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

　　第五十章

　　第二天叶少辉果然六点钟就到招待所了，纪遇跟李念星正在吃面，看到他李念星眉眼弯弯：“叶老师，一起吃点儿？”

　　“我吃过了，你们慢用！”

　　纪遇：“就好了，麻烦您稍等！”

　　六月的六点钟天色已经大亮，一众人在叶少辉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朝山区进发。刚下过雨，山路泥泞不堪，积水深的地方车轮碾过就有泥水溅到车窗上。这不算什么，让李念星印象深刻的是：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山路十八弯。连环的弯道环绕整个山体，窄而崎岖，照程晖的话说就是：有心脏病的人肯定要被吓死。

　　约莫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叶子辉轻松的跳下车，指着不远处的院落道：“就是那里了！”

　　纪遇淡定的跟着下去，看着叶子辉的眸色多了深意。开车都要一个小时的行程，叶子辉两条腿又要多久才能上山？昨晚他拒绝了住在旅社，怕是随便找了个天桥底睡下的吧！李念星也明白这一点，钦佩的同时还觉得有些好笑，这算什么，文人的迂腐自尊么？

　　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二三十人，每个人手里都拎着拖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纪遇李念星也是！纪遇原本就不是讲究排场的人，何况是在这样的穷乡僻壤里，一个团队说白了也算是共打一场站的战友，他实在是做不来心安理得袖手旁观。既然从开始就做了亲力亲为的准备，那就付出行动。

　　李念星想不出该用什么语言形容看到的场景，凄惨也好，破败也罢，总之心情是不甚美好的。所谓的学校不过是在某块背风的空地盖出一排平房，剩下的平整场地来做操场。走进教室，空荡荡的腻子墙，挤得满满的桌椅板凳，讲台上用得短得不能再短还舍不得扔的粉笔头……

　　许是她表情太黯然，叶子辉笑了，笑容清浅豁达：“前两年有个大老板过来这边玩，看到这里环境差就资助了这间校舍。挺好的，起码雨淋不着风刮不着了！”李念星的视线从破洞的窗子移过，嘴角牵了牵，没吭声。

　　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商议。已经七点二十分，再过十几分钟就是学生到来的高峰时间。摄影拍摄准备到位，记者编导准备到位，物资准备到位。程晖递给纪遇几张纸，“纪总，这是准备的通稿，您看一下？”，纪遇放下厚厚的一摞书本，没接沉声道：“不需要！”。

　　就这样的环境是真得不需要备好发言通稿的，所有的情绪都在胸腔处激荡，四肢百骸都有酸酸涨涨的情绪发酵，再准备公示公话的发言稿，未免可笑了些。纪遇没有锦衣玉食着长大，身上也没有公子哥的纨绔派头，可是他也从没想过真正的贫民区是这样的。他承认这是披着“慈善”外衣的公关活动，饶是如此，能付出真心的时候就别搞什么形式主义。

　　第一个孩子进人视线。穿着明显小了一号的衣衫，衣服上还有缝缝补补的痕迹，小姑娘脸红扑扑的却很是兴致高涨。看到门前停伫的十几辆车子，她干净的眉眼闪过好奇，似是不敢相信能见到这样的场面一般。进学校后看到满满当当一院子的人时更是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脚步登时就顿住了，抓紧布包畏惧的不敢向前再走。李念星却一眼看到她脚上那双磨破的不合脚的鞋子，心里登时又酸起来。

　　叶子辉冲她摆手：“笑笑，过来！”叫笑笑的女孩看到熟悉的人这才松一口气：“叶老师！”，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两条羊角辫也跟着一蹦一蹦的。“叶老师，怎么这么多人，吓死我了？”

　　她的普通话不标准，带着一股子本地口音，李念星在心里溜达一圈后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叶子辉也是失笑：“笑笑，这是纪遇叔叔，这是念念姐姐。他们都是来看你跟其他同学的！”

　　笑笑黑黑的眸子从两人身上滑过，表情呆愣愣的很是可爱：“这位姐姐长得真好看！”再看纪遇时小脸更是红扑扑的了：“叶老师，我见到比你长得还好看的人了！”孩子气的语言，却分外质朴真诚。

　　李念星扑哧笑了，蹲下来摸摸小女孩的头，温柔说：“笑笑长得也很可爱！是不是纪遇？”，被点名的纪遇“恩”一声，竟然也捏了捏笑笑的脸蛋儿：“真乖！”

　　笑笑羞涩的笑了，视线很快被不远处一箱箱的书本吸引。她的眼睛突然亮的不可思议：“哥哥姐姐，你们是来给我们送书的吗？”

　　“恩，不仅是书哦，还有笔记本，铅笔钢笔粉笔，还有衣服呢！”

　　笑笑蹭蹭的跑过去，曹骏在纪遇的示意下配合的拿出两本书递给她。小姑娘看着手里崭新的《伊索寓言》简化版，先高兴地又蹦又跳的，扑上来就抱纪遇的大腿：“哥哥，谢谢你们！”，笑着笑着眼泪就不受控制了。

　　纪遇蹲下好声好气的哄着：“哭什么呢！”

