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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地龙的枪顶在宁柠的下颚,只要轻轻扣动扳机,子弹就会穿过下颚击穿她的头颅,埋葬所有的迷雾。以前在电视中看见这样一幕的时候,宁柠总会想,如果换做是她被人用枪抵着头颅,她一定会怕得浑身打颤,疯狂尖叫。
但这一刻真正来临,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
或许是因为拿着枪的是地龙。
或许是因为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人用枪抵着脑门。
地龙用冰冷的眼神遮掩了他的一切情绪,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活着的人,而像在打量垂死的猎物。
那是猎人的眼神。
杀手的眼神。
她从未在他眼中看过这样的神情。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宁柠没办法解释发生自己身上的过去,便只能用另一种方式实话实说。“你们既然彻查过我,自然知道我在这学期请病假的事情。从病床上醒来后的所有事,我都一清二楚。但醒来之前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丫头,你是在糊弄我吗?”地龙似乎并不能接受宁柠给予的答案,“你身上的YL17只可能是在你住院的那个时候被放在你身体里的。就算不是,时间上也不会有太大的出入。毕竟YL17有辐射,不能在人体待超过一年的时间。你却说,你对别人给你身上安装YL17的事一无所知?”
说罢,地龙俯下身,对着宁柠左胸大声说道,“喂,我在和你说话,你能听见吗?你丫到底是谁!?站出来,决一死战!”
宁柠觉得好囧。
地龙在对谁说话?
她的……胸?
“我在和YL17的操纵者说话。”地龙单手朝嘴里放上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喷出。另一只手及手中的枪,始终未能离开宁柠的脖颈,原本冰冷的枪头已被宁柠的体温捂热。
“别告诉我,你都不知道什么是YL17。”
宁柠真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杀我吗?”宁柠问,她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轻轻打着颤。
地龙沉默不语,叼着烟,不吞,也不吐,任火星一点点吞噬烟身,而后黯然熄灭。又过了不知多少时间,他吐出烟头,将枪插回隐藏在身上的枪套。拿起之前那条纱巾挡住眼睛,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很柳下惠的帮宁柠穿衣裳。
“地龙?”
“别说话,小心我斩断你的肋骨!”
“肋骨??”
“安静!”
宁柠乖乖闭嘴,她觉得很累,静下心聆听刺猬佐罗爬行的脚步声。
明明昨天,还在一起为佐罗的名字争吵。明明一个小时前还拴着佐罗漫步公园,他还说,他要陪她去看花湖。
鼻子一酸,她将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水忍了下去。
替她穿好衣裳,地龙将她身体扳正,擦去她眼角那几乎看不见的泪痕,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似乎,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继续点上一支烟,吞吐云雾。
“你……”
“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
“那……”
“我说了我不会伤害你。反正我已经被盖上背叛者的钢印了。”地龙吸了一口烟,轻轻摸了摸宁柠的头发。“已经背叛了,就索性背叛到底。”
“背叛?”宁柠搞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但隐约能意识到,她身上的那个什么YL17 ,或许是很可怕的东西,“YL17到底是什么东西?”或许,地龙想要隐藏真相是为了她。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要知道真相。
必须知道。
地龙似乎被她眼中的坚定镇住了。
片许后,他终于开了口。
YL17是龙王社研制五年前研制的第一批窃听追踪器。因为是第一批,在技术上自然不能同现阶段的最新追踪器相提并论。
但YL17的某些特点,却是现在那些较为简单的纳米设备无法比拟的。
比如说,YL17安装在人靠近心脏的那一根肋骨里。安装的时候,需要先斩断肋骨,在里面掏出一个小坑,再将YL17安放进去。这样就很难被对手发现。
又比如说,YL17无时无刻都可以窃听一切动静的功能。
还比如说,最普遍的定位的功能。
最后,自爆的功能。
听到“自爆”这个词语的时候,宁柠忍不住捂住心口。自爆?即是说,她身体里、心脏附近,有一颗炸弹!?
地龙的眼神中带着一些怜悯,更有绝望的苦楚。
他终于开口,说出了宁柠心脏病的真相。
YL17被安装在人体后,就能开展窃听功能,但为了保证人体这个宿主的健康,它所发出的的频率会尽量贴合人心跳的频率。人在紧张的时候,心跳频率会加快,心跳的波动会影响YL17的正常频率。在那种情况下,YL17就会反作用于人的心脏,增强对心脏的刺激。
所以,宁柠一紧张、心跳一加快,就会出现呼吸困难的情况。乍一看,很像心脏病。但真要仔细检查,什么都无法发现。
“可是,水龙替我检查过好几次心脏……”
宁柠不明白,如果她身体里有那样的东西,为什么身为医生的水龙看不出来?
摁灭烟头,地龙的神情有些懊丧。
“第一个原因, YL17是五年前的东西。当时不过生产了一百颗,销售范围面向七大洲。但在中国,不管是大陆还是香港,是澳门还是台湾都没有YL17的销售记录。水龙那家伙是三年前加入的龙王社。他需要做的不过是研制药品。窃听器这种东西实在不是他会关注的东西。他也没有精力关注。更何况是五年前的窃听器。”
宁柠轻轻点头。
“第二个原因,YL17除了自爆功能,最重要的就是窃听,操纵者可以利用YL17监察你的一举一动,窃听你的一切动静,并进行定位。
“所以你上次被杨义生掳走关进冷藏室,我龙王社找遍香港都找不到,操纵者却能将你的坐标交给我龙王社。因为那个操纵者能知道你身边发生的任何事。你昏迷三天,应该不是因为杨义生的药下重了,而是因为YL17对心脏的刺激。
“那么,如果你去医院,YL17的操纵者怎么会不知道?既然知道,他就会在你踏进医院的那一刻关掉窃听系统。没有频率的波动,做心脏检查的所有器械都无法察觉到YL17的存在。除非做CT。但即便做CT,被关掉的YL17,看起来也不过像最普通的修复骨损伤使用的医疗零件罢了。”
宁柠听傻了眼。
这么牛叉的东西,竟然安装在对间谍活动全然不知不解的她的身体里面!?
