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架空)再世为王

作者:proph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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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孝甫化冰封



      鲁季和袁玖二人未在钧阳府久留,当夜便与方静玄、朵将军作别,回到黑州首府坐镇去了。左将军朵别案却跟着方静玄,一路回到城内的一处院落中,一进门,他就急急忙忙的开口了:“方大人,我穆云军这般开拔。虽则有祥龙配,毕竟还是要一份谴兵书……\"
      方静玄解下佩剑,坐在桌案边慢慢擦拭着剑鞘的的纹路,动作颇为熟练。他闻言抬头看了朵别案一眼,道:“我已然去了书信,调兵令不日便自京中发来。”
      朵别案闻言,见他“噌”的一声抽出了宝剑,剑身如一泓秋水,寒气逼人。当下不由得一缩头,笑道:“如此便好,朵某先去城外营寨了,哈哈!方大人不必送了。”
      方静玄待他离去,方才归剑入鞘,敛眉沉思起来。
      大晋四军之一的穆云军常年在北方戍关,昔日曾与燕军共战过,自是巴不得有战事可打,好斩获军功。黑州的都指挥使司又不同,卫所的地方军上下都一心求防,不愿劳动民力,恐损自家利益。即使方静玄是有尚方宝剑与“同虎符”的玉佩在手,他们也大可不买他这个“钦差”的账。毕竟天高皇帝远,北方民风彪悍。若要求其配合,除了借力厂卫之外,看来必须要一道圣旨才能压得住他们……

      想到此处,方静玄又不由得恼怒起来。那日他在船上时,被一大箱子的北方官民、军政情报震惊良久,还未回味过来,又见一名厂卫中人跪在他身前,呼他为主上。他方才知晓,北宫棣说“好好保存”的扳指是什么意思,竟然是可以调动所有厂卫的两仪环。他这哪里是发配,分明就是身为钦差去替北宫棣管理北边,甚至解决北患……北宫棣为何不当面解释清楚,非让他误会个中缘由。
      且他别离京师已有几月,北宫棣竟一封书信也未来过,非要他先遣人送去不成?
      他方静玄素来不是服软之人,只是几个月来,他却实实在在尝了一把“最恼相思罪”的感受。然而深沉如方静玄,也知道北宫棣在京师受的苦只怕比之更甚。
      如水一般的月光从窗□□入,印在地面上,方静玄坐在月光里,眉眼淡淡的看着掌中刻着古篆的玉佩,慢慢地合拢掌心,仿佛悄然握住了甚么一般。

      黑州与京师相隔几千里,也不知道厂卫是如何传递消息的,方静玄在钧阳府的第三日,调兵令便传到了一脸焦急与兴奋的朵别案手里,与此同时来到的,还有一道要求“黑州所有官员听其所令,如朕亲至”的圣旨。好在方静玄得到情报之下,对地方卫所士兵的战斗力实在不怎么看好,只让他们按原例防守本地,原本脸色僵硬的袁玖再见到他,也和善了许多,唤上一声“方大人”。
      不过州牧鲁季虽未表态,为大军准备的粮草却非常充分。左将军朵别案和军师们商议一番,觉得与其等候敌人前来,不如主动出击。当下整军待发,调兵令一到,便分路出关去往草原。
      方静玄此刻正待在钧阳府厂卫准备的院落中,看着手中递交来的书信。
      “静玄亲启”,他慢慢浏览着,熟悉的笔迹,信上内容不多,言语间只肯论及正事,却偏偏在最后嘱托了一句“北方苦寒,君勿忘添衣”。方静玄死死的看着薄薄的纸,忽然抬眼冷笑一声:“你主上他写了几遍?”
      跪在地上的厂卫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
      方静玄哼了一声,看着最后“北宫棣亲笔”,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北宫棣来信的措辞,几乎可以让他透过纸面看到那人兀自隐忍的样子,这可比他去的那封语调冷硬犹如文书一般的信,要好上不知多少。只是,无论他措辞如何,北宫棣也定会小心翼翼如视珍宝,一如……方静玄抿了抿唇,默默收起了信,眼神冷冷一扫道:“南方如何?”
      “已然开战。主将慕容德。”这人颇有些惜字如金的意味,接着奉上了一叠情报。
      方静玄不置可否,伸手接过,一目十行得看了下去。

