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迟早要完

　　向导的精神警戒网络搜索到不明物，到迅速振奋拉响警报器的时间只有短短二十秒——要塞的监控系统就定位到了不断袭近的先导机甲部队，可见权天使的速度之快！

　　AI艾伯特预测至多三分钟内敌人就会接近要塞陷阵带，与第一波防护墙相碰撞，于是比操作员反应得更为迅速，直接开启紧急防卫系统，下一秒红色戒备就响彻整座要塞的上空。正处在待命状态的第一军团本来就装备齐全轮班倒地谨防袭击，几乎是在听到警报的瞬间已然蓄势待发，启动装甲升空准备迎战。

　　统战部长摩里斯已经数日未眠，在这样紧张又突兀的战机面前整个人都有些惊栗，大手一挥高喊导弹预备，操作员已经有条不紊地操作系统实行指令。

　　刺耳的警报与炮弹轰炸的声音能将最深眠的人都轻而易举震醒，更何况要塞原本就做好开战的准备，正在以最紧绷的精神迎接即将到来的战争洗礼。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如果说新指挥官带给要塞最大的改变，大概就是清晰了，井井有条极有秩序的那种清晰，试想偌大一座要塞，没有一个人的职权与责任出现交叉亦或是混乱，什么情况下该做什么事，分配得相当细致而到位——瑞安习惯了研究所的管理模式，她也擅长将这种模式带到她身处的任何地域，指挥权可不仅仅是战时指挥而已。

　　庞大的战争机器以一种极度高效的频率飞快地运转起来。瑞安披着外衣走进指挥枢纽时，各级参谋早已归位，各种情报与数据满天飞，而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

　　——拜瑞安所赐，谁都知道战争必定要被打响，而在他们战战兢兢等待头顶的靴子落地前，大概整座要塞唯一能睡得踏实稳妥的也就属她了。

　　“大人！”顾问海登正在处理各种战时情报，打了声招呼就继续埋头工作。

　　瑞安坐到椅子上看着密密叠叠的屏幕上监控的各种画面，身后只有个肖恩。西蒙在指挥调培团队，布兰特在统战部，而雷克斯与海伦并不想放过与权天使交战的机会——肖恩当然也很有兴趣，但想想自己的职责还是留在了指挥身后。

　　毕竟瑞安可不是会乖乖待在要塞指挥中枢等待战斗结束的人。肖恩必须亦步亦趋，便于随时将她的指令部署下去。

　　荒野要塞与路易斯堡之间相隔的地理位置其实并不算远。

　　在曾有阿瓦隆之称的高甸草场还未变成荒野前，这一块地域就是以地势高但相对平坦，气候混沌但风景极度优美著称。联邦与帝国的实际控制区间只隔了几片丘地。

　　在空气极透明可见度非常清晰的大晴天里，其实双方还能隐隐望见对方矗立的瞭望塔，只不过路易斯堡整条边防都建在一座低矮却绵延的山脉上，附近就是一条矿河，河水因为富含铁离子而呈现出低暗的红色，所以又有铁血堡垒之称。

　　荒野要塞虽然没有地理优势，薄薄的土层下面却都是坚硬的岩石层。于是破开这些岩层在地下建立庞大武器库的要塞，最有效的防护墙应当是魔网，特地设置在岩层中的原始魔植未被激活之前不会呈现出极端的活性，但一旦到最后关头，被激发并结晶化的魔网能化成守卫最坚实的屏障。

　　当年卡特帝国分裂的战火烧到荒野的最初，不可避免地与沉默森林发生了冲突，帝国从异兽的尸骨上发现了能建造机甲的新材料，联邦则带走了不可控的魔化植物。事实上研究所先后出了多位被冠以天才之名的调培大师，把魔网这种武器玩到至深，天然有着生物侧的优势，研究所却自始至终都更重于物理侧科技的开发，不得不说，纯粹是科技点点歪的后果了。

　　两国之间战争一直持续没有真正停止过有着各方面的原因，但这并不代表两国之间就是纯粹敌对没有任何沟通了。双方毕竟曾有着一样的历史一样的文化，也进行过关于和平的尝试，只不过多次谈判均已破裂告终了而已。

　　就联邦来说，虽然政治与军事上的策略始终不存在动摇，可在经济民生甚至是思想方面却要宽容得多。两国的普通民众与国家一样坚持分立，但真要说有多少敌对情绪也不至于。而且研究员有国籍，科学没有国界。竞争有，合作也有，技术垄断有，无私奉献也有。

