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十年

　　宋林试探性地问了一下，那男人摘掉了格纹围巾，露出了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宋林突然有些局促，环顾自己这家巴掌大的书店，又看了看齐悦的穿着打扮，混得如何，立见分晓。高中时候，宋林每次领齐悦回家吃饭，宋林妈都说齐悦一看就是将来能干大事的样子，而宋林，则注定一辈子忙忙碌碌，被感情所累。

　　“你看，都没个能坐的地方，刚进了货，堆了这么多书！”

　　齐悦看都没看那些堆在地上的书，而是有些冷淡地盯着宋林看，除了局促，宋林什么感觉都没有了。齐悦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一般，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宋林才回过神来。

　　“生意怎么样？”

　　齐悦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把自己的目光转到了一堆堆还没拆封的书上，心不在焉地打量着。

　　“挺好的，书店虽然不大，生意也还不错，学生的钱就是好赚！”

　　宋林把手里面的原子笔按出笔尖，又按回去，反反复复，尴尬的声音在这儿不大的书店里根本无法装作听不见，这是宋林从小就有的毛病，一紧张他就喜欢来来回回地按笔。齐悦扫了一眼宋林手里面不停折腾的原子笔，宋林立刻就停住了。他怎么会忘了，他的所有习惯，齐悦全都一清二楚，甚至比他自己都清楚。齐悦对于宋林的反应满意地撇了撇嘴角，看着好像是笑，却并没那么明显。

　　“怎么选这儿呢？这地方离你家不近啊！”

　　齐悦并不知道宋林现在在东联大附近租了个小单间，自己一个人搬到了外面住。

　　“我这也算是心系母校啊，虽然没能毕业，可也好歹在这儿呆了两年多，也是有感情在的！”
　　“你倒是重感情！”

　　宋林干巴巴地笑了笑，可是，自己的笑声却怎么听都那么难听。齐悦却故意忽略掉他的尴尬，环顾了下四周，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宋林已经可以淡然地拿自己被退学的事情开玩笑了。宋林当年在得知自己要退学的时候，却松了一口气。复读的那一年，宋林变得不像自己，每天只有机械地背诵和做题，自己从来都不是块学习的料，这一点，宋林心里有数。

　　“我刚从英国回来，我妈说你在东联大开了个书店，又说你这些年一直在照顾她，让我过来看看！”
　　“也没照顾什么，就是没事时候过去看看，你妈自己一个人，这么大年纪了，家里也没个男人，难免有需要人的时候。”
　　“这些是我妈自己晒的萝卜干，让我拿给你的！”

　　齐悦伸出手，递过来一个黑色塑料袋，丝毫没有送礼者的温和态度，还是一副趾高气昂。宋林只是看着，却始终没去接，齐悦瞟了他一眼，就那么把东西放在就近的一个书架上了。

　　“那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吧！”

　　齐悦转身准备离开。

　　宋林不禁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孙子！还他妈的是这幅德行，联系，联系你妹啊？我连你在国内的电话都没有。

　　“拜拜！”

　　宋林其实也不愿再去计较，如果真的要每一次都计较，恐怕他和齐悦从认识那天到现在的这些年，能把宋林活活地气死。宋林长出了一口气，他早点走也好，可能自己和他的交集也就仅限于此了，这样对大家都好。宋林按出笔尖，又开始了刚刚没干完的活。

　　齐悦放慢脚步，微微地侧过身子，斜眼看低头忙着清点数目的宋林。

　　齐悦觉得宋林和三年前没什么变化，看起来还是二十不到的学生样子，但是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爱笑了。那个曾经揽着他的肩膀，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家伙，大讲哥们义气的家伙，不可能再对着他肆无忌惮地笑了。

　　“你还没走？”

　　宋林感觉到了齐悦的毫不掩饰的眼神，猛然抬头。齐悦却突然收敛目光，拿出一副绅士的样子。宋林对此嗤之以鼻，真以为自己在国外喝了点洋墨水，就变成英国绅士了？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鄙视，齐悦反而笑了。

　　这，才是自己认识的宋林。

　　“宋林，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齐悦整个身子转过来，快步地向着宋林走了过去，他想后退，却发现自己后面是书堆成的墙，齐悦一把抱住他。一路上撞翻了好几摞四级词汇，还有放在书架上的萝卜干。宋林整个人愣住了，齐悦换脸的速度如此之快，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他究竟是装出的情难自控，还是真的在乎？

　　“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你他妈的还想装？”

　　齐悦再没有刚才的冷静，声音不住地颤抖着，他的双臂渐渐地收紧，宋林觉得胳膊被他勒得有生疼。可是他还是没有挣扎，有一种认命般的顺从。

　　“宋林，我想你，这两年我想死你了！”

　　宋林始终没有说话，只是苦笑，这个拥抱对他来说来的太晚了。

　　“欢迎你回来，齐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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