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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她看到一个一个的光点，它们就在她眼前跳跃，转动，然后无序的朝前蹦去。那是什么？她不明白，也许应该好好思考一下。她这么想，可是却已经追了上去。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与她的意志并不相符的事，没有丝毫的违和感来让她清醒或者别的什么。她在质疑那些光点的存在和它们去向的安全，可是同时她也在跟随。
然后光点消失了，她出现在一个类似欧洲中世纪古堡的走廊里面，昏暗、狭窄又潮湿，这让它更像是一个地牢而不是城堡。她能听到一些喧哗声，那是敌人的军队，他们是来抓我的。不知为何，她产生了这样的认知，没有丝毫的怀疑，然后她感到恐惧。
现在要逃跑了，必须逃跑。她看看周围，果断的选择了一个方向开始狂奔。疾风在她耳畔咆哮，她所能听见的只有风声，喘息声，以及存在于脑海中的敌人追来的声音。
奔跑似乎是无止境的，她感觉不到疲惫，只有将全身细胞全部调用起来的紧张，逃命的信号灯在她的意识里闪烁不停。她感到恐惧，难以言喻，只是觉得非常害怕，能让肌肉痉挛的那种恐慌感包裹住她，她不敢停下来也不敢思考，只能跑，不停地跑。
然而身后敌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她要被抓住了，被抓住的话，一定会遭遇非常可怕的事情的。不要，不要这样，要跑的更快一点，要成功的逃跑，不要被抓住……熟悉的绝望感笼罩了她，她的眼睛已经干涸的无法流淌出液体，她张嘴，可是喉咙却哽的无法发出声音。敌人就在身后，他们要追上来了，要被抓住了，就要被抓住了，马上……铺天盖地的绝望如同浪潮瞬间淹没了她，下一秒，她挣扎着从这巨浪中仰头喘息。
……她醒过来了，是的，醒过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她知道的。
先是感觉到出汗的身体猛然暴露在空气中的寒意，然后就是疼痛，全身各处像是被碾成粉末然后又一点一点全部拼起来。每个神经末梢传来的痛楚让她忍不住发出痛呼。她的视界一片漆黑，不知道是因为本身处于黑暗之中、被蒙着眼睛或者是自己看不到了，她无法感觉到自己的眼睛。
说实话，除了呼吸所引起的气管和咽喉的疼痛所让她感觉到它们的存在，以及那些像是不会停止的疼痛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确实存在这一点，她无法感知到任何部位。四肢也好什么也好，就像是集体叛变了。
“哦，你醒了。”隐隐约约能听到这样的声音，她花了好久才明白这些音节的组合是什么含义。
说话的人是谁，是在对她说吗？她应该回应吗？要怎么说，她还能发出声音吗？
她尝试了一下，却感觉喉咙疼的厉害，她大概发出了类似“额呜”的声音，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明确接收到。
“还说不出话吗？不急，慢慢来。”那个声音说，然后似乎笑了一声，顿了顿，又道：“事实上，你能醒来就足够意外了，毕竟我已经想好了你的下葬方式。”
你想埋了我？这是她的第一反应，不过那人没有再说话，她有时间来慢慢消化所接收的信息。这一次的思考要比之前花费更多时间，也更加迟钝，她花了很久很久才回忆起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逻辑的穿越，逃生，短暂的驻扎和抗拒，开始融入这个世界，然后……红衣小姑娘扯着自己跳下来的瞬间的感觉依旧让人心悸，在空中绽放如同罂粟的艳丽衣衫让她有窒息般的感觉，她迅速跳过那一段回忆，直接快进到之后。坠落山崖，她本该是死定了，本该不会再醒过来，拥有意识，然而现在她却还在思考，还能听到声音，能感觉到疼痛。她没死，她活下来了，有人救了她。
不过是谁呢，是谁救了她？那个声音，说话的那个声音是谁？
她现在需要发问，她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可是她说不出话，她努力地想要发出声音，然后疲倦感袭来，她的意识再一次沉入梦境。
依旧是一片昏暗，却不再是之前的城堡，而是，有点像天黑之后的废弃仓库，昏暗稀疏的灯，空旷的黑暗，阴影里囤积着破旧的箱子或者铁皮桶。远处一点的地方灯火通明，可是她却不能走到那边去，她只能躲藏在黑暗中。但这里也不是完全安全，有什么危险在黑暗之中潜伏着，她颤抖着抱紧双臂，惊恐的望向四周，不时对那片光明之处投以希冀的目光。
可是，没用，完全没用。不会有人跑出来救她，她也不能跑到那里去，她只能抱着双臂在黑暗中恐惧的颤抖，心提到嗓子眼儿，担心自己随时会丧命。
然后这样的恐惧停止了，她再一次醒来，但这次清醒的时间要短得多，她只听到声音一直在笑。那个笑声让她很不舒服，可是她没有办法让它停止。笑声持续着，甚至到后来她觉得其实它也没那么可怕或者讨厌。
笑声消失了，梦境再次降临，她处在一片封闭的黑暗中，像是棺材一样。尽管她从未有被塞到棺材中的体验，但是那种黑暗、压迫和窒息的感觉让她深信这就是棺材无疑。死亡的绝望感如同棺材盖一样严严实实的压在她的面门上，她无法呼吸，心脏跳动的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痛苦地扭曲着，希望自己能快点醒过来——是的，她知道这是梦，她只祈求能在感受到更深一层的绝望之前醒来。
