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位

作者:蒋小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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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后


      皇后在宣室殿众人面前这样毫不遮掩地指责奕诩,委实是大胆至极,殿中众人此时都变了神色,就连一直闭着双目,故作高深的上阳天师也不由得睁开眼睛,神情紧张。

      皇后会突然如此激动,一定有她的原因,舜华心中暗道,皇后的话里话外有暗指奕诩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椒房殿?孩子?莫非……舜华的眉头一拧,不由得抬眸看向高坐殿前龙椅之上的奕诩。

      “皇后!”奕诩“唰”地站起身来,脸色极为难看,戟指怒目,厉声呵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还不给朕住嘴!看看你自己成何体统,哪里还有半分中宫之仪!”

      皇后却并不畏惧,她的脸上满是绝望与疯狂,一双凤目睁得大大的,牢牢对着奕诩的双眸,似笑非笑道:“陛下您知道妾身在说什么,椒房殿以花椒和泥涂壁,取其‘温暖多子’的含义,‘温暖多子’?哈哈哈……真真是可笑至极!”

      看着皇后状若癫狂的模样,舜华再如何不敢置信,也明白了这其中的隐情。想来那椒房殿里涂壁的花椒定有问题,说不定掺了什么致人难以受孕甚至是绝孕的东西进去,以致皇后这么多年都怀不上孩子。

      皇太后和奕诩定然还做了些其他手脚,例如太医局那边,以致这么久以来,皇后居然都懵然不知自己已经不能有孕的事实。也不知道皇后是什么时候,如何得知了这残酷的背后真相,被自己深爱着的枕边人如此残忍冷漠的算计,也难怪她因爱生恨,想要咒奕诩死了。

      不过自己如今再次有孕,想来皇后更加对自己深恶痛绝了吧,她被皇太后和奕诩害得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却还要眼睁睁看着其他的后宫妃嫔怀孕产子,这对她来说,恐怕是更沉重的打击。因此她到最后也不肯放过自己,想要以“巫蛊”一事栽赃嫁祸自己,若是成功的话,既铲除了奕诩的骨肉,又可以继续用“巫蛊之术”或者其他法子来暗害奕诩和后宫的妃嫔以及皇嗣。

      如今事迹败露,皇后自知事已至此,难以转圜,索性将自己按捺许久的愤恨与痛苦,统统释放了出来。她的性子着实刚烈,居然在宣室殿大殿之上公然指责奕诩,揭露自己不孕的真相。

      舜华摇摇头,后宫中的女人,表面看起来光鲜,其实谁又不可怜呢?没有自由,一生都只能被禁锢在这个金雕玉砌的未央宫中;凡事要看着皇帝的脸色,稍有不慎,便会被贬被惩;还时时要担心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会被其他妃嫔谋害。

      便是尊贵如皇后,却也处处被奕诩利用算计,到头来,连生孩子的权利都被自己的“夫君”剥夺!

      而身为一国之君,坐拥天下的帝王,奕诩他又怎么会真正在意身边女人的感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利益,他的皇权,他的国家。

      他和皇太后不想要徐贞生孩子,原因太简单不过,就是因为不想受到外戚掣肘。大炎建国以来,外戚干政之事屡见不鲜,就连他自己的上位,也离不开外戚的扶持。

      如今他已然登上帝位,自然不愿意再被外戚所掣肘。若是徐贞生下了嫡子,那么景昌大长公主等人必然会扶持嫡子坐上太子之位,到时候,莫说太子,就连自己也免不了要被景昌大长公主一派外戚所牵制。唯一能够彻底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就是让徐贞永远也生不出有着太皇太后万氏一族血脉的嫡子!

      奕诩这一手算盘打得很精,做戏也做得很逼真,在登基前及登基后,皇位还未坐稳时,这数年间对徐贞的独宠,表现得对她甚为疼惜,委实将徐贞牢牢拿捏算计住了。以至于这么多年,徐贞一直未能怀上皇嗣,被人质疑并无生育能力,却没人怀疑这其中竟是他和皇太后动了手脚。

      如今徐贞陡然得知真相,又痛又恨之下,方才会做出如此过激的行为来,竟用“厌胜之术”来射奕诩!

      奕诩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徐贞,只见她明艳的双眸中盈满了泪水,一脸的绝望与痛苦,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隐隐有一丝愧疚,虽然他和她是少年夫妻,但其实自己从最开始就是在利用她,并未对她投注有过太多的感情,哪怕是下手让她不能生育,也没有迟疑,可如今,看着她这样绝望痛苦的模样,他还是不由生出了一丝愧疚之情。

      奕诩长长地叹了口气,高声下旨:“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上清宫。”

      他知道是皇后用“厌胜之术”来谋害自己,却没有严惩,只是废除了她的皇后之位,并未连坐她的母族,其实已算是念了恩情。

      不过徐贞并不需要这样的恩情,她听完奕诩的旨意,只微微勾唇,面带嘲弄道:“多谢陛下恩典,让妾身有生之年,能够逃离椒房殿这座囚牢!”

