依，孟依依谢过了她的好意，微笑着说不用了。

　　客厅显得空荡荡的，桌子上摆着妈妈做好的午饭，菜上罩着塑料罩子，瓷碗上还留着余温。房间里很安静，一种孤独感向孟依依袭来，和家里比起来，她更喜欢学校。她坐在桌子前机械地吃着饭，像是为了完成一件任务。突然，转念又一想，妈妈不在家，我可以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了，电视台这个点刚好在播放的《美少女战士》呢。
　　动画片放完了，饭也吃饱了，电视台转来转去都是在播放新闻和广告，孟依依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闪动着的荧幕发呆，周围的寂静让她陷入了幻想的世界，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拥有水冰月那样的魔法，可以去拯救人类，可以去和黑暗作斗争，最重要的是那只神情的猫咪可以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可以理解自己的想法。

　　晚上，妈妈在厨房里噼里啪啦地坐着饭，孟依依跑过去和她说话，问她那个妇女有没有被救活，妈妈说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孟依依又问她为什么要不想活了呢，妈妈则又叹了口气，有些感伤有些恼怒地责怪道：“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你作业完成了嘛？”
　　孟依依揪着嘴吧说：“早就早完了啊。”
　　妈妈找不到理由来教训她，想了一下，接着说，“这么快？明天不是周末嘛？”
　　“对呀，周末的作业也早就在学校做完了呀！”孟依依振振有词地解释道。
　　“那你明天在家做我给你买的试卷！回来我检查。”妈妈强调道。
　　“不做！我只做老师布置的作业，我都告诉过你不要给我买习题了，可是你都不听，你给我买习题的钱还不如给我买故事书看呢。”孟依依反驳道。
　　“不做也得。”妈妈变得强硬起来。
　　孟依依心里不高兴，却又不太敢和妈妈顶嘴，以她的经验来判断妈妈也只是口里这么一说，她才没有时间来管自己呢。
　　“妈妈，明天爸爸还回家吗？”孟依依把话题一转问道。
　　“怎么，你想他了？”妈妈叹了口气说。
　　“不想，我就是问问。”
　　“不想你问他干嘛，我也不知道，等会你给他打个电话，自己问问吧。”
　　“我不打。”孟依依坚定地说。现在，她不再是两年多前那个每天都在盼着爸爸回家的小女孩了，爸爸也不再是那个会骑着自行车带她去儿童乐园，给她买气球，买冰糖葫芦的“好爸爸”了。两年多的时间里，家里发生的微小事情，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笔一笔地雕琢着她，每一笔都是无法改写的。
　　两年多前的那个夏天的傍晚，妈妈去值小夜班，爸爸和孟依依在家。吃完晚饭，有个性马的叔叔来到孟依依家里，说要带她爸爸去办事情。马叔叔之前就来过她家里，爸爸介绍说那是他的朋友，妈妈却告诉孟依依如果那个姓马的来找爸爸，而妈妈不在家时，一定不要让爸爸跟他走，爸爸跟他走回去做“坏事”。孟依依死死地拉着爸爸请求他留下来陪自己，她使出了自己的必杀绝技，使劲地哭闹。那个叔叔却一个劲地夸孟依依懂事听话，很勇敢，并塞给她两元钱让她去买雪糕吃。孟依依被马叔叔夸得不好意思了，只好闭上嘴巴只是死死拉着爸爸不放手，爸爸见状趁机说，再过几个小时你妈妈就下班了，你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孟依依心理惦记着妈妈以前的交待喊道 “要走，叔叔你自己走，不要把我爸爸带走！你走，我不要你再来我家！”
　　那个叔叔并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哄她，“小姑娘，这么有个性啊。是不是嫌叔叔给你的钱少呀？下次来，给你买好吃的。乖，听话。”
　　爸爸看着孟依依还是拉着自己不放手，马叔叔却在旁边一个劲地催他快点走，“走吧！她一个人在家，能有什么事！弟妹一会不就下班了么。”爸爸一狠心，一把掰开孟依依的手说，“听话，自己在家玩。”便和那个叔叔一起快速关门离去。

