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

　　6
　　苏池说想带莲生去画廊。他说，你很久都没有再看那幅《星空》了，我们去看看吧。莲生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那幅《星空》还在原来的位置。老板看到莲生，一如既往朝她一笑，似乎是好久不见的朋友。莲生盯着那幅画，声音淡淡的：还是没有人买这幅画么？

　　有啊。不过，我只想挂在这里，不打算卖出去。老板笑着答道，之后便去忙别的事了。莲生看着他的背影，生出一丝感激。

　　这幅《星空》看起来很诡异，很破碎，其实换个角度来看，它自有一股张力和固执的渴望。从小我就喜欢这幅画，也因此了解了梵高。每个人都有固执的一面，为了守住心里的东西。有的人做到了，当然也有人没有做到。他们用了各种各样的方式，包括死亡。有时候我在想，清药也许就是这样想的。莲生盯着这幅画说道。

　　你既然知道他的想法，应该释然了。苏池走上前说道。

　　不，你不明白。有些事就算你知道也不一定做得到。倘若懂得了就做得到，还需要时间来做什么呢？莲生转过身，看着苏池的双眼说得很认真。过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明白，终有一日会释然的，不过是时间长短。你不必担心。继而苍白一笑。苏池看着她，忽然觉得那么难过，他看过好几日她面无表情的模样，而这苍白的笑容让他觉得好难过好难过。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劝慰与照料之外，似乎未曾做的什么让她高兴的事。

　　莲生看着他沉默的样子，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怎么了？

　　苏池刹那间反应过来，淡淡一笑说：没什么，只是忽然间想起了我们在这家店里相遇。

　　相遇啊。莲生轻声说出这三个字，点点头，继而说：是啊，我记得你说喜欢赫奈马格里特。想起那时候，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

　　看着她的表情，苏池多想告诉她，无论多久，他还是很清楚地记得那天。他能够记得她说起梵高的时候脸上肃穆崇拜的表情，说起海明威的时候对于死亡不同于常人的虔诚，说起《星空》的时候无论吐出的哪一个字都好像是在呵护自己的孩子。这些的这些，都是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的。而简单的这些记得与不愿意忘记，大概就是喜欢了吧。

　　出了画廊，听见对面音乐培训的教室传来一阵小提琴的声音。莲生仔细听了很久，觉得这曲子应该是听过的，很熟悉，但认真听又觉得太过陌生。于是，莲生索性坐下来，直到这首曲子演奏完。呆呆坐在那里，看着远处天色慢慢暗下来，起风了，下意识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苏池望着她说：我们走吧。

　　莲生扶着苏池缓缓站起，转过头与他问道：你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么？

　　帕格尼尼的《狩猎》。这首曲子风格很独特，很容易辨认出来。苏池笑着答她。

　　《狩猎》？莲生喃喃念出这两个字，忽然想到了念恩对她说过的那条短信：这段话本来以为要等到明年。我想，喜欢帕格尼尼的人不应该错过。思及此，莲生轻轻抿出一个微笑，看着远处夕阳对苏池说：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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