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影随行

　　第十三章替罪
　　我的脑海里忽然涌现出小柿子的那句话——“除非，那一日，那个要犯回来了……”
　　是的，那个“要犯”回来了，但却成了真正的“替罪羊”！——不过是一个手腕上的印记，想仿造一个并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如何让其暴露出来……而那日，我开的那朱砂的安神方子，成了“天赐良机”，或者说，是罪魁祸首！
　　没错，那污血里的朱砂味已经告诉我，大伯的死因是服用朱砂过量！朱砂本是有毒，一旦过量便会致人死亡，而朱砂中毒后，人在短暂的时间内会产生幻觉，情绪会变得格外激动，然后就如同一个猛然紧绷的弦又猛然的断裂了。这就是为何他会不要命的从被包围的难民中冲出来，因为，在那马上将军那剑斩向我的那个瞬间，过量的朱砂让他产生了我就是他的“囡囡”的幻觉，而曾经亲眼目睹自己女儿惨死，却无能为力的伤痛激发出内心深处的疯狂，才以至于此……
　　可是，我交代了小柿子那么多遍，他怎么可以把朱砂的量下的这么多？！我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小柿子是无意下多了量，可是……我有些无力的转头望向小柿子，那一刻，小柿子的眼睛也望着我……在屋檐的阴影下，在他那张稚嫩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惊讶，有的只是一种说不清的漠然……
　　“你，怎么可以不小心把朱砂下这么多，你知不知道你……”我冲着小柿子大喊，几乎是要哭出来——我觉得自己很罪过，要是不开那副朱砂的方子或许就没事了，是我把那个大伯害死的……
　　“不！不是不小心，我是故意的……”小柿子的脸沉着，缓缓开口打断我的话，“你不用自欺欺人了，是我做的……”
　　“你……”小柿子的话彻底把我震住了，我下意识的往后踉跄了几步——我不相信！他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狠得下心做这么残忍的事？不可能……不可能啊！
　　“我说过，只有‘要犯’回来了，才可能救的了你……”那一刻，小柿子的眼睛是冰冷的，“总是要有人牺牲的啊……”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很陌生，“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大伯是无辜的啊，你怎么可以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是，他是无辜的……但这个世上，总是要有无辜的人牺牲的！何况，他活着可能比死亡更痛苦……”
　　“闭嘴！收起你的解释！你有什么资格替别人决定生死？”那一刻，我几乎有一种要去抽他一巴掌的冲动——我不能接受，那个平时活泼可爱的小柿子，今天竟然做了一件如此残忍的事情，还这般漠然！
　　“我只是想救你……”小柿子的眼睛里忽然起了一成水雾……
　　“我不要你救！”这一瞬间，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转身掩面而去……
　　“世子殿下……”一旁的亦望着哭泣着跑向客栈的我，又望了一眼这个令他也有些看不透的男孩，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抚这两人。
　　“你不用讲了，从我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没有打算让她原谅了……”男孩背对着亦，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
　　我回到客栈，拎上自己的包袱转身而出——我没有办法接受，那个几乎已被我当成亲弟弟的可爱男孩，竟干出了一件这么冷血无情的事情！我不想牺牲别人来保全自己，更不想有人因为想保护我而牺牲无辜的人！那于我而言，将会是一种无法磨灭的内疚感！所以，尽管我知道，小柿子这样做是为了我好，但我已经没有办法在和小柿子想以前那样，打打闹闹，嘻嘻笑笑了……
　　在下楼的时候，我遇见了同回客栈的小柿子与亦。那一刻，同一个楼梯上，三个人都如石头一般僵住，相对无言……
　　“很感谢你之前收留我，再见……”我语气冷冷的，漠然与小柿子擦肩而过。
　　“小影姐……”小柿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个亲切而熟悉的称呼还是让我的身子一顿，脚步停在了下楼的台阶上。“你，真的要走么……”
　　我没有转头，也没有说话。
　　“那，带点银两吧……没有银两，这世道终归不好过……”
　　银两碰撞的清脆声让我顿住的脚步又向下迈去——我没有回头，我不想再欠小柿子的了，“多谢，不用……”
　　我明显感觉到那个拿着钱袋的手晃了一下，里面的银两轻轻的撞击在一起，发出小小的“叮咚”声……
　　“世子殿下……”亦看着失神的小柿子，又望了望那将要踏出客栈的女孩，默默的问，“不再……挽留一下么……”
　　“算了，随她去吧……”小柿子收回了目光，默默的向楼梯上走去，然而眼中却是一片黯淡……
　　……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身无分文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夜里，天气不好，雨下着下着就大了，一直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寒风有些凉，我抱着包袱坐在城外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出神……
　　我不知道自己今日做的这些事情到底是对是错……我或许不应该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小柿子身上，毕竟，他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毕竟，他做这些也终归是为了救我。但是……我真的不敢相信，做了这些事情的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那样深的城府，这真的是他么？在秦军拖着大伯尸体离开的那一刻，小柿子的眼睛里，竟是那么平静……那样的眼神，让我害怕……我想，如果小柿子在我骂他的时候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而不是平静的说“我是故意的……”，而不是忍着眼睛里的水雾却依旧装着漠然，或许我就会原谅他……
　　“影姑娘……”我的思绪忽然被一个有一点儿熟悉的声音打断，我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见亭子外，风雨里，一身黑衣都已湿透的亦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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