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心

　　孟如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发分’那一天的。严老师拿着成绩单按名次念下去：“第一名、江艳，第二名、郭小新，第三名……第六名、徐慕文。”“哦！”徐慕文欢呼起来，她笑得开心，一边笑一边跟同桌握手。接着又听到“第七名、贺丹，第八名、林荔琳。”林荔琳听到后，流下了眼泪。孟如珍记得她先抱起了自己，兴奋得不能自已。全班同学的眼光都射向这里。孟如珍没有理会这些眼神。她只记得严老师念完前十名，让全班同学向这十名同学鼓掌祝贺。祝贺之后，严老师又接着念十名以后的人。十一名……到了二十名还没有自己的名字，孟如珍着急了，但她还是听着，盼着。“第三十名”还是没有自己，孟如珍这下尝到了后悔的滋味。“悔不该当初”又有什么用呢！接着，严老师越念越快，终于在第三十六名那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这时，如同黑夜闪电般降临，孟如珍愣住了。她的头一阵眩晕。仿佛过了漫长的日子。那下课的铃声响起，孟如珍就跟‘获释’的犯人一般冲出了教室。这时，林荔琳追了出来，但孟如珍不想身后，也不想左右，在操场上奔跑着。
　　晚上，孟母看了孟如珍的成绩单。成绩单轻飘飘地跌落到地上，孟母如木人一般地愣着。
　　“妈妈！”夹杂着哭声把孟母的魂招回来了。
　　“你打我吧！妈！”孟如珍跪在母亲的面前：“我辜负了您，我对不起您，你打，你打呀！”孟如珍抓住母亲的手掴自己。
　　“不！”孟母歇斯底里地叫起来，她抽出了手，她的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她出了神的望着，她离开了座位，绕过了孟如珍。“你不要跟过来，我打电话给你爸，叫他回来，我管不了你了，叫他回来，叫他回来……”孟母神经质地念叨着走进了她的卧房。
　　孟如珍跪在原地，她流下泪水，她不停地哭着。“天啊！”一声大喊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下午上课前，孟如珍和十几位同学接到了‘请家长的邀请函’。
　　“你没事吧？”林荔琳关切地问。“有事，没事，对我来说，已不重要了。”孟如珍出神地回答。“什么！”林荔琳感到什么，并劝慰着说：“请家长有什么了不起。请家长是让学生能好好学习的手段，你想想，严老师是很会做工作的，她不会说你的坏话的。”
　　“她如果真的会做工作，就不应该打学生的小报告。”孟如珍冷笑着。
　　“行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严老师也是为你好……”
　　“恭喜，如珍姐上名单了。”徐慕文凑过来说道。
　　孟如珍一听是徐慕文，陡然地一震，她的脸色顿时霎白，身上、脸、手都沁出了汗。
　　“天不热呀，你怎么出这么多的汗，是不是病了？”徐慕文说道 ，透出阵阵的得意。
　　“你们认为这样，你们就很快活吗！”林荔琳开口了。她冲着徐慕文那一帮人说道：“首先你们很不礼貌。一个品学兼优的人是不挖苦自己的同学。这也是做一个人的起码准则。其次，你们的道德太差了。在一个人落井的时候，你们却扔下石头，这不是道德差，又算什么呢！”
　　“考上第八名就神气了，原来倒数的时候，还不知到那儿钻着呢？”一个女生恶狠狠地说。
　　“我才没神气呢！真正神气的是你们。”林荔琳还嘴了。
　　“有的人可神气不起来，从一名尖子生沦落到化学不及格。”
　　“就是呀，还有时间谈情说爱。”
　　“痴情的要晕倒！”
　　“够了！”孟如珍狂叫一声：“你们还有完没完。”她从座位上站起，再一次‘飞奔’出去。林荔琳不顾徐慕文她们，也追了出去。
　　“如珍，如珍！”林荔琳一边追一边喊，孟如珍反而越跑越快，她不愿回头。几个在楼道里的学生见状，都窃窃私语地议论着。孟如珍却仍向操场跑去。上课的铃响了，她也不顾一切，似水一般地冲向校门。 “我不要在这个学校了，我要出去！”于是，她不管不顾地走向校门口。
　　“站住！”看门老大爷发觉，孟如珍的脸色不对。“有班主任的条子吗？”
　　孟如珍愣愣地站在原地，两眼瞪着老大爷，她的眼神有点滞。那老大爷认为她的脑子有病，也突然害怕起来。他越看她的神情越怕，只好打开了校门。孟如珍忙推开老大爷冲出校门。她连自行车都没取，打了一辆‘的士’消失了。