……
“至于第三个原因……因为水龙是个大笨蛋!”
略微一愣,宁柠扑哧一声笑了,笑着笑着,落下泪来。
那些以前想不明白的事,现在,她全都懂了。
原来,间谍是她?!
所以,风龙即便设下天罗地网,也被loveless的贩卖者倒打一耙。一直以来,泄密的不是龙王社的人,而是她。所以,龙王社的一切行动,对手都一清二楚,因为丽兰哥什么都会告诉她。
她口风很严。
但没有约束她身上的窃听器实现功能的可能性。
“所以……我是间谍?”
许久,地龙点点头。
“哥哥呢,你们会因为我的原因杀我哥哥吗?”
“严格说来,丽兰是女人。既不是你哥哥,也和你也没有血缘关系。风龙能保住她,你放心。”
那就好……
宁柠陷入沉思,她根本无法知晓安琪儿是否是自愿在身上安装的YL17。所以,她也不敢说,自己真的清白无辜。
她既然拥有了安琪儿的身体,就必须承受安琪儿的命运。
不过,既然对手在她身上安装YL17是为了窃听龙王社的举动,那么,只要她彻底离开,走得远远的,对手就再也无法伤害大家了!
她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
地龙的眼神却有些忧伤。
“丫头,你哪里都去不了。我也永远不可能带你去看花湖。因为你只能留在广州。但凡你走出广州……你就会死。”
“你说什么笑呢?”宁柠面上笑着,心跳却开始逐渐加快。
“以香港为中心,以一千里为半径画一个圆,这个圆就是你的安全范围。你不能踏出这个范围,否则,一定会死。”地龙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
宁柠立刻分辨道,“可是我去过新加坡!那里已经……”
“那是因为那个人允许你去。为了获得龙王社更多的消息,他调整了窃听器的安全范围。”地龙轻轻按住她消瘦的肩头,慢慢说道,“因为YL17主要使用在间谍身上,所以,安全范围是为了不让间谍丢下任务逃走。”
“如果间谍逃走了呢?”
“……逃出系统设定的安全范围,YL17就会自爆。如果间谍想要背叛,操纵者也可以引动YL17的自爆系统。”
宁柠脑中就像塞进了一万只聒噪的小蜜蜂,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地龙迟疑片刻,轻轻抚摸着宁柠的面颊,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另外,我绝对不能碰你。因为我若是和你做那种事,你的情绪自然会有很大的波动,心跳频率乱掉的时间一长,就会影响YL17频率和正常运作。YL17的频率就又会反过来作用于你的心脏……”
“……那我会怎样?”
“你的心脏也会立刻爆炸……”
宁柠能看出来,地龙不是危言耸听。
想了想,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忽然好怕。原来,死神一直以来都如影随形,在她身边悠游舞蹈,什么时候不开心了,就牵着她的手走向冥府。
她开始发抖,似乎连手指尖都在打颤。
而心跳也越来越快。
呼吸越来越困难。
心脏跳得好快……好快……
似乎就快要……
炸开?
恍然间,心跳又恢复了正常的跳动。
呼吸慢慢归于正常。
原本对她的恐惧和慌张几乎手足无措的地龙似乎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个操纵者关掉了YL17。”
“他不杀我不是因为怜惜我,而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吧?”短短的时间,宁柠觉得自己成熟了不少,看问题也似乎更加透彻了。
地龙点点头。
“你后悔知道这一切吗?丫头?”
想了想,宁柠挤出一个笑容,“知道这一切后,至少不会死得不明不白。”
更何况……
“我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了。比起毛毛躁躁地活着,全然不知道那些事情不能做,做了就可能伤害自己,还是活得清楚明白的好。至少,可以依靠自己,奋力多活一些时间。一点点时间都好……”
地龙笑了,想要轻轻捏捏她的脸颊。
但这一次,宁柠躲开了。
她还清楚的记得,地龙用枪抵着她脖颈时的感觉,那冰冷的枪口,还有,时刻能夺走她生命的子弹。在生死交汇的那一刻,她竟然想到一个问题:他用枪那样抵着她,难道他就不担心枪走火?
其实,他并不是那么在乎她吧?
信任,变得摇摇欲坠。
地龙也从她眼中读出一丝不满和愤恨。虽说他不太明白问题的缘由,但他认为,这一刻让宁柠安静一会,是正确的做法。
他下床后,宁柠看见之前他呆着的地方有一个黑色的弹夹。
心小心翼翼加快跳动的速度。
原来,早在用枪抵着她的脖颈之前,他就已取下了弹夹。
至少,他和哥哥,一定不会伤害她。
眼见地龙要走,宁柠跳下床,加快脚步追了上去,轻轻抱住他的腰,低语道——
“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没本法活下去,我也见不到哥哥。唯一的命运就是死去。那么,你能不能亲手杀了我?让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做你的女人。让我最后的记忆,是你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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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妹子们懂了为毛那啥现在都没有出现了吧……忽然觉得我好坏……
话说这一章似乎有些科幻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