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回首不见身高差

作者:初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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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弦一柱思华年


      盈盈月色清亮如水,铺落在镜面般的池塘上。

      夏夜的庭院树影参差婆娑,本来应该在病床上静养的人靠坐在廊檐下,独酌的背影被朦胧的月光打上一层浅淡的白霜。高杉漫不经心地将酒盏凑至唇边,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微动,清冽甘美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将他苍白的脸庞染上了些微血色。

      小小的一盏石灯在幽深的黑暗中亮着,散发着萤火一般的微光。没有人温酒,高杉倒也毫不在意,慵懒闲适的姿态仿佛未曾受病痛侵袭,全凭此刻心情自斟自饮,不知不觉间就在廊檐下待到了月影西迁的时分。

      微凉的走廊落影无声,鹤子在木地板上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夏末的虫鸣星星点点地隐藏在丛中,盛夏聒噪的蝉声已经微弱到几乎听不见了。

      最后的清酒顺着倾斜的酒蛊落入盏中,高杉微垂眼帘,稍长的发梢漫不经心地落下来遮住了左眼处的旧疤。他正要执起酒盏,动作行到一半忽然生生顿住,视野中映入檐下另一人的身影。

      沉默许久后又似是只僵了一瞬,他极轻极缓地,从喉咙里逸出了一声笑来:

      “这庭院的梅花,终究还是没开。”

      不知从哪里忽然生起一股风,庭院中的树影摇曳后重归寂静,杯盏中的月影也渐渐合拢。“你看,你果然喝多了,”鹤子动了动指尖,指腹滑过木地板温润的纹理拢回袖中,“这里现在是夏天,又怎么可能会有梅花。”

      “……是,”高杉勾了勾唇,胸膛随着无声的笑意低低震动。“是我喝多了。”

      他一直看着她。“不过,既然都是一场梦,夏天的梅花也不是什么奇事。”姿态散逸地靠着廊柱,高杉执盏的手看起来极稳,盏中的月影却是无风地泛起了细微涟漪。

      “就算梅花会在夏天盛开,你也不会遵照医嘱好好休养不是吗。”鹤子没有纠正高杉的说辞。被对方视作幻象的感觉很奇怪,但又似乎理所当然,至少比解释她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容易多了。

      “现在遵照医嘱和不遵照医嘱,有区别?”高杉似是想敛睑轻笑,却没有移开视线,碧色的眼瞳在夜色中灼灼生辉,骤然明亮起来的色彩遮盖了这躯干内日益微弱的生命之火。

      鹤子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办法反驳他的话。

      ——“如果病人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让他去做吧。”

      两鬓霜白的医生这么说着时,抬手取下眼镜擦了擦。走廊上的光线如合上的折扇黯淡下来,血腥味仍隐隐飘散在空气中,银时就那么靠墙站着,闻言嗤笑一声,随手胡乱地抓了抓自己的卷发,将自己的脑袋扯得低了点,好像这样就能欲盖弥彰地将涌上来的涩意生生憋回去:

      “别开玩笑了,说的那个混蛋好像曾经让人省过心一样。”

      从一开始住院就未曾列于选项之间,事到如今,再强行压着某个人老实躺在病床上也没有了意义。

      在骤然袭来的疾病面前,周围的世界一片兵荒马乱,最冷静的反倒是一直以置身事外的态度容着自己病情发展的高杉。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同情起桂来了,”鹤子移开视线,“他最近可是忙得焦头烂额,连追八点档连续剧的余裕都没有了,害怕剧透也不敢上论坛,再这样下去都要跟不上下属在茶水间的八卦闲谈了。”

      除了议会那边的事情,高杉的病情也一直不见好转,从以前起就很沉稳很可靠、被任命为新政府参议后更加沉稳可靠的桂,在几日前众人又为地租改税吵起来时,久违地切回了狂乱的贵公子的模式。最近大家都在忙着排队给桂先生道歉,架也不吵了,把难得发怒的桂先生哄回来才是要紧事。

      高杉的嘴角似是弧度微弱地翘了翘,低沉的声音染着略显干涩的沙哑,抿了口酒后才好了一些:“有一些人只有刀尖对着喉咙口了才会老实点,假发那家伙从以前起就是心太软了。”

      鹤子笑了笑:“那倒是难为你一直唱黑脸了。”

      “如果我死了,新政府里的某些人估计会相当高兴吧。”高杉轻嘲道,“那些家伙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很久了。”