　　至少与冬宫新型生物机甲权天使与力天使相关的情报，研究所得来的渠道并不能诉诸青天白日。间谍这种玩意儿，谁没派呢？

　　“相较力天使更侧重火力的特点，权天使是典型的速度型机甲，联邦的艾菲天使跟它丝毫不能相提并论，别说是速度了，艾菲只拥有短途飞行能力，更多的还是侧重于地行，而冬宫的天使四型全是典型的空行机甲，拥有天然的空对地优势。”

　　瑞安对着屏幕上放大的机甲战斗画面，平静道：“在机甲空战方面我们完全没有优势，科技的一点点差距就需要大量的鲜血与生命去填补。因为这是在战场上，所以这种空缺会呈现出更加血腥可怖的一面，但我们别无他法——毕竟落后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对于要塞的批判与遗憾只是点到为止，没等在座高级参谋们内心的不舒服冒出来，她旋即就转向对战局的考虑：“幸好目前来说，拿权天使打头站最大的目的就是以实战来测试性能、记录原始数据，它以突袭的方式出现，顶多充当为后续部队开路的目的，冬宫是不会想要看到他们的宝贝疙瘩陷入鏖战且有陨落可能的，所以我们真正需要防备的是火力型机甲——力天使。”

　　海登沉思道：“魔网，新调培的魔网，如果您的猜想属实，那么它对于干扰机甲性能必然能发挥一定的作用，但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要是作用不大，如何才能击退它们……”

　　瑞安看了他一眼：“乐观些，阁下。没准您能留下一架机甲呢。”

　　“那它们自爆的可能比我们安然俘虏它们的可能要高得多了。”海登显得很坦然，“大人，您告诉我，就算不是原型机，是模拟机，身上有可能没安装可怕的自爆装置？”

　　技术是第一位考虑。机甲可以不要，但是如果机甲技术泄露出去了，这才是灾难。因而机甲身上的自爆装置没有不严苛，只会更严苛，更不用说是这种试验性人形机甲——最好炸得连分子物都消失殆尽，个中威力如何可想而知了。

　　“梦想还是要有的，得到一架冬宫新机型足够让要塞在军部横着走了。”

　　肖恩在她身后含笑补充：“而且幸运的是，要塞现在有最好的机甲驾驶者。接下去诸位会看到的就是，驾驶者本身对机甲战力的加成。”

　　冬宫只是把测试的机甲开到了荒野，它有专业测试员，但是不够，势必要征用路易斯堡本身的驾驶者。荒野与外界毕竟是存在差距的，这里再厉害的驾驶者放到别处或多或少都会有缺陷，而对机甲的不熟悉在遇到极富能力与操作经验的机甲驾驶者，阴沟里翻船也说不定！

　　瑞安扬扬眉，结束了对机甲的话题：“关于要塞我所作的一切布置阁下都知道，该什么时候动用，您可以自行判断。我知道要塞也有保命的手段，在这里只提一句，真到万不得已，先用底牌再考虑后果。”

　　“我明白，大人。”海登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坚毅，笃定得近乎信仰般说道，“要塞绝不可能陷落！”

　　“希望如此。”

　　*

　　瑞安压根没打算留在要塞，她编排新的机甲部队进行突击模拟跟强攻战术不是随便玩玩的。若仅是为了守住要塞，就不需要她来荒野了，她可始终都没忘记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当然，荒野要塞作为她的大后方很有存在的必要，保证不被攻克也挺重要的，这就是她费心思为防备体系添砖加瓦的的缘由，至于剩下的自然就由别人去操心了。毕竟要塞顾问本人冷静睿智又富有经验，统战部长强硬不失圆滑又懂得抉择，两人配合十分良性。

　　再说荒野要塞与路易斯堡对峙百年，有多少底牌彼此都心中有数，他们自己知道该怎么打这场战，从这个基础上来说，天使四型的战力确实很强，很能打个猝不及防，并取得巨大的成效，但要说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就太过了。

　　不过肖恩还是有些担忧，毕竟跟随指挥官，看她所看，想她所想，很容易看明白目前要塞面临的现状——并不是单纯一个路易斯堡，而是一个处在集体狂热情绪中被强烈的胜利欲-望冲昏了头脑的路易斯堡——对方指挥官会持续不断不计一切压上战力，只为了毁灭要塞，夺取胜利。

　　原因是什么？

　　因为有不赢即死的理由。因为荣誉比生命更重要。

　　他是知道帝国那位殿下的，心想如果她真的在路易斯堡的话，那么整个堡垒的哨兵都拼命就不是难以想象的事了——他没有过那种因为一个人的赞赏而奋不顾身的感觉，没有过为夺得一个人的注目而不顾一切的冲动，也不知道让灵魂都臣服的威慑是如何作用的，因为联邦这一代并没有诞生国家级的首席哨兵。