　　“你们这个学校是怎么管理的，这么大活人，竟从这个学校逃走了，要是如珍有什么三长两短，唉！”孟母一边说一边哭。
　　“孟阿姨，我们理解您现在的心情，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应该想一想怎么办才对！”一个好心的老师劝说道。
　　“呜……有什么办法可想，大不了，我中年丧女。呜…呜…”孟母泣不成声，十分大声的哭着。
　　这么一说让严老师也忍不住了，她从未见过这么悲观的母亲，但她却很有耐心地说：“不要那么悲观，我们可以分头找找她，一定会找到的。”
　　“天，那么大，地那宽，找她谈何容易。”孟母这话像是对大家说，又像是喃喃自语，她显得有点失常了。
　　“找，总是要找的，也许回家了，或者去了亲戚家……”
　　“她才不会回家呢！”孟母已泪流满面。“她已经不爱那个家了，她不会回去了，不会了，不会了。”
　　严教师却十分冷静地说：“不论怎样，也得找找再说。我看这样，我和小胡去孟如珍家里看看，安老师和岳老师去其他地方找找，茶馆、酒楼，或者公共场所。”她说着，并问孟母：“如珍有可能去什么地方呢？”孟母也知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她便轻轻的答道：“她喜欢去‘避风塘’。”
　　“好。”严老师点点头，吩咐安老师：“你们就去‘避风塘’看一看。”
　　“还有一个地方。”阵母有气无力的说。
　　“哪儿？”严老师问道。
　　“是一所大学。”孟母体力不支，心力交瘁地答，似乎沙漠要把她吞噬了似地。

　　孟如珍就这样没有心理准备地坐上出租车，车窗外的风影一点也没有勾起她任何兴趣，秋风细细，阳光片片，晚秋的天气出奇的好，可这一切，对于孟如珍已经不重要了。
　　“去哪呀？”那司机不耐烦的地问。
　　就是，去那呀？这也是孟如珍自己问自己的问题。成绩，妈妈，学业，吕青云。她的脑袋要爆炸了。突然，“一定要结束，一定要结束！”一个大声在呼喊。“是啊！一定要结束！”想到这儿，她对司机说：“去×区×路。”
　　孟如珍回到了家。她不是回家歇息，而是要从过去的烦恼中解脱自己。她走进自己的屋子，环视着它。诗集，课本，学习资料，书桌，“再见了！”她含泪地看着，她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了从药房买的安眠药，她紧握着药瓶。“不能就这样就走了。”于是她写了一封遗书，她把遗书平平整整地放在桌上，她随手一翻那书架上的书，一张纸从书里抖落出来。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首“痴痴珍心，偷偷给你！”这却使孟如珍更加地痛苦。“不！”她把那首诗摔在地上。她打开瓶盖，往嘴里猛倒，她想都来不及想，就顺手拿了一瓶白水喝了下去。发生这一切，只有几秒钟。可在事后的一刹那，她却后悔了。她看看那瓶中的药，只剩下几粒了，她突然省悟了。“我这是在干什么？”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晚了，渐渐地，她的头发昏，眼睛也睁不开了，她的身子摇摇欲坠，手里的药瓶，再也拿不住了……。

　　“伯母，‘避风塘’等等你说她可能去的地方，都已经去过了，全都没找到她，要不咱们回家看看。”一个老师提议。
　　孟母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想起昨天晚上不该对如珍那样。现在她后悔了，她焦急万分。但是她也尽力稳住自己，并向严老师提议：“要不，咱们再回学校看看。”
　　“回八中。”严老师对司机说。回到八中，令他们失望的是，孟如珍没有回学校。
　　“天啊！”孟母近乎绝望地说着。“那她会去那儿呢？，她就这样的消失了吗？我真的找不到她了，我真的无能为力了！”她眼神发滞地跌坐在椅子上。这时一个年轻的女老师走进办公室，并焦急的说道：“严老师，校长叫你们去一下。哦！校长还要孟如珍的母亲也去。”
　　“校长，你说什么，孟如珍在我们家门口的药店买了一瓶安眠药？”孟母两眼瞪得溜圆，不敢相信地问道。
　　“是的。药店老板看她穿着我校的校服，所以给我们打来电话，那老板说，她头发挺长，不胖不瘦，神色有点不对。但，是不是孟如珍，还不能确定。”
　　“一定是如珍！”孟母激动起来：“我们必须回家，不管是不是，我必须回家看看！”孟母说着，就要冲出去。
　　严老师只得向校长解释：“校长，你也让我和安老师一起去吧，孟如珍母亲现在需要我们。校长立即答应大家一起去。
　　他们到了孟如珍家，已经六点多钟了，从下午找孟如珍，已经三个多小时了。
　　“珍珍，妈妈来了。”孟母呼喊着，可是没有人回应。
　　“珍珍，你在吗？”孟母急切喊着。她慌忙地推开孟如珍房间的门，眼前的一切让她惊呆了。
　　孟如珍平躺在地上，眼睛紧闭，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了。
　　“珍珍！”孟母惊恐地扑到了女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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