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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夜深，北疆军营，浩浩数十里隐在冰天雪地之中。守夜的军士已经换了两轮，整个军营只有一个房间的灯火还亮着。
北疆守军残余的老弱病残、民间征集的贩夫走卒甚至从番邦俘虏来的敌军和在一起称作北疆军，这样一支混乱、繁杂、无纪律的军队只要敌军一到必定四散奔逃，再好的将领也不敢带这样的军队出征。十三年前，还是百夫长的单从戎和监军王大虎也是这么想的，然而，这样一支军队真的可以变得无往不利让敌军闻风丧带，把这支军队变成神话的，是一个及笄不久的小女孩，和亲途中的敬帼公主！这让北疆多少男儿汗颜。
副将单从戎、王大虎相对而坐，他们身旁还有依偎在厚厚狐裘里尚且有些发抖的曾经的公主面首之一的何兴兵。
“老何，你回来了，哥几个高兴，可惜军中不能喝酒，不过我不管，你得陪我们哥俩好好唠唠，这两年多跟这个大哑炮一起，快憋死老子了。”王大虎张牙舞爪，粗壮的手臂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发出碰碰的闷响，几乎被络腮胡子完全盖住的脸挤出许多比胡子更黑的皱纹，由此可以看出他是正在大笑。
单从戎早就听惯了大哑炮这个“别致”的绰号，也不理他，“何军师能回军营，真是太好了。你排兵布阵的本事本就高出我二人，如今做了军师，正是得其所用。”
“我也想不到，还能回来，只是这身子，只怕以后少不得拖累兄弟们。”何兴兵有些歉意，尤其见着王大虎身上赤红的铠甲，这一生，是再不能与兄弟们并肩作战了。
“老何你这就不对了，咱们兄弟是啥情谊，还用得着说这些？再说，那上战场保护军师，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王老虎是个粗人，说话从不顾忌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跟他们读过书的人不一样。
“不过，公主作此安排，你们怎么想？”何兴兵眉头紧蹙，将身上的狐裘又裹得紧了些，“若是军中只你我三人，没有公主，是否也可依然如故？”
单从戎思虑了一下，猛地一抖，“你是说？”
“你他妈的瞎说啥呢，什么叫没有公主，北疆军永远不能没有公主，我王大虎永远追随公主，你们可别打歪主意！”
“你这人，我们还能背叛公主不成？”单从戎拉住就要发作的王大虎，“你且听我们说。”
何兴兵点头，说道：“公主与驸马之间到底是何关系我们不知道，可公主一向纵容驸马，何以前几日忽然将驸马处死？我听说圣旨下来之前公主已经将他秘密处死，即使要杀又何必连十几日都不能等？再说府里，驸马那些妾室遣散也就罢了，公主何必将面首一并遣散？她真的宠信姬玉至此？那姬玉在她身边跟了七八年了，也没见公主对他动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个借口。”
王大虎听得愣愣的，这些事儿他都知道，公主遣散府中姬妾面首，闹得满城风雨，不过男女之事上公主除了那人向来洒脱，他也未曾多想。
“再者，何军师只是在公主府养病，白占了个面首的名头而已，就算真的宠极了姬玉见不得别的男人，也不必连何军师也送出府来，还重新送回了军营！”单从戎深吸了口气，“军中若有了我们仨，纵使没有公主，也仍能抵御藩国。”
“府里的下人，也撤了不少。我听闻，公主上书皇上，将姬玉封为驸马了，只是批文还未传回。”何兴兵又道。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几个男人罢了，公主许是玩腻了，想换一批，有何不可？”王大虎说道。
“你还不懂？公主此番，似是、似是在料理后事啊！”单从戎说出这几个字，却是痛心疾首。
“你还记不记得，六年前与藩国最后一战，公主被一只飞箭刺中心口却生生瞒下了这事，硬撑着与兄弟们庆贺，当时军医曾私下里说过，那一箭极险，当时虽保住了性命，却留下了祸根……”单从戎继续说道。
“他奶奶个球，你们乱七八糟说些啥，公主长命百岁，就是玩腻了！”
一个月后，至少，公西添潼觉得是一个月后。
敬帼公主杀驸马、独宠姬玉，遣散全府姬妾面首的事都已经告一段落，坊间巷里议论的已渐渐少了。
新的话题又渐渐传开，从京里传来的消息，姬玉被封为驸马。今日，就是大婚之期。只是，公主与姬驸马并非原配，并不大张旗鼓，只在公主府内张灯结彩，大门处铺红毯挂红灯，迎亲的队伍也只在公主府附近数里绕行，连随行的婢女、仆卫都减了一半，相比于上一次，这一次可谓极简。
