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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青云回忆起他和陆子厢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个人怀中搂着美人儿,笑的春风得意,恍惚间竟和卫风的脸有些重叠。
只是没想到世事会这样残酷,师傅给自己看的命终究是准的。
缺福有寿,因节子御。
原来不是姻结紫玉。
师傅看的命一向都是极准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差错,本就应该有差错。他的怀疑,只是美好的幻想罢了。
则成十二年一月十三,山陵崩。——《陆史奉古帝》
则成十二年发生了很多事情,甚至比奉古帝在位时发生的大事还要多,安州王陆煜瑧与勉王陆煜瑾的关系公之于众,本应即位的储君陆吟与永州郡守之女私奔,帝后一气之下卧床不起,随州王逼宫,杀死自己的小侄子陆品即位,济水夏洪淹没了整个仙来郡,荧惑守心持续三日不退,隔日帝君受刺。
整个的则成十二年好似都被不详笼罩一般,民间偶有传言,是奉古帝崩逝带走了陆氏的福运,在济水夏洪后更是流传的愈演愈烈,陆子厢在位十二年,从来都是小心翼翼,除了与果实青云有过纠葛,好似并未有什么大的食物,也没什么大的作为,也就是惩罚下贪官污吏,救出几个为官不仁的父母官,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开阔疆土的大事,在民间的名声却是不错的。陆子厢这一死,反倒有点不适应,再加上诸月来大事小事不少,有人特意煽动,更是确信了这一传言,一时间对当时在位的陆煜瑜反声不小。
陆煜瑜不是陆子厢那般好说话的帝王,自有一番铁血手腕,上上下下砍了不少人之后谣言终于不明着传,你懂我懂大家懂就好,他不懂私下咬咬耳朵也就懂了。
青云又回到了肆叁寺,老住持不再说他尘缘未了,与他有尘缘的那个人已然深埋于黄土下,又谈何尘缘未了。跪在佛前了了最后一桩心事,青云漠然的看着自己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掉在地上,心中无半点波澜,本身性子就淡,此刻更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他想过千万种可能,比如自己会笑,会流泪,会嘲讽,会心伤,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会漠然。他想过为什么要让自己知道,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不知道岂不更好。他想的太多,最后这太多就止于那昭告天下的一纸诏书上。陆子厢死了,他纵使想的再多也没有用了,那个让他想着的人没了。
他从怀里掏出分别时陆子厢给他的东西,是一份文书,陆子厢亲笔的文书,有了这个东西,至少在陆国没人能找他麻烦。
这个人,还真是让人看不透,不愧是帝君。
小沙弥净行一蹦一跳的跑过来,长高了些,还是那样莽撞,一下就扑进青云的怀里:“我可想可想可想可想青公子啦!”
“嗯?”
“公子走了,都没人给我讲故事了呢。”净行撇撇嘴,不高兴,转而又眉开眼笑,“公子给我继续讲国师的故事好不好?”
青云略微迟疑了一下,点头。
国师被带回的时候,其实是欢喜的。没有人能无欲无求,国师也一样,这些年他其实也不是不怨,只是不愿意说出口。
这样的事情怎么说出口,自己识人不清,遭了这等事情,如何能说的出口。那个人,从一开始就对国师只存在利用的心思,根本没什么喜欢与情爱,那些温柔缱卷,那些风花雪月,那些海誓山盟,统统只是一层好看的皮囊。没了这层皮囊,便什么都剩不下,就连皮囊下面的那个人,也是狰狞而陌生的。
而那个真正对他一心一意的人,反而被他忽视在身后,咎由自取,四个字再适合他不过。
那个年轻的帝王,对他时时刻刻都是温柔的样子,眉梢眼角尽是柔软,像是可以掐出水来。彼时他不在意,认为这辈子心中只可能有那个人,永远也不会放下另外一个人,即便是年轻的帝王。直到那个早朝,他才真正知道谁才是值得,剩下的只是为时已晚。他不知道前夜发生了什么,只从朝臣们的片言只语中得到那些消息,帝王在看着他,言语间多是回护,却架不住文武百官的附议。
他不能再连累那个帝王吧。
于是他低头,认罪,再没有看过帝王一眼。
这样应该可以了,他默默安慰着自己,带着手铐脚链一步步走出帝都,顺着水路一路到达宋国境内,好心的差役给了他些银两,却不说是为何,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国师会再回来的——差役对他说。
宋国地处江南,北方与陆国接壤,国师无亲无故,在宋国流落了好些年,终于在宋陆两国交界的一座山中小寺停留了下来,不再入世,直到那个春天,直到那位帝王终于寻到他。
他随帝王回到了帝都,如从前那般住到宫中,仍是那个地方,连摆设都没有变过,也没有落灰,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只梅瓶,瓶中斜插着一枝山桃,花瓣上犹带着露水,像是新折下来的。书案临窗,笔墨纸砚俱全,左手旁摊开一本看了一半的野史,镇纸下压了一张未绘完的竹林听雨图,只是微微泛黄。衣架子上随意放着鸦青色的衣裳,好像是走前换下的那件,袖口缺了一点。他坐在雕花的床上,有些恍然,仿若这些年从未有过,他只是睡了一觉,现在他从睡梦中走出,所有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真的还能是原来的样子吗?他伸手,拨开那挡住他半边脸颊的黑发,手指覆上纵横交错的伤疤,他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狰狞,和十一年前那个国师全然无法比较。他忘不了帝王在看到他一边脸后的惊诧。他不以为那是心疼,那分明是失望。
对他这个人的失望。
可是后来好像并不是那个样子。
帝王对他仍旧很好,并没有半点嫌弃他容貌的样子。
那个时候国师以为那就是永远。
净行趴在桌子上,用手托着下巴,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青云,不解道:“皇帝还喜欢国师吗?喜欢到底是什么?”