　　——而帝国有。

　　那位年轻而强大的殿下。命运给予的馈赠让她轻而易举拥有了强大的力量，随年纪的增加这种掌控的力量应该越加深刻，她是天生的哨兵之王，是难以违背的存在。

　　也正是觉察到这一点，明白她会令路易斯堡如何疯狂，所以指挥官另辟蹊径选择了另一条路！路易斯堡的冒进必然会让它内部空虚——毕竟精锐尽出，堡垒本身的建防又多依靠地势，它不可能想到刚经历兽潮又陷入苦战的要塞会派兵反过来攻击自己，也就大概率不会做好防备的准备。

　　毕竟谁能想得到呢，联邦要塞的新指挥官本身就是个三成把握就敢拼命的疯子，仅给要塞留下了勉强牵制路易斯堡强攻部队的兵力，剩下就打算靠着要塞的防护网硬撑，绝大部分精锐部队都被她开往路易斯堡，为此她不惜带上了大半个向导军团——就为了铺开隐蔽的精神电网，遮掩行军的动静！

　　双方玩的都是速度！

　　肖恩已经习惯了无脑听从命令。但乔做不到，他忧心忡忡：“大人，毕竟我们的军备处在弱势，如果路易斯堡这边开战，那边放弃强袭要塞的打算转身回来玩了个包抄，我们很容易腹背受敌难以突围！”

　　“哦，不会。”瑞安停顿了下，“我们有盟军。”

　　“？？？”乔大吃一惊，连肖恩都侧目，显然也不知情，“盟军？！”

　　瑞安语气轻松：“对，帝国的启明星自由反抗组织盯上了路易斯堡，空艇都开了两艘就停在阿丽特高地附近，今晚路易斯堡与要塞开战，他们是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时机的……还有比这更天然的盟军吗？”

　　乔神情有些恍惚：“您怎么知道启明星盯上了路易斯堡？”

　　“西蒙与启明星某高层有交情，对方不知道他顺手就破解了启明星的加密通信频道，事实上西蒙已经暗中盯了他们大半年了……在发现他们的动向或许对我们有利的情况下，他马上把这事告诉了我。”

　　这种匪夷所思难以理解的事到底是怎么可能发生的？！乔深吸了一口气，彻底放弃思考恭敬道：“遵循您的意志……请您指示。”

　　*

　　夜风带着火-药与硝烟。

　　荆兔已经嗅到了鲜血与死亡的浓烈气息，整只兽都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那无意识辐射的能量叫莉莉安与尼尔脸色都有点发白，仿佛陷入一场清醒的噩梦中一般可怖，且如影随形难以挣脱。

　　“已经接到启明星的通告，”尼尔努力压抑自己的嗓音，让它听上去更平静一些，“今晚他们就会发动进攻。”

　　三人此刻并未身处路易斯堡的控制室，而是立在堡垒最上方一个瞭望的炮塔上，注视着远方的战火。而向导强忍着仿佛从灵魂中冒出的躁乱与不安，目光忧虑地注视着自己的主人，心中为她感到难以言喻的难过。

　　荆兔不是一种能与人类长期相处的异兽。它的力量是不分敌我无法控制的，而且这种生物天生残忍嗜血的个性并不会随着亲密度的提升而缓和，别说成为它的主人有多匪夷所思了，因为更多的时候，只是你单方面以为你是它的主人。让一只荆兔长久待在身边，不是即将疯狂就是处在疯狂的边缘。

　　就如此刻，仅是靠近就让他们难以忍受，按理说，与它直接身体接触的卡洛琳收到的负面影响更深，然而她像是丝毫感受不到那些残酷的东西，湖蓝的眼瞳与她所豢养的小宠物有着如出一辙的愉悦，残忍又病态的愉悦。

　　“比我想象的有趣得多啊。”她们的主人长身而立，一手握着腰间的剑柄，一手自然垂落，仿佛一个注视着自己的战士们勇往直前的女武神——眼带笑意像是温和的模样，嗓音轻柔深谧如同水波，但这些都不能掩饰住她骨子里的冷漠与孤高。

　　“今晚这场表演还要带上个联邦要塞。”她愉悦地说，“多么有趣的人，竟然能抓住如此转瞬即逝的时机——尼尔，或许你得排查一下了，为什么启明星的动向会被一个联邦人掌握。”

　　在小个子哨兵忽变凝重的脸色中，她的笑意更深。

　　“我可以期待一下，白塔给我的惊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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