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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当枫叶落尽,骊山便迎来了这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大雪为骊山披上银装,就连枯瘦的枝桠也压着沉甸甸的雪,如同簇拥的梨花,唯一不同的,是梨花带来芬芳。而雪,是寒冷。雪后初晴,阳光并不像夏日那么灼人,打在脸上是最舒服的。末世披上裘衣,走出阁楼。温和的阳光落在她稚嫩的脸上,笑颜也变得格外动人。
国破,家亡。这一切似乎被遗忘得太久。好像已经过去数十年一样。这样也挺好的没有悲伤,没有眼泪,也没有血腥。末世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手心,凉凉的。这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一个人。他的手就像这片雪花一样,冰冷。
少年那双深邃似海的眼眸倒映着末世的身影——那一抹幽白,几近与这皑皑白雪融为一体,似乎一眨眼,她就会消失,变成白雪之中的某一片雪花。目光在末世身上停留片刻,便移到了别处。原本白皙的脸被雪冻得通红,稚嫩的肩膀承受惯了杀戮的温度和重量。血的滋味,太过熟悉,而让他感到有些厌恶。现在承受着雪的温度和重量,享受这一刻的宁静,未尝不好——至少可以洗淡他这身血腥。一挑幽蓝在雪中是否太过显眼?薄如刀锋的嘴唇微微抿紧,一片雪落在少年的眼睫上,他眨了眨眼,雪掉进他的眼睛里,化为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少年敏感地前移一步,指尖凝聚着幽紫色的气焰,轻轻一挥。一缕棕发落在铺满雪的地上,被雪所掩埋。末世拿着一件裘衣,站在他跟前,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身影,却被浓密的眼睫所掩。末世垂下眼眸:“怪冷的。”
星魂散去指尖的气,一手扭着末世的手,眼光也变得锐利:“你不怕我。”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末世咧了咧嘴,表情变得扭曲,可她却摇了摇头:“你说过,最可怕的是人。可我不怕你。”
一个处处都让人嫉恨、畏惧的天才少年,而今却有人说不怕他,真是稀奇。嘴角一勾,一抹淡笑染上他的双唇,却一转而逝。她的双眼清澈如一泓未曾沾染尘埃的清泉,静静地倒映着他的身影——杀戮,血腥。可有谁,能看到这泓清泉下,铺满了发白的尸骸。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星魂松开了末世的手。他背着手,走到已结成冰的罔心湖,感受着天地的冷冽气息。
末世揉了揉被扭红的双手,抬起了眼眸。独立在湖面的少年,就像站在天地之间的王者,高贵,冷漠,不可侵犯。似乎没有人能看透他背后的孤独,和无奈。但她是个例外。她看到他背后的孤独,以及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无奈。她和他一样,都是阴阳家的利刃,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一个月前。
末路阴阳。一个让人饱受血腥折磨后变得麻木的地方。每三百个同修弟子在那两条末路里自相残杀,只有最后活着走出来的人,才有资格走进阴阳殿。
当初的末世,带着一身洗不去的血腥从末路里走出来,红艳艳的,就像开在忘川的彼岸之花,红得耀眼,红得骇人。当她拿着被血染成红色的蝎尾,穿过淡绿色的迷雾,走出末路时,她看见了他——另外一条末路里,活下来的唯一一个人,星魂。
其实,他没必要接受这样的试炼。作为东皇太一唯一的直属弟子,所有的试炼不过是他的游戏。
一席蓝衣被血泡得发黑。在空气里流转的血腥味,末世分不清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是自己这身血衣散发的。眼前的人影一晃,一只修长而纤细的手握在末世的脖子上。只要他稍稍用力,那么她的一切便化为乌有。末世没有反抗,任由他掌握自己的生命。
然而,他却松开了手,声音凉凉的:“果然,最可怕的是人。像你如此‘单纯’的人,又怎可以在这乱世生存?”
“你不杀我?”末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声音无比平静,就像夜下的罔心湖,却不知她的心境是否像她的语气这般平静。
“杀你?”星魂冷笑一声,夜蓝色的眼眸漾起一丝涟漪,“你是汐茹的人。现在,我没必要跟她撕破脸,而且,就凭你,还威胁不了我。”
他杀过许多从末路里走出来的人。这双手,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但末世,是个例外。
她定定地看着站在湖边的人,手不自觉抓紧了裘衣。突然,她松了手,向他走去。
天,又渐渐下起了雪。冰冷的雪落在她脸上,冰冷刺骨。
那一席裘衣最终还是披在了他身上。
“你讨厌我。”末世站在他身后,冰蓝色的眼眸渐渐凝起一层冰。
他看着远处白了头的山,冷冰冰地说:“你能进阴阳家,只是因为你身上流着轩辕凌月。而我,一个卑劣血缘的人,靠的是天赋。末世,上天赐予你太多,它必定会向你讨回,总有一天。”
锦靴踏在厚厚的积雪上,踩出一条不知通完何方的路。
末世站在原地。雪,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她仰起头,看着雪从天空飘下来。
她想起了另一个人,那个说会回来带她走的人。
他垫着脚,站在碧落湖边,看着纷飞的大雪。
心里的雪停了么?他问苍天,苍天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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