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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一切就发生在转眼之间，手臂挥下牵动肩膀，歹徒的视线投下，然后眼神一滞，身体却灵活的一侧，那用尽力量的一拳就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大腿根上！
“嘶！”他疼得差点叫出来，这混账丫头力气真不小，要不是他躲得快，这一拳头下来他可就废了！怒火如火山喷发，愤怒的岩浆将仅有的理智冲蚀得一干二净，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抬起匕首就朝着那细嫩的脖子扎下！
陈东篱的大脑早就一片空白，从她失手开始，她就无法思考了，更不用提眼前的寒光已经越来越近，凌冽的风似乎要抢先割断她的呼吸！
然而想象之中的冰冷疼痛并没有袭来，她只看到眼前一花，一股淡淡的幽香瞬间笼罩住她。紧接着，有人把她往后一拉，冰冷的风自上而下灌入了衣领！
耳边似乎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喧哗，但在风声中又显得不大真切。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愣愣的睁着眼，还没有回过神。
眼前，这是什么？红色的……
冰凉的风消失了，脚下一顿，似乎停到了什么地方，但她现在身体软得无法站立，只能继续靠在她旁边的人身上。是的，她旁边的人，一身水红衣衫，墨发轻垂，还有几缕落在肩头。看装束很是陌生，如果不是他脸上那个空白的面具的话。
怎么，是他？陈东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而那人却不理她，只是冲下面那些人笑。
“知横盟的人，这种情况就无法应对了吗？”他扬声道，声音轻缓悦耳，讽刺之意却是半点也没拉下。他们现在站在房顶上，那个挟持过她的歹徒已经被知横盟的人逮住上了铐，却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你是谁！”之前被叫做老大的人持着刀，厉声喝问，他目光凶恶，狠厉之色表露无遗。
那人却不回答，只是摇摇头，“无礼之人，不要和我说话。”
“你！”有人冲动的提起刀，被旁边的人拦下，老大瞪他一眼，缓缓出了一口气，双手抱拳道：“阁下出手相助，感激不尽。在下这就把这歹人带回，恕不奉陪。”说完，也不等回答，带着其余的人转身就走。
那人笑了出来，却也没再说什么。而这时候，陈东篱总算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她抬手推他，然后那面具转过来对着自己，发出了“嗯？”的声音。
“可以放开我了……”她轻声说，想了想又道：“刚才，谢谢你。”
“你站得住？”那人问。
她点点头，于是他松开手，她忙向后退去，却不慎绊到了什么东西，身子顿时朝后仰去！
“这就是站得住？”那人笑了，伸手揽住她，再次把她带到自己胸前。
她尴尬不已，辩解道：“那是意外。”说着就去推他，本来以为还要用一下力，却不想只一推，他就退开了。
“你怎么在这里？”脸上尴尬的红晕慢慢褪去，她看着眼前空白的面具，开始慢慢觉得紧张。
他却不回答，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那当然了，怎么不知道，这么明显的特征，不就是——一个“夜”字才出口，她就马上闭上嘴，紧紧地盯着他看，犹豫许久，低声道：“你是……不会伤害我的人。”
夜司眠点点头：“聆儿果然聪明。”
陈东篱干笑，一时沉默，她尴尬的看看四周，表情更加僵硬。
“那个……”
“嗯？”
“先下去吧，有人在看我们。”
*
品茗楼。
这是个布置风雅的房间，没有任何高调奢华的摆设，目之所见全为竹制，竹屏，竹榻，竹几，还有挂在墙上的竹扇，素白的扇面，上面画着墨色山水。下方的小几上放着一个小香炉，缕缕轻烟从中逸出，弥散在空气之中，渗透出清浅的香味。
陈东篱坐在临窗的竹榻上，眼前是精致的竹几，上面摆着紫砂壶，还有两个盛着剔透液体的茶杯。在竹几的对面，则是一身水红衣衫的夜司眠。
他还带着那个空白的面具，身子斜靠在窗边，一手抬起撑着面具，艳丽衣袖滑落，露出如玉般莹白的手臂。
陈东篱的目光落在那似乎在发出微光的手臂上，然后移动到水红色的衣袖上，又扫过清雅的房间，最终停在了那张空白的面具上。然而，夜司眠似乎是什么都没注意到一样，始终一言未发。
这种沉默着实令人难受，她不觉得他们是有多熟悉或者其他什么，事实上，如果不是他救过她，他们应该是清晰明确的敌对阵营，而她也不会跟他到这里来。
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改变这个现状。
“那个，你有什么事吗？”
“……”沉默，夜司眠头都没回，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不想理会。
她等了一阵，正忍不住要重复一遍，却听他缓慢地道：“有。”
“什么事？”她追问，而他却又像刚才一样，以沉默来作为回答。不过这回她可没刚才的耐心了，站起来就道：“要是没什么，我就先走了。”
“你要去哪？”夜司眠道，他的面具向这边转过来，虽然看起来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但比刚才的沉默真是好太多了。
一句“跟你有关系么”被卡在嘴里，她犹豫了一下，觉得再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么说话好像不大妥当。
“我要回去了，出来这么久，他们该担心了。”
“你说他们，是指小煦，还是小笙呢？”夜司眠笑了起来，他从窗边离开，靠到小几前，拿起茶杯轻轻晃动。他歪着头，黑发从肩头滑落，流水般坠到水红色的衣袖之上，“或者是绯儿？可是，你跑出来，并没有告诉他们任何一个人吧。”
像是一枚尖锐的刺，在他的话语吐露之时狠狠扎进了她的心里。她的脸忍不住抽动了一下，转身愤恨的瞪他：“不管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吧。”
“你真容易生气。”夜司眠道，他放下茶杯，从竹榻上下来。这个举动让他的气势随着身高瞬间增长了不少，当他靠近的时候，她甚至开始紧张了。