      奕诩平静地注视着她,对她这样大不敬的言语,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淡然向左右命道:“带她下去。”

      徐贞在被侍卫带下去前,斜睨向默然坐在一旁的舜华,冷笑一声,声音阴毒,缓缓道:“裴舜华,你不要以为你如今有孕,就可以安枕无忧,就算你当真生下皇子,本宫也可以告诉你,你的下场只会比本宫更加凄惨!”她的声音陡然凄厉,如同淬满毒液的锋刃,狠狠道,“本宫就在上清宫里等着看着,你会有什么样下场!”

      徐贞说完勾起嘴唇,又转头看向立于殿前的奕诩,露出一脸极为悚然的笑意,似乎也是在说给他听。

      待徐贞被人带下去后,舜华的心中忽然十分不安,她身负最不可告人的秘密,是楚王奕谦安插/入未央宫的细作,这些年来,在宫中斗争求存,她都时时处处小心,不曾露出一点马脚。但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奕诩识破,想必便会真的应了徐贞的这句话,自己的下场只会比她更加凄惨!

      徐贞的下场无形中震慑警醒了舜华,就算当真生下皇子,她和腹中孩子的命运也是掌握在别人手里,按奕诩猜忌多疑的性子,以及自己背负的秘密,稍有不慎,她和孩子便会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必须要做更多的打算了,而不是任由别人摆布,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自己腹中还未出生的孩子。

      楚王做事向来极为谨慎,只是安排自己和宁殊进宫,然后让她们在后宫和前朝摸爬滚打,慢慢往上爬,他虽在暗中扶持,却从不曾透露给她们一点他的计划和打算,只是有事或者有任务时才联系吩咐她们。

      自己和宁殊只是楚王手中的棋子罢了,若是指望他能够真的保护她们,恐怕也是痴心妄想。楚王和奕诩都不能依靠,所以,凡事只能依靠自己,自己的命运要由自己掌握,方才是上计。

      舜华暗暗计较,下定了决心。

      当夜,奕诩便下令将上阳天师,白兰以及繁枝等相关人等全部处死,与此案有牵连者,皆被诛杀,共有上百人之多。

      舜华以繁枝也是受人胁迫,方才无奈做出此事为由,向奕诩带泪求情,总算保住了繁枝的全尸。第二日,舜华命人将繁枝的尸首以及数两银钱交给了她的父母。虽然救不了她,但好歹也算是尽了一分心力。

      徐贞用“厌胜之术”咒射奕诩,且被奕诩废后一事,立即在前朝和后宫引起了轩然大波。

      景昌大长公主得知此事当即急火攻心,差点便晕过去。她为此深感羞惭惶恐,甚至亲自到未央宫中向奕诩请罪。奕诩虽然对其并无苛责,且表示不会对徐贞再有惩处,但却同时表明,徐贞日后将永无再踏出上清宫的机会。这自然令景昌大长公主悲痛欲绝。

      废后一事在前朝当中的影响是巨大的,之前力挺皇后一派的大臣们,都日日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受到牵连。而赵夫人和陆婕妤、顾婕妤、冯婉仪等人在朝中为官的父亲,因其的官职高低,以及女儿的受宠程度,各自被一部分大臣所追捧讨好。如今皇后被废,这些妃嫔都有可能入主中宫,此时讨好他们,说不定日后便会因此得到好处。

      只是该如何站队,这对那些大臣们而言,是最大的难题。

      按理说,怀有身孕的裴婕妤和姝娙娥两人,若是谁先生下皇子,则是最最有可能母凭子贵,登上凤位的人。只可惜她们都没有亲人在朝中当官,宁殊又还在前线抗敌,否则这些朝中大臣们非得要好好的谄媚一番。

      赵夫人虽然没有身孕,但是其父亲是宗正卿,位列九卿之一,且赵夫人向来颇得奕诩宠爱,是如今后宫中品秩最高的妃嫔,她的机会自然是极大的,许多大臣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赵大人。

      陆婕妤出身最高,其父亲陆尽言乃是御史大夫,位列三公之一,可惜她品秩虽高,却极不受宠,甚至陛下都不曾踏足过她的猗兰殿。所以她的机会说大不大,说小也不是毫无可能,万一陛下突然有一天心血来潮,宠幸她了也说不一定。因此也有一部分大臣将宝压在了陆大人身上。

      顾婕妤的父亲如今是礼官大夫,官职不高,而顾婕妤虽然品秩高,但因为失子被奕诩所厌弃,因此机会不是很大。

      冯婉仪的父亲乃是廷尉丞,官居要职,冯婉仪虽品秩不高,但其年纪又轻又正膺圣宠,背后又有皇太后的支持,亦有着少许机会。

      如此看来,数位妃嫔皆有着或大或小的机会,倒叫人不知该如何押宝了。

      不过无论众人如何猜测,最重要的是,这些妃嫔当中,谁会最先生下皇长子,这才是决定性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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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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