然而她并没有如愿，绝望扑向她，如同冰水冲刷身体，她猛的睁开眼睛，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她睁开了眼睛，是的她居然睁开了眼睛，虽然所见仍是一片黑暗，但至少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它睁开着，颤抖着睁开着。不仅如此，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四肢，虽然它们现在像是被千钧巨石牢牢压住一样无法动弹，并且依旧疼的难以忍受，但是被棉被所覆盖的温暖感觉让她激动地想要流泪。
然而在这之后袭来的是无法理解的恐惧，她尚未完全从梦中脱身，周身的黑暗让她害怕梦境变成现实。她被埋进棺材，未知的绝望就悬挂在她的身体上方，随时等待扑下来将她撕碎——不，不会这样的，没事，没事的，那只是个梦，只是个梦……
她能感到她在颤抖，那些安慰的语言似乎没有起到相应的作用，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充满恐惧，当她听到一个声音的时候她差点尖叫出来，如果不是她的嗓子还是无法发出声音的话。
“醒了？你在发抖？”
声音很轻，带着些没睡醒的朦胧。听不出来是谁，她迫切的想要回答，可依旧发不出声音。
“疼吗？还是做恶梦了？可是我很困……”声音继续道，切合它的内容，声音渐渐弱下去了。
不，别！请别就这么睡过去！再说点什么吧，什么都行，再多发出些声音吧，求你了！
“没事的，放心睡吧，我在这儿呢……我哪儿也不去，睡吧，有我在呢……”那个声音模模糊糊的说，到后来声音微弱到快要听不见，但是很奇怪的，它抚平了她因恐惧而颤抖的心。
就像是特效药一样，她的心回到了胸腔，并且迅速沉入了睡眠，这一次，不再有梦。
*
她似乎听见了奇怪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这让她觉得烦躁，可是她没法让那声音停止。遇到这种情况她平时都是怎么做的呢？忘记了，而现在似乎也不大能想起来并且让它实现。
那个声音更响了，与此同时她甚至还听到了别的声音，这让她确信她应该醒过来了，于是她非常非常不情愿的，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下一秒又赶紧闭上。
那一瞬间刺目的光芒差点让她瞎掉，她缓了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然后一点一点，半睁半闭的，最终接受了这过于刺眼的光线，完全睁开了眼睛。
正对上一张有点眼熟的，惊人的美丽的脸。
“你醒了。”他说，露出一个堪称血压杀手的笑来。就在她担心自己刚醒来又要因为心脏问题再次陷入沉睡的时候，他退后了，这让她所承受的视觉冲击少了不少。她眨眨眼，试图发现刚刚的声音是怎么回事，然后她看到了他手里正折腾着……那是什么？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看了手里的东西一眼，然后举到她眼前晃了晃，道：“纸折灯笼，被拍扁的。”
与面容截然不同的幼稚举动让她一时无言，不，这种说法并不精确，因为无论她现在有没有想要说话的意图，她的声带似乎也不支持这一举动。于是她只是看着她，希望对方能接收到她的视线所传达的，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信息。
然而对方看上去却是接收到了信息，他将那个被拍扁的纸折灯笼收回去，摇摇头道：“不行，不能给你，这不是可以吃的东西。”
不，她并没有想要将它吃下去的半点想法，不过说到吃，她倒确实是感觉到了一阵隐约的饥饿。“你没有给我饭吃吗”她想这么问，可是喉咙疼的让她最终只能发出闷闷的哼声。
“我猜我没有理解你的意思，对吧？”那人说，把手里的东西揉成一团扔到一边去，表情看上去有点阴郁，不过就算神情冷淡，那张脸看上去仍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我不喜欢这样，你快点给我能说出话来。”
不是不能理解他的郁闷，但是这种事也不是她自己所能控制的，否则她就不用躺在这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面对着这个虽然长得很好看但也不认识的人干瞪眼了。
话说回来，这家伙是谁？在自己醒来就一直呆在这里，她想起了那朦胧的沉睡与清醒的边界，当时似乎有人在她旁边，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他没错吧？可是他是谁呢，她以前见过他吗？
她的大脑中开始发出嗡嗡的声音，似乎有一只蜂巢在她脑海中被炸开了，她头疼得厉害。那个人好像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可是她已经无法感知到外界所传来的声音和其他信息了，脑海中那种可怕的蜂鸣声占据了所有的思维，然后那些蜂鸣渐渐变成了足以穿破耳膜的尖叫。无数的尖叫声充斥她的大脑，像是要冲破头盖骨释放到广阔的空气中去，她无力抵抗如此可怕的攻击，只记得那些尖叫疯狂的缠绕，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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