      新政府的军部和鬼兵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算没有直接参政,高杉的存在对于一部分人来说也是无言的震慑,是维丨稳如今政权隐藏在暗中最锋利的那把刀。至少在鬼兵队总督还在世的一天,暗怀鬼胎之人都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你觉得自己的时间已经走到尽头了吗?”鹤子看着他,声音始终很安静,“还是说,晋助你已经累了。”

      久违地听到那声熟悉的“晋助”,高杉不受控制地一怔,嘲讽的神情褪了个干净,露出些许毫无防备的茫然来。有一瞬间他几乎是想要抓住什么,但时光太厚回忆太薄,清澈的酒液在杯盏内晃了一圈,映出西沉的残月,他垂眸望着杯中的倒影,半晌,才低低地笑了起来。

      “二十年还不够长吗。”他说。

      “……你的时间还没到。”

      薄薄的月色如霜雪覆地,拂开了庭院中及两人间的夜色。鹤子抬起眼帘,又重复了一遍:“你的时间还没到,晋助。你现在还不能过来。”

      这个世界线中的自己已经不在了。她好像忽然就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透过重复的梦境来到这里了,也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将是最后一次的交汇。

      “已经约好了的,所以你现在还不能过来。”

      隐藏在夏夜庭院中的微弱虫鸣消失了。沉默许久后,高杉抬手捂着脸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颤抖,沙哑的声音中听不出丝毫喜悦的笑意:“这就是你的理由?”

      高杉笑得咳嗽起来,快要无法出声:“清醒时也罢,睡梦时也罢,这就是你二十年来一直未曾出现的理由?”

      鹤子哑然半晌,这锅背也不是不背也不是,好像是她的错又完全非她力所能及。“你还不是……”她的声音微弱下去,“从来不去扫墓。”

      这是她从各处拼凑起来的信息中推断出来的。忌日的时候,彼岸节的时候,鬼兵队的大家都会认认真真地聚集一次,墓前的鲜花因为真里和赤槿四季常在,时不时还会出现整盒的甜甜圈。就连银时都会偶尔“路过”一下,靠海的墓园内却似乎唯独未曾出现过高杉的身影。

      “……扫墓?”高杉不答反问,神色嘲讽,“扫谁的墓?”

      在攘夷战争末役中死去的乌鸦被集体火化,信女偷偷将她的一捧骨灰带了出来撒入海中,除此之外,这个世界的自己还真没留下什么东西。墓园中葬着的只是寄托生者思念的空碑。

      “……抱歉。”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鹤子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高杉低低地笑了一声:“你为什么要道歉?”他偏过头,漫不经心地以视线描摹着酒盏朱色的内漆,无比困难的一句话在心中磨碎捣烂再拼合起来二十年了,此时出口赋予其声音反倒容易了起来。

      “当年什么都没能挽救的人是我。”

      腐烂在心底多年的话语终于借着夜色的掩蔽说了出来,高杉笑了一声,似乎是在笑当年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

      极深的鸢蓝色如浸透宣纸的彩墨缓慢地渗入夜空。鹤子熟悉这种黎明前的蓝色,像是裹着微冷的雾气一样,和她多年前赤着脚行过光滑的走廊时看到的颜色一模一样。

      那个立在离别之前的夜晚,就是在这种颜色中消褪淡去的。

      “……在京都的时候,”鹤子忽然安静地开口,“曾有人问过我,‘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小小的一盏石灯掩映在黎明前的夜色中,柔和的光辉看起来邻近又遥远。

      “老实说,‘无聊透了’——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这么回答。”鹤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无聊的世界日复一日都是同样的色彩,人与人都生着同一副面孔,无趣得我都快放弃了,连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拼命活下来的心情都不记得了。”

      “为什么要出生于世呢,如果让我选择的话,如果我被赋予了那种自由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投反对票。对于这个世界,不,对于自己,我曾经失望透顶。”

      鹤子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抬起眼帘,浅青色的眼眸中不知何时已盈满湿润的光。“然后,”她抿了抿唇,微笑起来,“——我遇见了你。”

      你听过自己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的声音吗。

      烟雨朦胧的山谷底,冰凉温柔的雨珠细密地自天空的尽头而坠。在那个瞬间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是能够爱上一个人的。

      “……以前部队里的大家不都喜欢这么说吗,”鹤子稍稍侧头,“坂田银时和高杉晋助两人是不知疲倦的恶鬼。”