这都是公西添潼定的，她实在没有时间等黄道吉日，也没有力气大办喜宴，古代的规矩之繁琐，能活活把人累死。
此时公西添潼忍着胸腔内强烈的疼痛，整个胸腔，她也分不清是哪里在痛，五官都变得不太灵敏，整个世界变得飘渺虚幻。她只有努力地劝说自己这并不是她的身体，哪怕疼死了她也可以再活，才可以稍微缓解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惧。
这已经是她来了之后不知道第多少次了，每次都要持续一个小时以上，一次比一次剧烈一次比一次难熬。公西添潼知道，她剩的时间不多了。
她伏在梳妆台上，大红的嫁衣还没有上身，只有未晨在距离她半步远的地方伺候着。
“驸马可准备好了？”公西添潼问。自从姬玉做了她的面首，她一次也没亲近过他，甚至刻意回避着没有见面。终究不是她的人，何不给她留个完整的，日后……公西添潼细细的看着未晨，还未长开的小丫头，已是有了几分美人之意，顾盼之间眉目传情，办事做人已是老练稳妥，这丫头从促使丫头算起，伺候公主八年了，倒也是兢兢业业。日后，这公主府，交给她二人，公西添潼也算放心，公主，也应该会放心吧。
“回公主，驸马已准备好了。”未晨答道，见公主左右细看着自己，未晨有些害羞的低头。
“这府里如今就我一个主子，加上驸马也不过二人，实在是冷清。”公西添潼站起来，抬起未晨的头，“你也跟了我八九年了吧？都这么大了。料想你在府里也是惯了的，不如，给驸马做个妾室吧。”
“奴婢……”未晨一下子僵在原地，竟不知如何是好。一想到那人，能陪在他身边，哪怕做个小妾也是好的，只要能让她名正言顺的喂他喝药给他治伤，能在他疼得无法入睡的晚上陪陪他也好。
这样，也能一生陪伴公主，离了公主未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还有什么。
可是，公主……未晨飞快的扫过公主的脸，跟了公主多年，她的喜怒未晨是能够猜出一二。
未晨匍匐在地，说道：“奴婢自小伺候公主，上无父母高堂下无兄弟姊妹，这心里只装了公主一人，公主要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公主让奴婢去哪奴婢就去哪。”
就说这个丫头很机灵，果然没错。公西添潼想，这么短的时间让她想出这么漂亮的一番话，她可做不到。
“堂堂公主府，必然少不了妾室、面首，与其在外面找些不知轻重的女人进来，倒不如你，是从小在府里长大的。”
这件事，算是定了下来。
密不透风的公主府，铜墙铁壁一样的公主寝殿，没有人知道，这府里的主人了，靖帼公主，三言两语就定下了什么。
二十九也就是姬玉一身大红，映得他的脸也多了些红润，脸上的棱角也变得不那么分明。往来宾客不少，坐上却没有高堂。
二人对拜过后，未晨一身水粉嫁衣被喜娘搀扶着出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堂堂公主与一小妾同时嫁给驸马，这成了什么？而且，一个小妾而已，收在屋里就是了，何必大张旗鼓？不禁有人质疑姬玉到底是何方神圣，更有人私下里说是不是公主有什么癖好。
不管旁人怎么说，一切还都按着公西添潼所想进行着，未晨给二人行了礼，就算是进了门。
宾客散去，公西添潼与姬玉一同回了新房。入眼一片通红，红的让公西添潼想起了鲜血的颜色。她忽然想起了寒玉，想不到，不久之后，她也可以如他一般设下连环计，让事态一步一步按着自己的预想往下走。事情到了这一步，由不得她想或者不想，其实，第一次穿越时发生的那些事情，又哪里由着寒玉想不想。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慌，不自觉地就在抖，不知是怕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还是怕了她自己，还好这满室的红烛一夜都不会熄灭。
姬玉僵硬的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往前走。
“别愣在那，累了一天了，坐吧。”公西添潼指着大红的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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