“喜欢啊——大概是希望和他在一起。”
“那国师喜欢皇帝吗?”净行摸摸自己有些扎手的脑袋。
青云一愣,心中涩然,道:“谁又知道呢。”
“后来他们到永远了吧,永远是不是很好。”
“永远多好听。”
永远多好听,可是世界上终究不存在什么永远。
国师记得很清楚,那天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的日子。天上下了雪,很大,覆盖了整座皇城,国师披着赫色披风,在宫女锁香的建议下去梅园看白梅。数日未见的君王怀中搂着红衣的美人儿,美人儿额间印着一抹红衣,说不出的妖娆,颇有些雌雄莫辩的美感。美人儿走过来,撩开国师挡着脸的黑发,对着国师的半边脸嗤笑出声。
君上,这样的人,竟也能入眼?
自是不能,你与朕闹脾气,朕气你一气罢了。
我是不信君上的,没准儿是在床上有一番销魂滋味呢——美人儿的手勾上君王脖颈,唇印上君王的唇便没有分开,狠狠纠缠在一起,一吻毕,美人儿唇色艳丽,眉眼含笑——可比我好?
不如你,是个被人上过的货色,就是玩儿来新鲜。
国师始终站在那里,两人的话皆以入耳。锁香拉拉国师衣袖,小声告诉他那是帝王新立的男妃,以前是个小倌儿,和随州王有些纠缠。国师听了没什么反应,这个人他认识,和帝王生死与共过,还替帝王挡过刀子。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两人在他面前暧昧、调笑、嘲讽,良久,一点一点的将发散下,用指头疏开,一点一点理好,是原来的样子,依旧是遮住那半张脸,露在外面的那半张脸也依旧清清冷冷,和平常一般无二,他紧了紧披风,用手扫下头上和身上落下的雪,唇角掀起一个笑。帝王从未见过他这般笑过,笑意一点点在他脸上漾开,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不再冷清,不再傲然于世外,带着浓浓的红尘气味。
君上可知?——不等君王作答,又开口到——流放,臣遇流寇,毁自己半张脸。
话毕,转身而去。
青云停下,再无动静,小沙弥伸手在陆子厢眼前晃了晃,试探的问:“公子?”
“没了。”
“什么?”净行没弄懂。
“这个故事,没了。”
“为什么没了啊……”
“有些故事,本就不应该有结局。”
“听不懂。”净行撅嘴,“为什么没有结局啊,难道不应该说说国师和帝王最后怎么样了吗。我记得有些话本里面是这么写的,嘿嘿嘿,公子你就再给我讲讲结局吧。”
“没有结局。”青云声音轻缓,净行想了好久才明白他说的是这句,“去用斋饭罢。”
“哎呀呀!忘了这个了!”净行猛地跳起,“公子我先走了!”
其实能有什么结局呢?青云苦笑,手指覆上半面伤痕。
帝王其实并非只是玩玩儿,没有人比他更爱青云,没有人比他更想让青云好。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他马上就要死了。
当年,他用了些狼虎之药勉力支撑着一夜,下了早朝之后马上倒了下去,御医说他忧思过重,又强用狼虎之药,日后若不好好护理定会落下病根。彼时国师刚走,叛党刚除,安州又现蝗灾,已波及到泉州,赈灾事宜又不易假他人之手,哪有什么时间静养。
这便落下的病根。
为帝多年,事物繁多,哪日不是日日看上书看到深夜。他自己也承认自己不是做好皇帝的料子,可如今坐上了这个位子便不想假手他人,只能自己一点一点的做到最好,至少不能让陆氏毁在自己手中。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他在立冬那天召来御医,让那个一直信任御医说出实话,说出他为何就久咳不止,说出他为何就时常心慌。终究是跟了多年,御医拜倒在地,帝王第一次知道了自己近些年来为何精神越发的跟不上,也第一次真正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体境况。
灯尽油枯。时日无多,至多不到春天。
帝王想过千万种死法,唯独没想过这种死法,在国师即将接受他的时候,让国师看着他,灯尽油枯而死。
太伤了。
他想起诛叛党三族之前叛党头领之妻说的话,女子乌发未挽,穿了大红的嫁衣,衣裳上绣着大片的凤凰花,穿了无数细小的珠子,绣了寓意吉祥的图样,多少次拆了缝上,多少次扎破了指尖,最后做出这样一件衣裳。女子的容貌本就倾城,仔仔细细匀了妆容后更是惊为天人。他对女子说,你当初若劝住他,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不仅害了他,也害了你们全家。女子摸摸小腹,唇畔含笑,我觉得够了,可以和夫君一起死,对于我来说足够了。
何必呢。
当初他对着女子说的话,如今又对自己说了一遍。你何必让心上人远走呢?你大可留他在身边,度过最后的日子。
因为朕喜欢他,爱他,疼惜他。
他回答自己。
好友说喜欢一个人与爱一个人不同,喜欢是想和他在一起,爱他是想让他好。
他想让国师好。
咱们来演一出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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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正文就这么愉快的完结了
小学生文笔也就这样了
会写一篇或者两篇番外,什么时候放出来也不知道了
觉得会开新文,应该也是五万字左右的篇幅,傻白甜
跟人打个赌写个文我容易吗我(╯‵□′)╯︵┻━┻
就知道没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