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迟早要完

　　长期战争促生了一系列特殊行业。

　　比如说游走在两国刀尖上跳舞的双面间谍，比如说藏身阴影中悬命奔走的情报贩子，再比如说只认钱不讲道义的武器商人，还有“战争野狗”之称的战场佣兵——隔壁邻居是宿敌，意味着两国不仅是军事领域，连政治经济文化外交等各方面都会出现摩擦与冲突，而这种对立还是不可调和的。

　　当然意识形态之争并不是绝对的主因，但彼此都是永恒星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其他敌人，这就代表着和平共处共同发展成为奢望了。

　　谁都想要占据更多的利益，谁都意图得到比对方更多的话语权，明的不成暗的来，边境陈列的军队只能算是常态的对抗，间谍、刺客、骇客等所代表的则是非常规的斗争。而其中被军队或者政府雇佣，能充当绝大部分角色、承担多重任务的存在，就是佣兵。

　　由于战争持续的时间太长，佣兵这一行业的发展已经极为成熟，现在甚至都有了专门培养佣兵的组织与训练基地——当然名义上的称呼是“安保公司”。不过，鉴于资历与成就是评价佣兵的重要方面，目前在这个行业中处于佼佼的还是那些从军队退役的满手血腥的狠角色。

　　事实上联邦高层不少人都清楚，永恒星有不少鼎鼎大名的佣兵组织背后都有联邦政府的影子——不单是为了跟北方帝国作对——它专门从军队预备役与退伍兵行列中挑拣出合适的人选，洗脑、特训并分批特派出去，以此达到干预别国事务插手国际利益的目的。所以绝大多数佣兵其实并不活跃在两国边境，而是身处世界上各个角落，为各种任务目标而拼命。

　　劳拉·费尔南斯就是帝国首席哨兵殿下目前的新身份。

　　她是极少数活跃在联邦帝国边界线上的自由佣兵。自由佣兵的身份意味着她没有国籍，没有组织，独立作战，她不在乎为凯诺帝国还是华莱联邦服务——而这样的人要在常年征战的边界线上生存，那就不是一般的强大可言了。

　　无论是在多国混战地带，还是两方势力割据的区域，国籍都是区分敌我的重要标志。而在联邦帝国大国边境这种地方，彼此势力实际控制相互割据的区域，排除异己就是最恰当的战斗理由，连打着无国界医生与救援组织名号的群体都会被严格控制与异样看待，一个自由佣兵光是存在，就已经有够不可思议了，而她还活得很滋润！当地的驻军与地头蛇都没拿她开刀，这就绝对能说明足够的事物了——必然有足够的筹码，甚至是必不可少的地位，才能支撑她以那样的身份自由行事。

　　但是真的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关注着直播的人都在拼命查探想找到她的详细情报。但这个人的过往非常晦涩，就算是人肉搜索也遭遇了难以克服的阻碍，因为哪怕是就处在边界线上的人，也很难说清楚她到底有什么事迹如此让人忌惮。只知道她有个外号叫“奇迹师”，只要你付得出足够的代价，她什么任务都会接。

　　而且有几点也是可以被确定的——这个人非常强大，强大到可以单兵成军。

　　她拥有不可知的情报与武器来源，但她背后并没有组织的痕迹，因为她不是没有过失手，可所有的绝境都是她凭借自己的智慧与力量化解，很多次极度危机的情况几乎就是濒临死亡，如果她背后有组织的话，不可能不出手援助；她为人亦正亦邪、善恶莫辨，千辛万苦保下来的人可能转头就杀了，九死一生到手的东西也有可能随意拱手相让，或者说她的立场只限于她接下了什么任务。

　　也不知道联邦军部指挥署是怎么将这么个人挖过来的，事实上直播众越是查她的过往越是胆战心惊，简直就像是看到中哨毫不在意地将一个定时炸-弹丢进了自家院子。

　　就是因为这样的背景，所以哪怕慕强是人的通病，哪怕这个人确实强得不可思议，观众们还是难以对她付诸单纯的佩服——只有忌惮，对于危险分子毫不犹豫的忌惮。

　　所以在看到指挥官大人与这么一个人坐在一起，两者瞧着在某种程度上还有那么一点熟稔时，简直是痛心疾首。

　　“大人！兰德尔大人！你知不知道你对面坐着怎样一个人啊！”

　　“干嘛那么大惊小怪，要知道那可是我们的指挥官大人，连这点信任都没么？就算是一只战争疯狗照样也只能在她手掌底下蹦跶。”

　　“所以怎么这么快就上升到‘疯狗’了？”

　　“实话实说！”

　　“好好的军人不做，为什么要去做一只狗子？”

　　“所以你们为什么那么讨厌佣兵啊！我还想着如果考不上三大军校，就去佣兵训练营呢！”

　　“孩子，别走上不归路！”

　　“真的想成为一个佣兵吗？蝇命系在裤腰带上，对平民与妇女儿童下手，战争的贩卖者，死亡的刽子手，把他人与自己都放在绞刑架上。不讲信用，没有道义，为金钱而活。随时会看不到下一秒的太阳，不是他死就是你死。”

　　“瑞文劳克之战了解一下——那是我的家乡——然后你就知道我为什么对野狗深恶痛绝了。”

　　“啊，瑞文劳克之战！节哀！”