　　孟依依的手被爸爸用力掰得生疼，她蹲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眼神呆滞地看着少儿频道的节目，眼角的泪水还没干，心还在隐隐作痛，却又随着节目一起笑了起来。低头看到了被自己扔在地上的两元钱，怯怯地把它捡起来放到了桌子上，忍不住幻想，妈妈会不会同意，把钱给自己去买雪糕吃。
　　闷闷的雷声一下下地传来，接着是闪电的一声巨响，宛如要劈开苍穹一般的怒喊。孟依依心里有点害怕，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继续沉浸在电视节目带来的欢乐中。窗外，雨开始往用力地窗户上砸落，风猛烈地推搡着玻璃，厨房的门“咣当”一声被关上了。孟依依的心不由得跟着一起抽搐了一下，赶紧起身去把两边阳台的窗户都给关紧，回到客厅里继续蜷缩着看电视。她正在为把风雨的嘶吼关在了窗外而感到小小的庆幸，谁知，瞬间，屋子里的灯熄灭了，电视机也闭上了眼睛，沉默地和她对视，屋子里黑魆魆的一片。风雨声像一只发了疯狂的野兽，想拼劲全力从窗户和门的缝隙中挤来，一声干脆的巨响之后，又一道电光滑过，耀眼的白光划过黑色的地板。孟依依继续蹲坐了一会，看到我是那边还透着些许光亮，便一路地摸索了过去，南阳台外马路上的灯还亮着，那一排路灯的光明稍微地驱走了内心的恐惧，借着透过来的那点光，她把蜡烛从柜子里翻了出来。
　　孟依依蜷缩在客厅里的椅子上，旁边茶几上的两根蜡烛冉冉地流着泪，一阵风强烈地钻过门缝，烛光会跟着一起剧烈地摇曳。她便赶紧去用手挡着烛火，小小的手把烛光环绕，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半透明一般。石英钟的秒针滴答滴地走着，脚步显得强有力甚至充满蛮劲，仿佛和那风雨声说好了，一起来嘲笑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是神在惩罚我放走了爸爸，惩罚我对那两元钱产生了幻想么。妈妈交待的事情，我没有做到。孟依依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接着想，现在要是有人陪着自己多好，有哥哥姐姐陪着。不，应该是有一个弟弟或妹妹，我不想总是被别人照顾，被别人当成最小的那个，如果有了比我小的人，我会保护他的。这时，熟悉的脚步声在楼梯道里响起，孟依依警觉地跑到门前站着，门外传来稀里哗啦的钥匙声和沉沉的喘气声。
　　“妈妈！”孟依依喊了一声。
　　“哎，依依，是妈妈！你和爸爸在家怎么样？”
　　“妈妈，爸爸他被叔叔带走了。。。”孟依依说着就哭了起来。门开了，孟依依一下紧紧地抱住了妈妈，妈妈一边安慰孟依依，一边急切地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孟依依便一抽一抽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妈妈，最后，她还怯怯指了指桌子上的两元钱说，那是叔叔说留给她买雪糕吃的。妈妈听了之后非常恼怒，自言自语地在孟依依面前斥责爸爸和那个叔叔不负责任，怎么可以把那么小的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听了妈妈的话，孟依依觉得爸爸变坏了，都怨那个马叔叔！
　　那天夜里，孟依依睡得迷迷糊糊时，被一阵争吵声惊醒，睡眼朦胧地躺着一动不动，惊恐地听着他们在那里争论什么。低沉的辩论中，好像听到妈妈在指责爸爸不该把自己扔在家里，接下来两个人的对话内容她就听不大明白了，只觉得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面孔很狰狞。孟依依最后忍不住，缓缓地爬了起来说道，你们不要吵了，睡觉吧，爸爸妈妈。可是，没人理睬她，他们两个依旧在那里不依不饶地争吵着。孟依依只好哭起来，边哭边请求妈妈不要吵了。妈妈愤怒地说，要吵咱们不要当着女儿的面，我以后再跟你算账，说着抱着幼小的女儿去了另一个房间，嘴里依旧小声地嘟囔着。孟依依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妈妈的神情一样变得忧伤起来，她想，都怪自己没本事，如果自己没让爸爸离开，如果自己坚强一点，不在妈妈来的时候哭着说爸爸丢下自己，如果她把那两元钱扔到门外，也许爸爸妈妈就不会吵架了，妈妈也许就不会哭得那么伤心了。
　　过了那晚之后，爸爸妈妈好像又恢复了平静，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孟依依白天去外婆家玩，晚上再回家。有一天晚上，妈妈对孟依依说，依依，你爸爸以后要到乡下去上班了。孟依依困惑地问妈妈为什么，妈妈又以小孩子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敷衍了她的问题。每天不再能见到爸爸了，这让孟依依很难过，她经常缠着妈妈带她去找爸爸。妈妈有时很耐心地帮她给爸爸打电话，甚至在周末的时候带着孟依依去乡下去找爸爸。有时候则不耐烦地说，他都不想我们，你想他干什么！
　　一天，两天，三天，每当夜深人静时，孟依依还是忍不住数着爸爸回家的日子，想着周末的时候，去跟爸爸要妈妈舍不得给自己买的东西。可是，愿望经常落空，爸爸周末有时候也不回家，有时候回来则是晚上，满身的酒气。妈妈看到爸爸的那副醉态，便开始数落他的不是，两个人便相互指责彼此的不是，话语越来越激烈。妈妈一气之下就会使出杀手锏，要跟爸爸离婚，要离家出走，孟依依在一旁吓得泪流满面地请求妈妈不要走，妈妈则换了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把她拉到一边悄声对她说，我是吓唬你爸爸的，没吓到他，怎么把依依吓到了呢，我才舍不得离开乖女儿呢。孟依依望了一眼爸爸，他正躺在床上，睡得死猪一般。爸爸在酒醒后，有时会来跟妈妈认错，两个人笑一笑似乎又没事了，大多数时候则不了了之。孟依依不知道爸爸妈妈究竟为什么吵架，又不明白他们吵得那么凶，之后为什么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之后的之后，又一个恶性的循环。
　　她讨厌爸妈的吵闹，讨厌看到这个世界上自己最在乎的两个人相互伤害着对方，她想阻止这一次次悲剧的发生，要是自己也可以拥有魔法该多好啊，或者拥有那只神奇的叮当猫，也许有一天也可以寻找到那只带来幸福七色花。可是，孟依依只能用自己会的方式来阻止爸妈的吵闹，除夕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张自己画的贺卡，上面画着一男一女代表爸爸妈妈，他们正表情狰狞地争吵着，一个小朋友代表自己，她抱着一只小熊猫正哭泣着，还有一些家具，凳子，椅子，电灯，他们都是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眼中都闪着泪花。