      大晋京师皇城内的禁宫是依照古制的“天子之居”所建,禁宫外廷以文华殿与太极殿为中心,内廷以景阳宫为前主,庆元宫为后主,两宫分别是帝王与帝后的寝宫。朱红砌墙,琉璃铺瓦,殿宇楼台间,高低错落,步步森严,壮观雄伟。朝暾夕曛中,仿若人间仙境。
      本应是画栋雕梁,金碧辉煌之处,庆元宫外却门庭冷落,两三宫人慢慢扫着庭前的落叶与灰尘。自皇后懿旨下后,这里比皇城早一步入了冬天。宫外“废后”的谣言传得飞快,然而中宫却不闻不问,安静的沉默着。
      “殿下!殿下!慢点走,入冬了,小心寒气。”青砖铺就的宫道上,一众宫人们急急忙忙的跟着前方身着明黄礼袍的人,最前头的一个舍人连声促道,一面趋步小跑着。
      太子北宫昱溟迈着飞快的步子,小小的脸色紧绷着:“李福安。”“是是,奴才在。”那个舍人应答道。
      北宫昱溟头也不回:“闭嘴,孤听了心烦。”
      众人只好噤了声,今日太子殿下似乎不怎么高兴,连李福安都受了责。想往日太子殿下是多么仁善的个性,处事不慌,待下和善,所有人交口称赞是小小年纪便有贤明之主的征兆。可宫里这几个月着实变了天,暗潮流涌,谁也不知下一刻是否是祸上头来。

      北宫昱溟来到庆元宫宫门前,入目便是此萧条之景,纵非第一次见,仍是气的面色发红,他冷哼一声,让宫人候在外头,独自一人迈了进去。穿过庭院,闯入正殿中,他行礼跪在地上:“母后,儿臣求见母后。”
      隔着数道珠帘,北宫昱溟听不到回答,只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敲击渔点之声。北宫昱溟抿着唇,抬头望向香晕缭绕的内室,无论内心中有多么想见到皇后,他却只能跪在外堂,静静等候着。庆元宫里四周华奢非凡的摆饰尽数撤了下去,失了伪装的宫殿露出了原本的磅礴厚重,与原本的苍凉,直直临下。
      北宫昱溟不敢大声呼喊,因为这并无用处,他攥紧着拳头,“礼”之一字束缚着他的一切行动。他凝望半晌,依然没有回应。连一个通传的下人也没有。脸上温和慧敏的面具在此地终于被褪下,北宫昱溟垂着头,无法掩去的疲惫轻缀眼角,他嘴唇轻抖絮呐着:
      “母后竟是一面也不愿见溟儿么?”
      儿童稚嫩的声音悲切之极,而又带着一丝怨艾。北宫昱溟低着头,眼中兜兜转转化为了一片涩意与冰冷。

      忽的一个声音传来:“溟儿?”太子抬起头,却是穿着朝服的北宫棣。北宫棣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左常,从里走向太子问道:“你怎在此处?”
      太子张了张嘴,北宫棣忽然皱起了眉,叹了口气,弯下腰抱起了他。北宫昱溟伏在他身上,跟着他一步步踏出了宫殿,眼中渐行渐远的厚重宫门缓缓合上,冥冥之中他忽然间就知道,再也见不到了。
      “父皇,母后……”太子终究没有问出那个问题,出口之言换了一个:“为何要礼佛?”
      北宫棣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母后的懿旨上都说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北宫昱溟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方太傅离了京师,母后又不见任何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为何一个个孤亲近的人都要离开……”
      北宫棣微微垂下眼,有些冰凉的液体顺着他的脖颈濡湿了领口,然而他什么都不能说。他拍了拍太子的背,孩童浑身一颤,勾着他脖颈的手愈发紧了些。
      “你是太子……”北宫棣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他四岁丧母,养在慧和皇后名下。皇考只宠爱太子,视诸皇子为无物。北宫昱溟既被他祭天钦定为国储,便须明白,身在此位,终是没有一个堪亲近的人的。
      皆道帝王无情,焉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过是学会了将人之本性深埋心底,无可触及罢了。
      趴在他身上无声流泪的太子终究让北宫棣有些不忍心,他慢慢的道:“你母后也未见朕……溟儿,你还有朕。往后莫去后宫了,多去看你二弟罢。”
      北宫棣没有听见回答,两人的影子紧紧相依,在夕阳下拉的极长极长,冰冷的风中,北宫棣却知道此刻贪恋着一丝暖意的太子,再睁开他闭着的双目时,必有什么不一样了。
      学会无情是好事,只切莫如你父皇动情。无情尚可巧笑嫣嫣,屋梁落月。有情之后,便就是除他之外,天下万物再不入眼。此间得失滋味,或就是心甘情愿四字,又有谁能勘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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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在人家拜访的时候擦着尚方宝剑,是示威呢,还是示威呢,还是示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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