　　“节哀！现代社会还出现这种大屠杀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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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回归正题！大人到底是怎么跟疯狗扯上关系的！！”

　　“我也想问，白天大人才来的训练营吧，明明是睡到现在的吧，为什么她会与疯狗一起出现？通宵看直播的我到底漏掉了什么？！”

　　“我一样啊！专门切换到其他频道从头到尾快进，根本没有画面显示前因！”

　　“对，演武场与宿舍楼飞碟到处飞，但是哪一个飞碟都没截取到疯狗到底是怎么进去的——接下去就是一起出现的画面了！”

　　“有猫腻！”

　　“啊啊啊到底怎么回事，我很好奇啊！”

　　“对不起我还是想吐槽一下，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把费尔南斯与疯狗划上对等号的？”

　　“嘁，这种事不用解释！”

　　“就我一个人想看他们打起来吗？不管怎么说，疯狗的格斗真的只能叫人说个服字。”

　　“打不起来，大人在那呢。”

　　“话说有能解读唇语的吗？他们到底在那说什么呢！”

　　“我懂唇语！但是没办法解读，拍摄角度不对，对不上嘴唇。”

　　“啊啊啊飞碟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过去？！我要看她们的对话！”

　　“大人拒绝了飞碟靠近跟追踪吧——虽说是智能型号，但后面还是有操控员的，估计顺便关掉了声音增幅与录入。”

　　“所以她们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雷克斯是那副表情？”

　　“嘤嘤嘤我真想钻进去，这么近的距离，又没向导屏蔽，别的哨兵应该轻而易举听到他们的对话吧。”

　　“抗议！抗议！为什么我们不能听！”

　　*

　　瑞安暂时还顾不上直播频道闹出的幺蛾子。

　　她在对面之人的注视下，光明正大低头看自己的通讯器。在发现卡洛琳身处中哨并且成为一名教官后，她就紧急发送了情报求助的信息。消息反馈得比想象的慢，大概是确实不好调查的缘故。

　　然后瑞安了解到，卡洛琳所化身的劳拉·费尔南斯还真能追溯到身份。虽说来历成谜，但是有至少七八年时间在莫哈顿边界线上的经历清晰可循。这个身份真实可查，并且连贯无超过两个月时间的断裂——有充分理由证实，就是一个常驻边界以被雇佣为生的佣兵。

　　就算她确实没有组织单独作战，这么多年时间下来，她身后确实也聚集了不少崇拜她效忠她甚至是借助她来赚钱的人。

　　莫哈顿属于比较平和的边界线。这个“平和”指的是没有大规模战事。因为该地足够混乱。联邦实际控制区与帝国实际控制区本来都属于莫哈顿人的地盘。当地不止两国军队，还有地头蛇——莫哈顿人建立的大大小小的□□，有外来客——在此地谋求生计的各式人物，实际上可以算是个“夹心地带”。

　　瑞安的第一反应是卡洛琳借用了别人的身份。

　　但这不能解释她为什么不怕被拆穿。就算“伪装”天赋还包括模拟别人的信息素，也不能完全解答她有恃无恐的原因。瑞安更愿意相信“劳拉”这个身份就是她本人长期经营的一条退路。所以她能随时借用，且没有后顾之忧。

　　瑞安放下手腕，抬起头平静地看过去。

　　“我能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的。”卡洛琳微笑道，“你知道我总是很乐意为你解惑。”

　　然而瑞安只想撬开她的脑子，然后自己阅览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谢谢，并不需要。”

　　对方微微叹息，似乎觉得这很遗憾——但是她的眼神中依然带笑，微微轻佻的懒散的，甚至胜券在握的笑。

　　雷克斯在瑞安身后忌惮地看着对方。他存在某种困惑，但他的困惑又不明确，觉得这个家伙似乎是在追求指挥官？但这种态度又不太像……靠近她总有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而且对方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这种强烈的傲慢几乎都固化为实体……如果换作是曾与帝国首席密切接触的西蒙，大概更能觉察到不对劲。

　　瑞安只食用了一些沙拉跟奶油汤就放下了勺子。丰盛的食物完全无法带给她任何食欲，单纯只为了饱腹的情况下吃起来太麻烦，她甚至觉得还是军用应急粮更为方便快捷，还不用挑选。

　　卡洛琳一动不动注视着她。

　　烟灰色的眼神长时间凝注在一点的时候，恍会叫人有深情的错觉。但也仅仅是错觉而已。瑞安是不会这样以为的。而会这样以为的蕾拉，在匆匆赶至的打量后也强行压抑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转向自己的长官。

　　“大人。”她平静地向瑞安打招呼。神情中没有显露出丝毫被抛下的幽怨。

　　——事实上她满腔的好奇都快爆炸了。

　　如果说单纯感觉到长官出门的迹象追赶而来，那她早就在这里了。但某个人的“凭空出现”着实让她惊出一身冷汗，她确认瑞安对其出现并没有惊讶也就没有直接出面，在怀疑自己感知错误之余，又刻意去查了一番监控，才赶过来。

　　瑞安歪了歪头，没想到该怎么解释那就干脆不开口，正想着该离开了，就听到训练营紧急集合的号角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透过食堂透明的落地窗看向外面。

　　卡洛琳玩味的笑声在号角的间隙格外清晰：“无屏蔽强干扰模拟巷战，教官武装，学员徒手——猜猜能活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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