　　“爸爸妈妈，送给你们。”孟依依从身后拿出了贺卡，塞到妈妈的手中。妈妈打开贺卡看了一下，愣了一下问孟依依画的是什么意思。孟依依羞涩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妈妈一把抱住了她，向她保证以后再也不和爸爸吵架了。并叫爸爸过来一起看，爸爸瞄了一眼，冷淡地说，知道了，还是看电视吧，大过年的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干嘛。并教训孟依依说大人的事并不是她想得那么简单。爸爸的态度让孟依依感到的心里凉凉的，妈妈的态度让她心存一些希望。但，终究，事实总是把希望一次一次摔得粉碎，承诺一次一次地都像泡沫一样粉碎，心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不再奢望。
　　妈妈每次和爸爸吵完架，都会在孟依依面前继续数落着他的不是，然后再补充一句，告诫她不要把自己说的话告诉外面的人，因为别人都会嘲笑她的。孟依依似懂非懂地听着，看着妈妈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很同情妈妈，但不明白爸爸怎么就变成“坏人”了呢。
　　去外姥家玩的时候，姥姥则拉着孟依依的手问，慈祥地她是不是上一年级了，一遍一遍地嘱咐她要好好学习，不要让妈妈操心，更不要像姨姐那样不好好学习。
　　姥姥说，依依知道吗？你刚出生的时候，是我一个人把你从医院抱回家的。
　　为什么呀？姥姥快告诉我。
　　还不是因为你妈妈生了个女孩子，你奶奶看了一眼，满脸的不高兴，抛下一句，“哼，生了个丫头片子。”转身就走了。你爸爸在旁边也一脸的不高兴，让我把你抱回家。我就一个人抱着你一路走啊走，走累了就坐在路旁歇一歇，路边商店里的人看我热得我满头的汗，不容易，就给了我一碗水河，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抱回了家。你爸也不知道找个人帮我，我那么大的年龄，他也放心让我抱着刚出生的你，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万一你要是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所以呀，依依你一定要争一口气，让他们看到女孩子也是不比男孩子差的。姥姥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上学，我是家里的老大，爹娘让我在家干活，让弟弟妹妹上学。我看着他们读书识字，好不羡慕，现在，弟弟妹妹都有自己的工作，都有本事。只有我没有本事，被你外公看不起。我偶尔问他一个字，还被他嘲笑。外婆语气温和地讲述着，偶尔会停下来叹口气。
　　姥姥，我知道了，我喜欢学习，以后，我来你家时，你不会的字，问我，我教你。
　　好孩子，那我就放心了。我告诉你的事情，你不要去问你妈妈哦。
　　嗯，为什么呀？
　　你妈妈知道我跟讲这些，会不高兴的。
　　嗯，我知道了，我不说。

　　长辈们告诉孟依依的话，她总是地认真听着，每一个字都牢牢地记在心里，像是守候着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小秘密，信守承诺才是好孩子。长辈们给孟依依许下的承诺，她期盼着，却一次次地失望，大人总是喜欢骗小孩，然后还以长辈的姿态来教育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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