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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宠不得势
今年的春天来得挺早，三月刚过就一派欣欣向荣之景，日头也有些烈，穿件薄棉衣走上半晌就能捂出一身汗来。
缨雪去内务府领完下月的份例，边走边翻着看了看，撇了撇嘴。
走在前头的青柳带了个小太监扛着钟粹宫的份例，扭头冲缨雪得意道：“你家乐贵人这么得宠，怎么内务府也不长眼多挑些好的给你！”
缨雪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捧的，不过两匹鹅黄淡粉的绸子，还有那轻的可以飘起来的钱袋，确实寒碜了些。
青柳笑嘻嘻道：“我知道了！一定是皇上偷偷赏了东西给乐贵人，对不？”
“没有的事！”缨雪急道。
青柳哼了声，招呼小太监速速走了。
想想也有些恼火，缨雪越走越慢，眼看到了置办春夏衣裳的时候，这两匹素兮兮的料子也就够主子做两身衣裳，永寿宫钟粹宫那些个丫鬟，一个个被自家主子打扮的花红柳绿，得宠些的还有缎子穿，自己倒好，侍奉着乐贵人，还穿着粗布宫服，走出去也没少被人轻看。
谁让乐贵人出身微贱呢！
唐贵人和茹采女位份也不高，可母家宽裕啊！唐贵人父亲是御史，家里自然殷实，听说没少塞银子给她添物件打赏下人。茹采女的父亲是骠骑营总兵，官职虽不算高，却是个有些实权的，与晋王府来往甚密，这年头，只要和晋王府亲近的，谁敢怠慢？
乐贵人虽然得宠，却不得势，人也软吞吞的看着就是个受气模样，宫里头那些个娘娘一个个盯着，内务府也不敢为她一人得罪所有人，只得按规矩办事不敢逾规。
就这点东西，还抵不上长乐婕妤一丁点沫子！缨雪自己都瞧不上眼。
回了长春宫，份例摆上了案桌，小辛子点了点，摇头道：“内务府也真是，我家娘娘正是好光景，也不知道选几匹鲜艳的好色儿。”
缨雪见乐熙像是没听见般，附和道：“就是！这还只是最普通的素绸，婉妃娘娘得的是上好的云锦，就跟天上的霞光似的。”
乐熙笑了笑，宽厚道：“你也说了是婉妃娘娘，人家是妃位，自然是得的好东西。”
“可茹采女的料子也好过娘娘您的！”缨雪委屈道，“娘娘，今年暖和的早，各宫都赶着用新赏的料子置新衣。紧跟着又是太皇太后和顺太后的寿辰，各宫主子都愈发往美艳夺目了去...娘娘的衣裳本就不多，奴婢是替娘娘着急...”
乐熙抚了抚那两匹绸子，确实不是什么上等货色，颜色淡淡的也不起眼，转身对缨雪道：“素净点也不错，总好过没有，送去绣房，麻烦苏卓儿绣些花样上去。”
“这...”缨雪看向小辛子。
乐熙掂了掂钱袋，想了想取出两锭碎银子递给缨雪，“喏，赏你们的！”
缨雪怯怯的接过，攥紧了揣进袖子里，全然不顾一旁小辛子的白眼。
走到僻静处，小辛子掐了把缨雪，急道：“娘娘就那么点份例，这赏钱你也要！”
缨雪摸出一锭塞进小辛子手心，“主子赏下人也是常事，你忘了当年长乐婕妤，一出手就是好几钱，这才多少？主子饿不着，咱也撑不死！拿着！”
小辛子只觉得这银子烫手，哀怨道：“缨雪你可别忘了，赏钱咱拿的可不少...乐贵人对咱们几个不错...我这心里头...纠的很...”
缨雪的脸刷的拉了下来，悻悻道：“在这宫里头，有奴才可以选的路么！当年若不是你我做了旁人在长春宫的眼线，长乐婕妤殉葬后，咱还能去永巷伺候？早就和初七那丫头一起进了辛者库做杂役了！”
小辛子垂下头，不敢再吱声。
“难得又回了这长春宫，我可是想多攒些好处。”缨雪转身又瞪了小辛子一眼。
乐熙取出钱袋里的银子，搬起凳子把柜子顶上的木匣子掏了出来，粗粗算了算，银子约莫三十几两，买宅子不够，搭个棚子还差不多。柴绍待她是好，赏了不少好首饰，可宫里头的东西实在扎眼，冒冒失失托人带出宫变卖了，一不小心就是大罪，自己可不敢冒这样的险。
也不知道爹娘身在何处，过得怎么的日子...乐熙鼻子有些发酸。
永寿宫
今儿唠嗑的主题，是下个月太皇太后的寿辰。
西北大捷，前朝算是安定，后宫也可以欢腾些，荣老太后七十高寿，确实得好好热闹。
“宫里也挺久没有办喜事了，这次大伙儿得好好想想，怎么哄老太后开心！”李梦瑶起了个头。
陆婉儿磕着瓜子，懒洋洋道：“这不难，让我爷爷找几个顶好的戏班子进宫，老人家嘛就喜欢听个小曲，晚些时候再放些烟火，不就成了？”
茹采女嘀咕道：“我祖奶奶贺寿也是这样，太皇太后怎么也不能和我祖奶奶一个样...”