　　“我……我高兴！”

　　“高兴该笑才是。你叫笑笑，你家人肯定是希望你一辈子能开心的笑。而且你笑起来有酒窝，很漂亮的！”

　　“真的吗？”

　　“真的啊！”李念星从没见过这样温柔的纪遇，收敛了周身所有煞气，依然清贵无双，却更像是邻家男孩般暖心。修长的指轻柔的擦掉女孩的眼泪，纪遇轻笑：“乖，别哭了。笑笑啊，叔叔交给你个任务好不好？”

　　小姑娘凝噎着，小声的辩驳：“你是哥哥！”

　　“恩，哥哥交给你个任务，就是待会儿小朋友们都来了，你帮着这些叔叔们一起给他们发东西。好不好？”

　　“好！”小姑娘被哄好了，这才欢天喜地的去看其他东西。

　　纪遇起身，对上李念星含笑的目光，他无奈的耸肩，那样子带着几分无辜的孩子气。李念星失笑，默默地比出大拇指为他点赞。

　　孩子们陆陆续续的到来，反应大多跟笑笑一样。恐惧里带着好奇，好奇下掩藏着隐隐的兴奋。这群近乎“衣衫破烂”的孩子，在从天而降的“礼物”下兴奋的不能自已。“谢谢叔叔谢谢哥哥谢谢姐姐”这样的话从开始就没断过，一张张营养不良的脸上都是笑容，灿烂的仿若他们不是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大山里一样。

　　就是这样的笑，让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他们书包里装着的是被翻得旧旧的课本，是写了擦擦了写几乎看不成样子的作业本，是从家里带来的最简单的咸菜馒头饭盒。同样是天赐的宝贝，他们的衣食住行都是问题，上学念书更是奢侈的梦想。可是城里的孩子呢，他们过着的又是怎样“奢靡”的生活？吃不下的食物随便丢掉，零花钱怎么都不够花，念书只使出三分力气，七分用来游戏玩耍，父母管教时哭闹着躲在爷爷奶奶背后，手机一个接一个的换，大把的钱用来泡妞泡吧……

　　李念星心酸的无以复加，纪遇也是，在场的每一位都在经受心灵的锻炼。

　　孩子们的热情在看到投影仪、录音机和一台小小的电子琴时被彻底点燃。

　　一直淡定的近乎疏离的叶子辉看到这些时也小小的震惊了一把。“这些……呵，没想到你们会带来这些！我刚来时也带了一个录音机过来，还有一些磁带，不过两年前那台就报废了，孩子们失去了很多乐趣。纪遇时念，谢谢你们！”

　　李念星笑得苦涩：“一台录音机就能让他们这个高兴？呵，现在城里的孩子哪儿还有用录音机的，MP4，MP5都不愿意用了！”

　　纪遇：“因为从未拥有过所以才更加珍惜吧！”录音机里是十几年前流行的金曲，
　　清亮的男声在高唱“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道尽万般心愿未了，万般无奈释然！孩子们听得入迷，做着从未停止过的“走出去”的梦。

　　外面，有他们渴望的世界！

　　那边程晖带着人安装调试投影仪，叶子辉却在电子琴前停伫许久。他的神情太过专注，瘦弱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哀恸思念！李念星教完孩子们算数，一转身就看到教室后排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叶子辉。阳光下，清瘦的男人完全被悲伤地分子环绕，沉浸在无际的黑暗里无可自拔！

　　她眨眨眼，还是朝他走过去。她对叶子辉是好奇的，一个年轻的英俊的男人，甘愿窝在这样贫穷的大山里安安静静的当乡村老师，眉眼沉静的像是湖水，装着无限的心事深沉的看不到底，可偏偏有着跟身份不搭的气质。

　　人，能掩盖过去，卖掉回忆，却遮不住身上生活过的气息，所有的经历都会在身上留下痕迹，这些痕迹就是沉淀下来的气质。

　　“叶老师！”叶子辉抬眸，眼神空荡荡的没有焦距，他的表情也是迷茫的，带着孤独的脆弱。“叶老师，你怎么了？”

　　叶子辉的瞳孔渐渐清明，随之而去的就是他的黯然。“没什么，回忆上次听到琴声是什么时候罢了。时间太久，都记不清了！”

　　“叶老师喜欢弹琴？”

　　叶子辉：“我哪儿会啊！以前，有个朋友喜欢弹钢琴，她弹得很好听！”

　　“哦！”李念星了然，漫不经心的问：“你，为什么要当乡村老师？还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贫民窟！”

　　叶子辉一怔，随即轻笑：“个人追求而已！”

　　“哦！”李念星不再强求，那边已经有几个孩子凑过来，巴巴的盯着他们瞧：“老师，这琴能弹出声音吗？”

　　李念星失笑，“当然能了！”

　　“姐姐，你能不能弹给我们听啊？叶老师说，这琴能弹出特比好听的曲子！”

　　李念星：“……”右手蓦地就疼了起来。

　　纪遇心里一沉，加快步子朝她走过来。“姐姐不会弹，哥哥弹给你们听好不好？”“好！”纪遇弯着唇角，真得卷起袖子站在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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