      “整天追在这样的恶鬼身后,感觉真是糟透了。”她一本正经道,嘴角却微弯,“但正因为有一个恣意妄为,完全不懂得体贴他人调整步伐的总督,鬼兵队的大家才都拼命跑起来了。”

      没有家业继承权的次子,被视为社会不安定因素的边缘人员,无法在森严的制度中找到容身之处的独行者,“在那个烽火狼烟的年代,追着某个人一往无前的背影,有生以来第一次跑了起来。”

      “果然很厉害啊,”鹤子望向庭院深处的夜色,仿佛又看到多年前总是率领着鬼兵队活跃在战场最前线的身影,白色的额带迎风烈烈飞扬,暗底描金的军服划过战场上的空气时扬起武丨士收刀入鞘般利落的弧度。

      “看似不成器的家伙,却不知不觉间成了在辨不清方向的黑暗中跑在最前方的人。”

      为什么大家都没有放弃呢。一定是因为在拼命追赶某人背影的过程中,也变得能够喜欢上现在的自己了吧。

      “所以,不是的。请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鹤子笑道,“我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得救了。”

      被喜欢着对方的自己拯救了。

      “还记得那次的庆功宴吗?”她能感觉到自己快消失了。

      “大家都烂醉得一塌糊涂,那个时候,我本来是想跟你表白的,不过你喝得太多就先睡着了。老实说,我当时真的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那种乱七八糟的表白,你没听到真是太好了。”

      高杉的身影骤然僵住了。

      “我这个人也许真的不擅长挑选表白的时机吧。虽然整天被真里念叨着‘恋爱看的就是时机’,但夏日祭的时候也被打断了,结果连烟火大会都没能赶上……”鹤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现在这么一想,我似乎从来都没有认认真真地告诉过你呢,”她吸了一口气,试着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我……”

      酒盏随着一声脆响落地碎裂四溅,鹤子骤然抬起头,对于高杉能碰到自己这件事一时震惊得大脑一片空白,连将手腕从高杉的掌心中挣脱都忘了。碧瞳倏缩,似是终于确定了她不是虚无的幻象,高杉眼底的色彩一下子烫了起来,亮得惊人。“鹤……”

      鹤子。

      病症爆发得毫无征兆,抑或是已压制许久,高杉突然面色一白,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背部猝不及防被人狠狠砍了一刀,他弯下身子急促喘息起来,死死揪着松垮衣襟的手背用力到青筋凸起,温热的血腥味一时盖过了空气中的醺然酒香。

      急切呼唤对方的名字未得到回应,鹤子挣扎着想要抬起手,但手腕却被高杉一下子抓了回去死死按着动弹不得。

      “……”靠着她的肩窝,高杉急促地喘了口气,低声说了些什么,但声音太过微弱,以至于鹤子不得不再问了他一次。

      很好看。

      高杉将她拢得近了些,近得她能听到高杉胸腔内砰砰跳动的心脏,就像他当初背着她穿过雨中时,别扭地盖在她身上挡雨的外套一样,鼻翼间都是温暖得让人想哭的气息。

      大脑一片空白,在消失之前,鹤子最后听见高杉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当时穿着浴衣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好看的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怀中一空,黎明的晨曦越过暗色的树影洒进了廊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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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后续——
    两天后,芥川从邮局取回了不知名的星球上寄来的快件。
    拆开只有收信地址却没有寄信人的快件后,他拿起附有相似病症痊愈例子的药材包裹就哭了起来。
    高杉披着羽织靠坐在门边,金色的阳光落在庭院中疏影错落的草木上,碧空一片澄澈清朗。
    “你很吵,芥川。”高杉淡淡道,语气不带一点斥责之意。没有去看身后之人的反应,他掏出烟管,点燃烟丝,不紧不慢地抽了一口。“这个世道果然堕落了,”
    他已经放弃阻止芥川将这个消息传给其他人了。
    似云非花的烟雾在眼前徐徐绽放。
    ——“连海盗都变得爱多管闲事了。”


    正文世界线的番外结束了
    虽然想写的番外还不少,但我真的已经被学习榨干了
    抱歉,本来还想写一写鸩骸番外,百妖物语高杉蛟的尾巴play什么的【完全不】 官方和同人图都太萌了,我阵亡
    可惜学习才是总攻
    三章之内估计就彻底完结了【合掌
    接下来都是糖
    p.s.之前都忘了附上跟画手求来的插图,我有罪
    烟花下的鹤子→请轻轻地点我
    收到图时我的内心也是炸成了烟花_(:з」∠)_ 好想嫁给画手【你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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