“为什么要掩饰？你在小笙那里，过得并不好吧。不如跟我走，我会让你开心的。”他的空白面具近在咫尺，温柔舒缓的话语如同缠绵的乐曲在耳边萦绕，如果不是他带着面具，她甚至可能感觉到他随着话语而吐出的温热呼吸。
她只觉呼吸一滞，瞬间就陷入了这样的状态。整个人都被未知温暖的气息环绕着，陌生的感觉强烈地刺激着她的神经，眼看那面具似乎还有再靠近的趋势，脑子里绷紧的弦一下子断了。
“啪！”
没有任何意识的，她一巴掌拍向眼前的面具。夜司眠似乎完全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对待，居然没有闪躲，硬是被她甩了一巴掌，脸上的面具都有些歪斜，露出白皙的侧脸。
陈东篱感觉自己的手掌都在发麻，刚才那一巴掌十分用力，她不知道被自己莫名其妙赏了一耳光的夜司眠会有什么反应，但一想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她直直的盯着对方，感觉自己的紧张情绪有增无减。
太失控了，只不过是靠近一些而已，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一定，一定是太突然的关系，所以她被吓到了，绝对是这样。不过，说真的，这样威慑从正面逼迫下来的感觉还真是糟糕，现在心跳也还是没有恢复原来的速度。
夜司眠保持着脸偏到一边的动作，似乎反应这一状态让他陷入了某种死循环，他就那么站着，不说话也不动，这无疑让她更加紧张。
许久，他终于动了一动，陈东篱一惊，忙死死盯着他，眼都不敢眨一下。
他抬起手，抚上自己的面具，然后发出了“咦”的声音。陈东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你……”她忍不住开口，声音颤抖迟疑。
然后就听到了有点诡异的笑声，眼前的人摸着面具轻轻笑了起来，道：“真意外啊。”说着，他摘下面具，转过头来。
在这之前她也想过他摘下面具后的场景，那张脸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可是当这一刻突然到来的时候，她却完全措手不及，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面容。
白皙近乎透明的肌肤，下颌线纤细温润，如同打磨精致的美玉。微扬的唇，挺直的鼻梁，却没有丝毫的单薄尖锐之感，弧度疏离优美，内敛温和。眼角上翘，带着笑意，眸子清亮剔透，像玛瑙般蕴满光华。纤长如蝉翼的睫毛遮住眼中流转的光波，还在微微颤动着。秀气的眉轻柔舒展，眉梢上扬，带着凛冽的妖娆意味，仿佛精致工笔画中最后收尾的一笔，带着三分的张扬，七分的细致。
墨色碎发拂过莹润的脸庞，黑白分明，却丝毫不显单薄生硬。好像就该是这样，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搭配。
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有歌唱般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渺远的时空，悠悠的海域，透过无尽的风和沉冗的海水，传入她的耳中。
像是妖精的低吟，又像微风亲吻草木时喃喃的私语。
“……什，什么？你说什么？”被一声轻笑唤醒心神，陈东篱慌忙后退两步，一阵强烈的羞耻涌上心头。
夜司眠微微笑着，没有了面具的遮挡，他无暇的面容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似乎在发着光，明亮到刺眼，却又引得人忍不住想看。
他拿着面具挡在脸前，又移开，道：“你打碎了我的面具。”
“哎？”陈东篱愣住，她看着白色面具上那道明显的裂痕，有点不知所措，“这，我……”
“本以为聆儿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却不想发起狠来也不容小觑。”夜司眠打断她，感叹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面具我很喜欢呢，你要怎么赔我？”
“啊？”陈东篱这下是真的懵了，还要赔？他可是魔教教主好吧，手里不该有的是钱，有的是奇珍异宝吗？一个面具而已，难道就不能这么算了？好吧，虽然说确实是她打碎的没错……传说中的魔教教主的东西，那该有多贵？她现在还有多少钱来着？等等，可别跟她说要是赔不起就要肉偿什么的，这也太可怕了！
“这个，我……是，明明是你先凑过来的，要不是你突然吓唬我，我也不会打碎你的面具……我也不是故意的……”一句“反正我就是没钱你能怎么着”在嘴边打了几个转，最终还是被咽下去了。她紧紧盯着他的脸，想要从中找出玩笑的蛛丝马迹。
夜司眠笑着摇头：“聆儿当真小气，我不过吓你一下，你就这么大反应。算了，不赔就不赔，不过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碎了就碎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么说着，他叹息一声，把面具放回到竹榻上，丝毫不顾陈东篱惆然变得惨白的脸色。“不过我刚才是认真的，聆儿，要不要跟我走？”
陈东篱这会儿心情很复杂，虽然她觉得扯什么“母亲留下的遗物”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骗人的，但万一是真的呢？她看着眼前人白玉般无暇的面容，看着他云淡风轻的神情，突然觉得有点愧疚。
“不，还是不用了，我在知横盟也挺好的。”她道，因为总觉得自己做的事有点对不住夜司眠，语气不由自主的软了下去。
“是这样吗？那真是可惜。”夜司眠道，不过他的脸上可没有半点觉得可惜的神情，“我的事已经说完了，聆儿如果没什么事，就自便吧。”
这就完了？她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的轻松感，说了句“再见”就要出门。可手才碰到门，一个念头如飞羽般窜入她的脑海，她停下来，面色一分分凝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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