陆婉儿斜眼瞪了瞪茹采女，茹采女忙低下头不敢做声了。
“晋王妃前几日见过本宫。”李梦瑶抿了口茶润了润，“说的也是老太后寿辰的事，晋王府都如此上心，咱们几个怎么可以随意打发了去！兰昭仪，你有什么点子？”
贺兰笑道：“臣妾哪有什么点子！”顿了顿看向坐在最末的乐熙，微微一笑，“乐贵人可有想到什么？”
“嗯...臣妾觉得...”乐熙还未说几个字，就被陆婉儿打断。
“她能知道什么？”陆婉儿笑出了声，“乐贵人怕是自己都没过过生辰吧？”
茹采女捏着帕子捂住了嘴偷笑，“臣妾听说，那些个乡野村夫过生辰，最多莫过于吃碗尼姑面，连半点肉沫都见不着，乐贵人，是不是呢？”
李梦瑶面露不悦，“茹采女，别管出身如何，如今她可是贵人！”
茹采女这又被皇后冲了句，揉着帕子又把头埋了下去。
“乐贵人，你说说！”李梦瑶露出宽厚的笑。
乐熙舔了舔嘴唇，“老人家未必喜欢太热闹...只要子孙有心，便是最好了。”
贺兰不住的点着头：“乐贵人说到了点子上，心意才是最重要的。老太后喜欢听戏，天天可以传召戏班子进宫，何须寿辰这天再闹腾次。”
一直未开口的唐妙音紧跟着道：“臣妾觉着，不如就弄个和和睦睦的家宴，大家团坐着好好说说话，咱们几个给她老人家备些贴心的礼物哄着，她准欢喜的不得了！”
“家宴？”李梦瑶有些踌躇的看向贺兰，“会不会...太清静了些...”
贺兰对李梦瑶微微点了点头，“臣妾觉得这样挺好，西北还在打仗，宫里也不便大肆铺张，安静祥和些也好。”
听贺兰也这么说，李梦瑶又自己琢磨了会儿，“既然你们几个都这么说，就这么办吧。各自回去想想老太后喜欢什么。”
几人踏出永寿宫，陆婉儿上下看了看林乐熙，又看了看身旁的唐妙音，啧啧道：“乐贵人，你与唐贵人同样的位分，怎么这一身衣裳还不如她边上的宫婢体面！整日这几身素绸，也不怕皇上看腻味了？”
缨雪见唐妙音的宫婢也穿的素绸，颜色还比自家主子鲜丽些，不禁缩紧了身子。
“唐贵人！”陆婉儿笑盈盈唤了声，“贵人每月份例多少？”
唐妙音脆生生道：“每月银钱四两！”
“四两！”陆婉儿走近乐熙，“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乐贵人若是还在随县，四两银子够你一家过上大半年了吧！啧啧啧，可宫里头不比外面，上上下下都得靠银子说话，本宫和唐贵人每月打赏下人的都不止四两银子，乐贵人你是知道的哦！”
乐熙忽觉脸上燥热的慌，手心也有些出汗——自己不也收过她们两人的赏钱么！
“臣妾不才！”唐妙音故意屈了屈膝，“也多亏了母家时不时资助些，这才支撑的起宫里的花销！”
茹采女那张嘴也碎，见有热闹也要多说上几句，“母家能接济也是本事，总比没得指望的好。”说着甩了甩自己那身罗兰色的缎子裙袖，“我也不好穿那些个素绸，哪比得上缎子柔滑！不过乐贵人穿起那件水绿色的绸子，倒是合适的很！”
缨雪的脸已经羞得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乐熙正绞尽脑汁想怎么回嘴，贺兰款款走来，“乐贵人肤白，穿水绿色更显娇嫩欲滴，衬得那素绸也滑亮了许多，不输茹采女身上的姑苏缎子。”
陆婉儿不悦的看向贺兰，鼻子里喷出口气来，也不愿再你一言我一句，扭头便上了轿撵往钟粹宫去了。
唐妙音紧跟着离开，茹采女眼珠子转了转，朝贺兰拘了个礼，也赶忙走了。
见乐熙脸还红着，贺兰踱到她的跟前，“婉妃对谁都是这样没轻没重的，你听过就罢了，不用记在心上。”
乐熙挤出笑来，“多谢兰昭仪解围。”
贺兰星眸流转，眼神自若镇定的看着她，柔声道：“大家都是姐妹，无须客气。回头我让宫人送几匹缎子去长春宫，太皇太后的寿辰，也得穿的鲜亮些。”
贺兰这人做的...红豆汤事件里，她也没少落井下石，这会儿像是之前都是梦游般抹的干干净净。
见自己得宠，便要扑上来么！如此看来，还是陆婉儿性情些，至少厌自己厌在了脸上，不至于想出让林乐熙住进长春宫这样的阴点子。
“那就多谢兰昭仪了！”
有不要钱的好料子，推托就傻了！秉着能省则省的原则，乐熙决定接受贺兰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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